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前面还好好的,自己也一直和它待在一起啊。
她的脑海中灵光一动,难道是因为自己洗了手的缘故,它觉得是她嫌弃它脏?
天地良心,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如果自己真的嫌弃它,那根本不会让它舔自己的手啊。
而且这铜盆里的水也不是自己打来的,是苏舞雩打来的。
好吧,话虽如此,这锅也不能推给苏舞雩。
她仔细地凝视了一下罪魁祸首苏舞雩,发现他的心情好像也不是很好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写在他的脸上。
“你怎么了,你也不开心么,是我哪里惹到你了?”
苏舞雩在原地静静地站着,突然双指交叠,掐了一个诀,便从指尖打出一道灵光,直直没入豹子体内,豹子便在转瞬之间化成了一张豹子剪纸,停留在他的掌心。
苏舞雩口语道:“我的灵力不够了。”
灵力不够?昨天的十八张纸人可是忙忙碌碌了一个下午,没见他灵力不够,今天的一张豹子就让他灵力不够了?
风群玉点点头,道:“哦,我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们下午不是还要去砸场子么,务必养精蓄锐才是。”
苏舞雩则是将那只豹子安在了剪纸图上,随后就矜持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风群玉:“你去哪里?”
苏舞雩回转自己的身体,将双掌合在一起贴于自己耳畔微微偏头,摆出一个睡觉的姿势,示意自己马上就要去睡觉。
时,清风徐来,阳光灿烂,正是大好清晨。
风群玉点点头,“消耗这么多的灵力,是该好好休息,那你去休息吧。不过,中午的时候你想吃点什么?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就随便买点什么回来了。”
苏舞雩点点头,看来他并不挑食。
“哦,对了。”
苏舞雩在风群玉的呼唤声转过声来,便听见她轻轻笑了一声,道:“我想说,你在剪纸一途上还蛮有天赋的,居然能剪出这么漂亮的剪纸。”
苏舞雩顿了一息,随即便不着痕迹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转身便消失在风群玉面前。
中午,风群玉在市场中挑挑选选,最终选了一家的丁香馄饨,顺带着还买了两碗冰酪,最终来到了苏舞雩的房门口,敲了两下都没有人应声,要么是他不在,要么是他不想应声。
风群玉选择性忽视了苏舞雩熟睡不起的这个选项。
就她对他的了解,他是一个很具备警惕心的人,她都这样敲门了,他怎么可能不醒呢,于是她扣了扣门,在依旧没有人前来开门而且房间内似乎毫无动静的情况下推开门走了进去,出乎意料的是苏舞雩居然真的在睡觉。
长睫毛紧紧地闭着,看上去有些孩子气,睡姿也很规整。
她放下手里提着的馄饨与冰酪,看向已经微微有些融化了的冰酪,有些犹疑自己究竟要不要把他叫醒,如果不把他叫醒的话这冰酪可就吃不了了。
不过,自己可以吃两份嘛,是吧。
这么一想,也就没必要叫醒他了。
旁边的纸篓里却闪烁着红色。
她好奇的探头看了看,发现是半纸篓的碎剪纸,她从这些剪纸里看见了怪模怪样的豹子以及……怪模怪样的她,有的发髻歪了,有的脸歪了,有的只能说是初具人形。
风群玉看着这碎纸篓里的碎纸,心念道:“苏舞雩该不会是一晚上没睡,只顾着剪纸了?”
她又看向熟睡的苏舞雩,想仔细看看他的脸,看看他的眼底是否有黑眼圈,早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啊。
却发现苏舞雩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她。一时之间她居然觉得他的眼神很深邃,深邃的几近深不可测。
但是仔细一看又能发现他的目光根本没有焦距。
风群玉:“……”
她把丁香馄饨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到桌子上,道:“你吃冰酪么,快来吃吧,要不然就快要化了。然后是丁香馄饨,不赶紧吃的话就不好吃了。”
苏舞雩便掀开自己的被子,从床上下来了,穿一身雪白的中衣,又迅速摸索到挂在架子上的衣物,穿好了衣裳,来到风群玉对面做了下来,手指精准摸到了装冰酪的那个碗。
好吧,看来他要吃冰酪。
于是两人都吃起冰酪来。
一时之间,居然只有勺子触碰到碗的声音。
*
朱漆描金的胭脂盒启开时带起一阵甜香,一只手伸入胭脂盒,拇指肚在膏面上轻旋半圈,便沾染了胭脂的轻红。
先点在唇珠,再点至两腮,用手指按压轻匀。
菱花鎏金缠枝镜里映出一张鲜妍的脸。
谷雨凝望着自己陌生又熟悉的面庞,手不由自主拂过自己发髻间插着的步摇,微微一动便发出泠泠响声,乃是用最好的玉珠串联而成。
她在宫里侍候过不少主子,对这些首饰钗环自然不陌生,唯一陌生的是这样珍贵的东西,如今居然悬在自己的发间。
这时,梳头的侍女刚把另外一枚流苏簪簪在她的发间,无意中扯动了她的发丝,谷雨吃痛,情不自禁发出了嘶的一声,梳头丫鬟的脸色立时苍白了下来,跪在地上迭声道:“公主赎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谷雨便蹙了蹙眉,刚想发作,门却被另一个丫鬟敲响,来人穿一袭青绿色襦裙,梳着双环髻,神色平静而淡然,便对谷雨微微俯身道:“公主,公子请您去见他。”
谷雨抿了抿唇,便挥手示意跪在地上的婢女下去了,问道:“有什么要紧事么,他不是说若非必要不要与他相见,难道是事情出了什么纰漏,公主她……”
难道是公主并没有死。
青绿色襦裙的侍女冷静地打断了她的言语,道:“公主慎言,随婢子去见公子就是了。”
谷雨感觉心头很是窒闷,扯了扯嘴角便站了起来,道:“既然当我是公主,就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现在和你家公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婢女又福了福身,道:“您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于是她便要跟着她离开,不料婢女伸手拦住她,道:“公主,还是穿上羽衣吧,这可是您身份的象征。”
说着便取下了挂在衣架上的白色羽衣。
它是由万千雪白羽毛所织就,不管经历什么都是洁白如雪,纤尘不染,但它自身所储存的灵力法力却已经在这些日子消耗殆尽,谷雨也曾百千次模仿风群玉诵经的样子来颂念心经,想要给羽衣充能,结果却总是失败。
到现在,这天云羽衣也就只有在外观上才是天云羽衣的模样。
苏修禳说过会想办法,但……
她最终还是披上了羽衣,在婢女的带领下绕过层层叠叠的走廊,最终停在一处水榭,水榭里的莲花已经含苞,要开放也就是这些天的事情。
她看向那朵莲苞,裹得紧实的青玉色里已经透出一痕银红,瞧着居然有些惹眼。
“公主。”
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她回头望去,便看见苏修禳的脸,他穿着一袭青衫,袖口与领口绣着暗银色的竹叶,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腰间则是束着一条月白的丝绦,绦子末端则垂着一枚羊脂白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精细。
看着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但谷雨却没有被他的外表所蒙骗,因为过去的几天里她早就见识到了他的手段,知道他这副看似温文尔雅的皮囊下装着什么样的毒汁。
人的恐怖,与画皮鬼居然也差不了多少,这么多天,她一直都沉沦在恶梦中。
要么是梦见那一日的画皮鬼,血海滔滔,白骨森森。
要么是梦见公主,她披散着自己的长发,露出一张素白的脸,身上的羽衣却已经被血浸透。
她在质问自己,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冒认她的身份,为什么任由苏修禳找杀手去刺杀她。
领她来到这里的婢子已经识趣的退了下去。
谷雨:“公子不是说我们在这多事之秋最好少见面么。”
苏修禳轻轻一笑,声音却幽冷了下来,“你以为我愿意和你见面么,只是想要再嘱咐一下你罢了,不要在接下来的宴会上露馅。”
他淡淡道:“本公子捏死你,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想收服别人,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恩威并施,苏修禳深谙其中道理,接下来的语气便柔和了不少。
苏修禳:“不要怪我这么严厉,我这不是不放心么,要知道我们两个人的命运现在可是联系在一起的。”
“而且,”他的声音突然古怪了起来,蛊惑道:“你也不要说你是被我逼迫的,我逼迫你伪装公主没错,但我逼迫你对那些婢仆动辄斥责,呼来喝去了么。”
谷雨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攥住了,一股冷气从自己的四肢百骸蔓延散发,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冻僵,明明是这么温暖的夏天,这么明亮的阳光,她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什么正在发霉的东西。
她紧了紧自己的衣衫,却发现身上披着的是公主的羽衣,于是她又悻悻地收回手,声音沙哑道:“你能保证一切都万无一失,保证二公子不会带公主回到苏家么。”
苏修禳:“……”这还真不能保证,他也是在赌,赌自己能够在他们回来之前继承少主之位。
不管怎么样,少主之位是不能轻易变动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就算带着公主回来,又能改变什么。
而且,不仅仅是这样。
他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杀机。
强掳公主,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罪名?
以他对他的了解,他掳走公主只是一时兴起,说不定在无聊之后就把公主随便扔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没有羽衣的公主简直就是一块肥肉,也说不定早被什么野兽吃干抹净。
事情败露,他苏舞雩就是谋杀公主。
就算他全须全尾地把公主带回来,以他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也把公主得罪的差不多了。
不治他的罪就已经很好了,还妄想夺取少主之位?
心念一转,前方皆是大道坦途。
“对了,羽衣……你有办法么?公主当时就是颂念心经来给羽衣充能,这是千真万确的,只是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苏修禳蹙了蹙眉,道:“别人也没见过羽衣,怎么知道羽衣该是什么样子,你还是先学礼仪吧,有一个公主的样子。不过公主在那荒僻之地长大……”
“公主看起来很端雅。”
谷雨忍不住道。
而苏修禳忍不住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