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女娲补天之时,炼制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老天帮她抹了个零,不必多出的那一块便完成了补天任务。没被使用的这颗石头被弃在一座仙山下,修炼成了精怪。
某天,两位仙人遛弯经过,这颗石头开口说:“仙人请留步。我听说人间繁华美丽,想请二位仙师带我潜入红尘,找个富贵人家让我享受几年,在下必定铭记二位大恩。”
这两位仙人也是闲着没事干的,爽快地答应道:“好啊,我们施展术法将你变作一块美玉,带你到人间最富贵鼎盛的家族安家,让你好好享受几年人世光景,怎么样?”
石头听了心里愈发高兴,问:“二位要带我去谁家?”
“我们从人间行来,途中路过兴州晋宜城,其中有户人家权势滔天、财富兴旺,正是适合你的去处。”仙人双手合十,娓娓道来,“这家人姓殷,你要好好记着。”
石头疑惑道:“不是姓贾吗?”
“你以为每颗石头都能去贾家?人家贾府是热门景点,进大观园还得收门票呢。”仙人见石头心情低落,一甩拂尘道,“你别灰心,我要带你去的这户殷家也不差。”
一听去处不是贾家,石头的态度也随便起来。它问:“那你是要把我送到殷家家主新生女儿的嘴里了?”
“也不是。”仙人摇摇头,说,“我要把你带去殷家家主的启蒙老师家里,塞到她新认的干女儿口中。”
石头大吃一惊:“为什么?”
“真乃愚石也。”仙人澹然一笑,使个术法将石头变作一块圆玉,说,“你且随我遁入尘世,届时自有妙处。”
一想到未来的主人很有可能是小户人家的老师,石头越发觉得石生无望。来到人家落入殷忠的干女儿手中时它不以为然,可等到那女儿长大成人,它便懂了仙人的良苦用心。
在晋宜城做殷忠的干女儿比做皇帝还快活,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殷忠的干女儿仗着义母是殷小姐的老师招摇过市,碍于殷府的威望,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指出她的不对。
这块石头在那女孩手中享尽尊崇,多年后回到仙山时,即使面对那块传说去过贾家的石头也颐指气使。可怜它不知自己是正照宝镜,再修三十载也无法变成真正的通灵玉。
“真的假的,你女儿嘴里有玉?”听完郝雯彩的故事苍姁格外兴奋,她抬手把夏鑫拉到身边催促道,“快快快,快拿出来给我看看,我还没听过这么神奇的故事呢。”
“苍小姐,我说的这些只是借喻。”郝雯彩转头对着殷南鹄拜了一拜,说,“家主大人,忠姨和孝妈妈利用职位之便让她们的女儿无需展示通过考核,对我们不公平。”
殷南鹄看向忠姨:“有这样的事吗?”
“当然有了,”戚红冷笑,“殷大娘你们来得太晚,若是来得及时还能看见忠姨的干女儿摔个嘴啃泥。”
“你还好意思说,这都是你们暗算我!”尚柊往前一步想打戚红,不料又脚底一滑摔倒在地,她愤然道,“家主大人,你切莫听她们胡说八道,我和夏鑫是有真才实学的。”
“没错,家主大人若是不信,我现在就能与郝雯彩比试记忆力。”夏鑫信心满满地合上手里的书,倨傲道,“论语里的句子我都记完了,随便你们要我默写什么。”
郝雯彩不甘示弱,说:“我也记完了。”
那本书她翻都没翻,苍秾担忧道:“郝小姐,你……”
“不用担心我。”郝雯彩将那本书呈上去,“家主大人,我愿与夏鑫比试记忆力,还请家主为我们出题。”
伸手拿过那本书时自己都没想到这么重,忠姨心里不安,说:“这等小事不必惊动家主,还是让我来吧。”
殷南鹄道:“没关系,正好我和苍姁无事可做。”
一听她这么说苍姁很不乐意,当即站起身准备走人:“谁说我无事可做,我还等着回去睡懒觉呢。”
殷南鹄把苍姁拉回来,比对着交上来的两本书说:“夏鑫记下的是这本《论语》上卷,郝雯彩要记的是……”她抬头看向忠姨,“《辞海》第四册?怎么是这个?”
“是她自己说可以随意出题的,我没拦着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忠姨的狡辩功力和戚红有得一比,她飞快把黑锅扣给殷节,“书是殷节拿的,不是我想为难郝姑娘。”
岑既白也觉得有点悬,挪到郝雯彩身边小声问:“郝雯彩,你真的可以吗?这可是军书十二卷,卷卷都难看。”
郝雯彩从容不迫,拱手对殷南鹄说:“家主,这些书里的内容我已经尽数背下来了,随时都可以比试。”
“好吧,既然郝雯彩和夏鑫都没有意见,我就来当一当考官。”殷南鹄挺有兴趣,说,“请夏鑫写出述而篇中前十句的内容,请郝雯彩写出第四册里第四十二页的内容。”
龚付高和忠姨各自铺纸,将笔交到郝雯彩和夏鑫手上。那两人兀自落笔写起来,尚柊和岑既白都凑过去看,丘玄生拉住苍秾,轻声问:“苍秾小姐,郝雯彩她能行吗?”
郝雯彩下笔果断,苍秾心里也没底,但还是乐观地宽慰道:“看她如此胸有成竹,想必是从前特意记过。”
范臻香担忧道:“先别管郝雯彩,你们那本《论语》怎么样?会不会有什么纰漏错字,小心被家主发现。”
戚红对天发誓:“别的我不敢保证,在我们这个世界观里苍秾是顶配打印姬,她抄的东西绝对不会有问题。”
即使有她作保,众人的心情也还是没放松下来。夏鑫率先搁笔,岑既白暗中对苍秾比个成功手势,确定夏鑫没发现书中不对。郝雯彩停停写写花了些时间,夏鑫和尚柊都嘲她写得太慢,苍姁打了好几个哈欠,忠姨也劝她及时放弃。
等了片刻郝雯彩才写完,负责收卷的忠姨连检查的时间也不给,抽走她的稿纸对夏鑫伸手:“把你的交上来。”
夏鑫把手里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递给她,按耐不住心头雀跃道:“放心吧干娘,我还不知道《论语》有这么好记,不如先别让我进府做事,明年放我去考取功名。”
看她的表情自信十足,忠姨多了个心眼瞥一眼稿纸,才看了一眼就差点喷出血来:“这……这……这……”
殷南鹄还等着她给自己递稿纸:“怎么了?”
忠姨捏着纸思考对策,苍姁没这耐心跟她耗,劈手抢到手里说:“忠姨你别卖关子,快拿来给我看看。”
她抖两下稿纸念道:“子曰:夏天要吃大西瓜,想吃西瓜叫妈妈。妈妈买了两斤八,又脆又甜笑哈哈。”
殷南鹄把稿纸拿过来,逐字念道:“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不乐焉。子曰:吾往西游,应记吃毛桃不喝水,不然走不了。”她没再继续,问,“这是《论语》吗?”
“是啊。”苍姁把石桌上的《论语》翻开,由衷感叹道,“这些话好有哲理,怪不得岑星咏让我多多尊敬孔圣人。忠姨你女儿真厉害,写得一字不错。”
苍秾等人暗中偷笑,忠姨指着郝雯彩喝道:“郝雯彩,是你拿盗版书害我女儿!”她骂完又回头向殷南鹄辩解,“小姐,她们比的是记忆力,至少夏鑫没有错字漏字。”
“可我要的不是吃西瓜和邪典孔子。”殷南鹄放下稿纸,指着夏鑫说,“你,”夏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见忠姨反应激烈也有些惶恐,殷南鹄说,“来我们府里跟苍姁一起读书吧,刚好你们都看不出来这本书有什么错处。”
苍姁比任何人都惊讶:“为什么?”
殷南鹄没理她,转而对郝雯彩说:“郝小姐的美名晋宜城无人不晓,在我们家做书童太屈才了。”
她这话里听不出喜怒,苍秾赶紧站出来说:“殷大娘,这主意是我出的,不关郝小姐的事。”
忠姨吼道:“你住口,我们家小姐年轻着呢,哪里就是大娘?殷节殷义,还不把这个目无法纪的家伙赶出去?”
今天跳来跳去太费力气,殷节殷义索性没有动作,忠姨还想再催,殷南鹄道:“不用,我还有话想问她。”苍秾生怕她骂人,殷南鹄却说,“这书里的内容是你写的?”
苍秾点头,做好她把桌上的茶壶砸过来的准备。殷南鹄没有发火,鼓掌笑道:“挺有意思的,你和郝雯彩一起留下来吧。尚柊摔成这样,恐怕这段时间内不能上任。剩下的几位除了夏鑫跟苍姁一起念书,就都留在府里做事好了。”
“什么?”被淘汰的尚柊无法接受,拉住岑既白说,“家主,这个人的腿是残疾的,留下来也没用啊!”
“谁说我没用!”岑既白一巴掌扇开尚柊,滚着木轮挪到苍姁身边拉住她的手,“我和姑母都是据琴城人,可以留下来给姑母解闷。我还会辨认药草看脉治病,哪里没用?”
苍姁还是不给岑既白面子,不动声色地抽走那只被她抓住的手臂。殷南鹄问:“你也是据琴城来的?”
“我们几个都是,”岑既白虚指着苍秾和岑既白,忽地指向戚红说,“就她不是,殷大娘你可以不收她。”
戚红扬手就要打人,殷南鹄挡住岑既白,说:“没事,我这次招人就是想给苍姁找些伴。你为什么叫苍姁姑母?”
这个问题岑既白答不上来,苍姁像是觉得晦气,站起来就往外走:“谁都别来烦我,我要回房间休息。”
她大摇大摆走远,殷南鹄也起身说:“你们几个跟我来。”尚柊和夏鑫哭丧着脸,殷南鹄对这两人笑了笑,又对忠姨说,“忠姨,你好好安顿一下夏鑫和尚柊。”
她没有赶尚柊和夏鑫走,众人都觉得意外。按照话本里的走向,反派原形毕露后不该是灰溜溜地被赶下场去吗?
谁都不懂殷南鹄在想什么,她带着苍秾一行人边走边躲,远远跟着苍姁的步伐。苍姁像是感觉到有人跟踪,不时突然回头看过来,殷南鹄便飞速趴到地上借助栏杆隐蔽。
苍秾没心思捉迷藏,拉起像蜘蛛似的贴地爬行的殷南鹄问:“那个,殷大娘。为什么不叫苍姁跟我们一起走,这样搞得好像我们在尾随她一样,会被当做变态抓去坐牢的。”
远处的苍姁正在往这边看,殷南鹄拉着众人躲到墙壁后:“你们还不知道,苍姁最近心情不好。也许是她太记挂神农庄里的事了,在我这里住得很不安心。”
上回在幻境里遇见岑星咏的情景岑既白还没忘记,她还想跟岑星咏再见一面,赶紧问:“岑庄主来了吗?”
“岑庄主在研究一门很高深的课题,怕人打搅才让苍姁来我家暂住。”殷南鹄答完,又问,“你认识岑庄主?”
岑既白啊一声,戚红抢答:“不,她就是随口问问。”
岑既白掐她一下,戚红干脆利落地掐回去。这两人还没休战,龚付高不懂她们为什么吵架,逃避现状去找殷南鹄讲话:“殷小姐,我们的工作就是保护好那位苍姁小姐吗?”
“是。”殷南鹄探头出去搜索苍姁的踪迹,郑重其事地说,“不过你们要低调一点,不能被她发现。”
范臻香表示不解:“为啥啊?”
殷南鹄语气沉重地说:“最近苍姁的AT立场非常强,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有时候连我也不见。”
“AT立场?”苍秾干笑两声,“殷大娘怎么你也开始这样讲话,难道真的是和苍姁在一起待久了?”
“我这样很奇怪吗?”殷南鹄挠挠头,如实说,“我只是想跟苍姁有点共同语言,好让她开心点罢了。”
“殷大娘这样做是在乎苍姁前辈,一点也不奇怪。”丘玄生好心地开导她,问,“苍姁前辈为什么不开心?”
“这个啊,”殷南鹄又往外偷觑一眼,叹气道,“苍姁有个朋友叫戚彦,两个人同在神农庄做事。戚彦盗走神农庄秘宝,上个月在瑕轩原受捕伏法,苍姁是在为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