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瑀离只觉得头昏脑涨，一睁眼就看见了端着药进来的伊玉。
脑子已经自动飞速运转。
这是还在天清宗，他没有被赶下山去!难道说仙尊他们并没有发现他能使用魔气这件事情?
白瑀离顿时又惊又喜。
忽然脑子一痛，心中出现仙尊守着他趴着睡觉的样子。
嗯?
是他做的梦吗？
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情景。
感觉好真实。
奇怪?
不等他去细细分析，伊玉已经发现他醒了，快步走近，又想到昨日白瑀离把自己推开的事，在几步外停住和少年沉默对视。
“伊玉……”白瑀离嗫喏着喊了一声。
伊玉抿紧唇不说话。
白瑀离心中再次惶恐起来，难道说还是发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赶他下去?
那可真是……
白瑀离手搭上眼睛，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不修仙了他又能干什么呢？
不对，他入魔的下场大概率是被人追杀一辈子。
骤然间，有人抱住了他。
白瑀离睁开眼，发现是伊玉正埋头在他肩膀，忽而一阵濡湿。
他一时间眼眶也酸疼起来，可已经流不出一滴泪了。
他听见伊玉闷沉的声音哭着问他:“你是不是因为嵩云哥的事情才不愿意出秘境，我和无妄他们聊过，只有可能是这个原因了。”
白瑀离没有反驳，他确认了，那天他入魔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于是便顺着伊玉的话应下。
“可是嵩云哥当初留在秘境也是为了让你和夏夏出来，你不出来不就是违背了嵩云哥的初衷吗？!”伊玉开导着抬起头，正视白瑀离，眼中还蓄着泪水，不停的滚下。
白瑀离看得心揪，拿出手帕给伊玉，他直到昨日所做的一切对于伊玉朋友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
白瑀离郑重:“对不起。”
“谁要听你说的对不起，只要你以后别在这样了，我和无妄、追流，烟凌姐都很担心你!”伊玉继续道。
“我知道。”白瑀离心中一片温热:“我以后不会了。”
我不会弱小到在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也不会在让朋友死在我的面前，而自己无能为力。
再也不会了。
这是白瑀离第二次心中出现这样强烈的执念。
他等着伊玉平复下心情，也开始复盘这一次的所有事情。
还真发现了几个不对劲的点。
当初伊玉找到他的时候，没有提到黑色液体的事，而是说自己浑身是血昏迷躺在那。
他的血对黑色液体的吸引力那么大，不太会是黑色液体主动放过他。
更令人不解的是他当时的身体完全是强弩之末，一颗还阳丹真的能一口气救回他的性命吗？
还有，他入魔的事情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难道是水镜被灭了?
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
对了还有夏耀云的事，说起来他也一直没看到无妄他们。
白瑀离墨色的瞳孔深了深，他扶起伊玉开了第一个口。
“之前你们救我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的邪祟吗？”
伊玉摇头:“没有，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白瑀离扯出一个微笑:“就是觉得自己命大，到后面，那邪祟竟然放过自己了，这才能撑到你们来救我。”
“还命大。”伊玉说着就不满地嘟囔起来:“再大的命也经不起你不要!”
“别气了，我的错。”白瑀离颇有些讨好的意味，眼神闪烁:“对了，长老他们有没有看见那只四阶魔兽的样子，到底是什么魔兽?”
伊玉表情愤恨:“没有，据说那天仙尊和面具人打的时候，威压太重，干扰到了水镜，导致画面全部消失，没有办法恢复。”
白瑀离眯了眯眼，如他所想，是水镜出了问题。
那么，现在还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林嵩云、夏耀云。
嵩云已经埋骨在了秘境，那么夏夏呢？
这么想着，白瑀离问出了口，带了点不自知的急切:“夏夏，怎么样了?”
闻言，伊玉颓丧起来，抱住他的手臂，带着不愿相信的道:“夏夏他……兰前辈说夏夏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永远醒不过来了……”白瑀离重复了一遍，他的心中除了难过，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危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暂时解除了。
“不过，我问了我小叔了，小叔说他会去找阴阳谷谷主沈枝意沈前辈帮忙来看，努力让夏夏醒过来的!”伊玉明明自己就很难过了，还反过来安慰他:“所以白儿，你千万不要自责!”
白瑀离心中的弦在一次绷紧，嘴上却是说:“那就好。”
他看着伊玉絮絮叨叨的说着关于夏耀云的救治，耳中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脑子里面乱糟糟的。
一旦夏耀云醒过来，他真的会为他保密吗？如果他说出去了，那么他这一生就毁了。
他不能在拜仙尊为师。
他会和所有人反目成仇，遭受唾弃。
他会一直被修真界的人追杀。
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那如果想办法毒哑夏耀云呢？不行，还是有其它的方式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
“白儿?”
只有死人才会……
“白儿?!”
白瑀离猛的惊醒，回过神发现自己在想什么，兀的出了一身冷汗。
伊玉茫然:“你刚刚在想什么，脸色阴沉的可怕?”
“我……”白瑀离嗓子哑了哑，他强压下不适，露出伤心的神色:“我就是在想要是夏夏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伊玉已经重新振奋起来:“我们要相信夏夏一定会醒过来!为他祈福!”
白瑀离干笑两声，心中却是挣扎不断，他选择转移伊玉的视线问:“无妄他们呢？我醒来一直没见到他们。”
“他们去秘境里面寻找同门的尸骨了，仙尊一早就带着他们去了。”伊玉答道。
所以早上那个果然是梦境吗？
不对?
为什么他会觉得是真的，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起来。
门开了。
白瑀离抬头看去，发现是无妄。
无妄也没想到白瑀离醒了，看了眼伊玉和少年相处的状态，也知道两人冰释前嫌了。
这样就好。
虽然当初他们讨论的那个理由，他觉得不可信就是了，白瑀离绝对不是因为林嵩云死在秘境里就要跟着赴死的性子。
这中间一定还发生了他们不知道的是。
但既然白瑀离不想说，他自然也不会去逼问，就当是这个理由就好了。
想着，他走到白瑀离近前。
“醒的正好，嵩云我们带回来了，大家都去英灵山了，走吧，我们也去。”无妄对白瑀离伸出手。
白瑀离愣愣地看着无妄，一把拉住。
他其实觉得奇怪的还有一点，无妄真的会觉得他是因为嵩云赴死吗？
但现在的他没有答案。
姑且只能这样相信了。
三人一起出了房门。
白瑀离这才发现哪里不太对，惊疑不定的开口说道:“这是凌雪峰?!”
无妄点头:“嗯，凌雪峰是天清宗灵气最充足的地点，当初你们出来，柳宗主看大家伤势严重，就让仙尊腾出地方，安置你们养伤，毕竟现在出来的我们可都是内门弟子了。”
“你是说我们都是内门弟子了?!”白瑀离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我们马上就要选峰了。”伊玉终于有了兴奋的劲。
白瑀离愣住，他呆呆地看向凌雪峰的最高处，这不就意味着他有机会上凌雪峰了吗？!
白瑀离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好了，快走吧。”无妄催促一声。
无妄带着还没完全好的白瑀离，御剑去了英灵山。
到地的一瞬间只感觉一片肃穆。
这英灵山常年飘着大雪，白瑀离感受着寒冷，思绪飘到了刚入宗的那天。
应繁月师姐带着他们介绍宗门的场景，那时候他从未想过英灵山的一切会离他那么的近。
一年时间。
一切早已不同。
故友长眠地底，而他亦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何方。
如今，不过如履薄冰。
在黑暗中跌跌撞撞。
钟声长鸣。
他看着林嵩云入山，脑海中是从初遇到最后的离别。
一滴泪水就这么滑落下来。
还未落到地上就结了冰。
结束后他来到了夏耀云休息的地方，拉了个凳子坐在那也不说话。
见状，伊玉和无妄也只能担心的走了。
这种事情还是要靠自己一点点走出来。
修仙的第一课，正是离别。
白瑀离无言。
这就是仙途。
他伸手握住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红玉。
触手生温。
枯坐一夜，从黑夜到黎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花枝上，又透过枝叶溜进了房间。
把光芒带给了两位少年。
白瑀离揉了揉干涩的眼眸，抬眼看见了绿的透亮的叶子，象征着希望一般。
白瑀离嘴角弯了弯。
他已经想通了。
他知道他下不了手伤害夏耀云，也做不到诅咒夏耀云永不醒来。
他不知道那一天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但他可以在那天没到来时，不留遗憾，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所以。
夏夏，我愿你早日醒来，再一次露出温柔的笑容。
白瑀离再一次握紧了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