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寒的回应只有这一个字。
“姐姐……”顾拾光忍着哭，把电脑屏幕指给顾笙寒看，“我刚拿到工资，给你的账号充了点儿钱，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顾笙寒看到屏幕上的两千三百元余额，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小孩是把工资全充给她了。
顾拾光埋着头，却又忍不住偷偷抬头看顾笙寒，想从顾笙寒脸上看出些开心的神色。
“傻小孩。”顾笙寒没有开心，反而轻轻叹气，纤长手指落在顾拾光肩膀上，“对你好哪儿需要什么回报？我只是觉得……你和以前的我很像，所以想尽可能拉你一把。”
像？
顾拾光不明白，她觉得姐姐像天上的人，她怎么会像姐姐呢？
顾笙寒没有开机子，而是拉着顾拾光，大手一挥：“走！”
不需要她多说什么，顾拾光已经习惯性地跟上她的脚步，没有问去哪儿。
顾拾光本来以为，她们又会去商场，或者KTV，出租车却停在了游乐园门口。
暑假最后一天，乐园外的小广场上人很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顾拾光眼睛倏地睁大，惊喜地往高大的摩天轮、过山车的方向瞟，毕竟是小孩子，以前又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一下车，顾拾光忍不住蹦跳地往前走，又立马折返回来，乖巧扯住顾拾光的衣袖晃啊昂。
两个月过去，她身上发生最大的改变是，她被顾笙寒滋养出自信了。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到陌生新奇的地方就怕得瑟瑟发抖。
不过，就算不害怕了，她还是喜欢跟在姐姐的身侧。
……
第一次来游乐园，顾拾光看见什么都新奇，尤其是那些刺激的项目，设备还在天上飞着呢，她在地上蹦得恨不得现在就坐进去。
但顾笙寒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于是，只有顾拾光一个人疯玩儿。
有些项目没那么刺激，顾拾光能抽出空来往下面看，在蚂蚁似的人群中努力寻找顾笙寒的身影。她想朝顾笙寒招手，仿佛在高空中招手，是比在平地上更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顾拾光看到了顾笙寒，但紧接着看到的是，顾笙寒手上的烟。
她脸上大咧咧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
抽烟对身体不好，而且烟味也很难闻——以前顾拾光是这么觉得的，孤儿院里那些小混混就爱抽烟，身上臭烘烘的。
顾笙寒也爱，顾拾光洗干净的网吧包厢里的烟灰缸，第二天总是堆满烟渣，在KTV唱歌的时候顾笙寒也会抽，说是累了提神。但顾笙寒身上永远是香香的，连她呼出的烟味好像也没那么难闻。
可顾拾光就是不喜欢她抽烟。
接下来好几次，顾拾光玩儿的时候，都执着寻找顾笙寒的身影，果然，总是看到拿着烟的顾笙寒，
十九岁的少女，孤零零靠着栏杆，熟稔地吐出烟雾。不远处就是热闹的人群，但她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
顾拾光就没那么想玩了。
“不玩儿了？”顾笙寒以为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多想，“那开车带我逛逛？”
她指向停在路边的观光小卡丁车。
“好！”顾拾光欣然接受，很有老司机风范地一踩油门，单手扶着方向盘——
以不到十五码的龟速前进。
游乐园里的小车限速，只能开这么快。但对顾拾光来说，已经是非常新奇的体验了。
开着小车，吹着暖风，顾拾光心情好到极点，笑着往旁边看，却看见顾笙寒的手正在掏烟。
顾拾光脸上笑容立马收敛了。
顾笙寒手指已经拿到烟了，这会儿却心虚地顿了顿。
“姐姐……”顾拾光小小声地说，“对身体不好。”
“噢。”顾笙寒默不作声把烟放了回去。
十五岁的少女可怜兮兮撒娇的样子，杀伤力还是蛮大的。
但不抽烟又不自在，顾笙寒生硬地转移自己注意力：“开这车好玩吗？想过以后自己要买什么车吗？有喜欢的吗？”
“有！”顾拾光雀跃片刻，又蔫了，“但我买不起。”
“如果以后能买得起呢？”顾笙寒问，“和我说说呗。”
“mini jcw卡丁车。”顾拾光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两眼冒光，“听说驾驶手感特别好，但后座空间不够，只能委屈坐后座的人了。”
旁边，顾笙寒捂着嘴唇轻轻“啊”了一声：“我可受不了这委屈。”
“姐姐你说什么呢！你当然坐副驾驶！”顾拾光立马道。
“这还差不多。”顾笙寒笑了。
顾拾光脸上笑着，心里情绪却起起伏伏，最后沉到谷底，她在想，今天以后，自己还有机会和顾笙寒见面吗？
没有了吧。
她只是孤儿院的穷小孩，顾笙寒是有钱人家的女儿。
更何况，她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买得起那么贵的车。
……
就这么开学了。
顾拾光成绩不好，但她被分到了学校里最好的班上。谁叫孤儿院和这所学校有合作呢？第一学期，孤儿院进来的学生都有加分政策。从第二学期开始，再考不好就滚蛋去差班。
和学霸们坐一间教室，顾拾光浑身都不习惯地痒痒，她一个人缩到最后一排发呆。
讲台上，班主任老师激情昂扬：“学习，是改变命运的第一个跳板！”
第二个是分化，如果能分化成顶级alpha，去当个保镖都能赚大钱，不过顶级alpha太少了，纯看命。
顶级Omega也行——去给有钱的alpha生孩子。
“而高中三年，是学习的黄金实习，是你们命运的转折点！”
顾拾光以前都不信这些屁话，可这会儿听着，她却难得地迷茫了，学习，真的可以改变命运吗？真的可以让她踏足姐姐的世界吗，要不要……
试一试？
才不要呢，学习什么的也太难了！
顾拾光脑袋一沉，枕着手臂准备直接睡过去，完全没注意到，班主任正在介绍实习老师。
“哇喔！”
“漂亮姐姐！”
十五六岁少年少女的惊呼声，盖住了那位实习老师自我介绍的声音。
顾拾光只想睡觉，没抬头看一眼，直到几分钟后，她的课桌被“咚、咚”敲了两声。
顾拾光不耐烦地起身，想给这位年轻的实习老师一个臭脸，却瞬间呆住。
她怎么都没想到，高中的实习老师，竟然是，是，顾笙寒。
“姐姐……”顾拾光呆愣愣地，微微张嘴。脸上那股面对陌生人的冷傲劲儿还没散尽，配上她慌张的神色，显得更呆了些。
“叫我什么？”顾笙寒挑了挑眉，笑。
“老、老师。”顾拾光猛地低头，脸红得透彻。
“声音太小，我没听见。”顾笙寒看见了，刚才这小家伙是想凶自己呢。
顾拾光以为自己冷傲凶狠得不行，但她不知道，她这么瘦弱的小姑娘，对别人露出凶狠的表情，只会让那人更想欺负她。
顾笙寒知道是误会，但顾笙寒就是那个恶劣的，想要欺负人的坏人。
手指划过顾拾光侧脸，勾在下巴处。
“大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