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执秋自然不是因为在这里看见了亚风而惊讶的,她只是没想到亚风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按照一般的套路来讲,不该再昏睡一周才醒吗?毕竟她昨天那副晚一秒进手术室都抢救不回来的样子着实让人担惊受怕。
“……嗯,总是吧。”李执秋含糊地回应了亚风跟搭讪模板一样的话语,往妈妈的床边走了两步,抽出凳子坐下隔开妈妈看向亚风的目光,直直迎着她能吃人的眼神看了回去。
“这么受小姑娘欢迎啊,怪不得。”王女士当其中就这么来了一句。
“你能不能别这样?”李执秋火气瞬间上来了,把去餐馆打包好的鸡汤重重一放:“她只是问了一句你就当成搭讪的来了,你到底要我怎样?!”
“哟,好意思说我来了?”王女士气势凌人地双手环胸:“你这样把你爸的脸都丢干净了!”
护士见状不对,连忙上来劝:“阿姨,有话好好说嘛,您女儿刚才急匆匆赶过来的,汤差点都烫到自己。”
“谁说她是我女儿的?!我没这么个精神病女儿!”
护士又要开口劝阻,却被李执秋抢先一步开口:“行,你发神经说我不是你女儿,那我就不是,你医药费自己交,反正你买了养老保险。你以为我想相当你女儿吗?你知道你有多失败吗?”
王女士气得抓过李执秋带来的鸡汤就要砸地上,李执秋一把抓住她手腕硬是把鸡汤抢了回来。
“你不吃直说,不仅浪费粮食还给别人增加工作量,你这么撒泼我丢不起这个脸。”李执秋重新把鸡汤放回床头柜,打开盖子将就商家送的塑料勺自顾自喝了起来。
护士看两人没有继续争吵,默默地收拾好一切推着推车出去了。
王女士瞪着眼睛,一直看到李执秋喝完最后一口鸡汤,气过头了似的开口:“你翅膀硬了……”
“你在我小时候说这句话我认了,我问你我十六岁之后用过你一分钱没?大学出来过后你吃的穿的用的是谁买单的?你要点脸吧,再这么撒泼我以后每月按最低赡养费给你打钱,跟谁稀罕你这个妈似的。
“是你打电话叫我过来说正事,我到了你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现在谁忍着你?来你说吧你要几十万,就当做我把我这条命从你手里买过来行了吗?少给我扯我不尊重你,你就没把我当做一个人看,你有什么立场让我尊重你?”
王女士彻底哑火了,一言不发地看着李执秋盖上塑料餐盒的盖子,连着鸡骨头和小勺系好口袋一块扔进垃圾桶。
亚风先是被王女士当做搭讪的无辜挨一枪不说,又被两人这一通吵吵得脑袋疼,那种酝酿着的就要想起什么的感觉顿时被打散。
她一股火压在心里又不好发出来,李执秋扔完垃圾才想起病房里还有被她捡回来的这么一个人。她去厕所洗了个手,又很仔细地擦干净,一出厕所门直直地向亚风走过去。
“我叫李执秋,木子李,执着的执,秋天的秋。你觉得我脸熟是因为昨天在坟地遇到你并且帮你叫救护车的。认识一下?”
看着李执秋伸过来的手,亚风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道谢还是先介绍。她犹豫了一下,先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谢谢你,我叫……”
亚风眼神茫然了一瞬,立刻开始回想自己的名字。
半晌,她尴尬道:“我好像忘了……?”
李执秋扬起了眉毛。
亚风率先收回了手,不安地捻了捻被子。
李执秋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尾,强凹冷酷造型的她差点没绷住。她轻咳两声,瞬时想出了另一个方案。
“那你这个情况需要转科吧?那病房也需要换。这样,你去做个检查,我给你升级到单人病房去,之前垫着的和现在要支出的费用我全出。”
亚风被这个意想不到的转折惊到了,回过神来立即拒绝:“不了不了,谢谢关心,但这太破费了。我都是您帮忙捡回这条命的…”
“就当我刚刚吵了你半天旁边再加上那位阿姨还冤枉你了的补偿。”李执秋冷着脸,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随后她呼叫了护士,大致跟护士说明了情况登记了一下就去缴费台了。
亚风呆呆地被护士扶起,放进轮椅做脑补精密检查去了。
王女士只差一点就能被气晕。
亚风一阵阵迷茫,感觉有什么潜伏着的东西立马就要破开。
“等等!”她撑起轮椅扶手站起身,把护士吓了一跳。她顾不上其他的,朝着大步流星往电梯走的喊道。
李执秋闻声转头:“嗯?”
“我叫亚风,亚文化风格那个亚风。”
走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李执秋看向重新被护士搀回轮椅的亚风,点了点头。
亚风又补了一句“谢谢”,就被护士推走了。
她坐回轮椅之后就感觉很累,静静合上了双眼。
一种隐隐的不安正在被注入体内,一呼一吸间就循环遍了全身。她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什么器官,或者说是从来就没有过器官一样。记忆也模糊,再怎么想细节的记忆也只能回忆起大致的色块,只有一些背景记得起来。
居所、生活环境、一些习惯,都记得很清楚,但是至于有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过了有多久她都记不清了。
像程序员临时编出的只有空背景的NPC,被凭空塑出来的干瘪人物,不鲜活不自在。
具体哪里不鲜活不自在她也不好感受,但就是闷闷的表达不出具体来。
很空。空空如也。
李执秋一口气交了一周的住院费,顺便多缴了个全身检查的费用,零零总总加起来九万块。
为了一千块坐垫而心疼的李执秋当然也为了这九万块钱揪心了好一阵,不过一想到不仅在王女士面前出了口恶气,又赚了个人情就觉得这九万块钱根本不算什么。
对于百万元户的宽阔胸襟和长远目光来看,这算不了什么。
既然赚了个人情,人情还失忆了无依无靠的,新店正好缺人手……
正好诶!可以挖去当员工。
不过人还在骨折失忆,这样的话会不会太急着压榨别人了?
从长计议吧。
李执秋这样想着,接到了今天第三个电话。
把手机拿起来的时候她简直都想直接挂了,深呼吸两次她才慢慢接通:“喂?”
“李女士您好,这边是xx公安局,我们从医院了解到您已经把亚风女士住院的费用缴了,我们还想请您协助一下我们的工作。”
“请问具体是协助什么?”
“昨天情况太紧急了,以我们公安局的资料库暂时没法确定到亚风女士的具体身份,想请问一下您能不能问一下亚风女士关于采血验DNA的意愿?”
“意愿?”这一点李执秋完全没有想到。一般来说公安机关在遇到身份不明确人员的时候应该第一时间就采血验DNA来查找身份的,根本轮不到当事人表明意愿。但昨天情况确实紧急,身上那么多窟窿淌着血呢硬是没记起来采点做样本。但今天情况稳定下来了,亚风已经恢复清醒但失忆,这可能确实需要争取一下本人意愿。
尽管李执秋想说公安机关明明可以直接去询问的没必要找她绕一遭,一想到刚刚一下子为陌生人花九万块钱的壮举还是忍住了:“好,我去问问。”
“感谢您的理解和配合,您要找我们的话直接打这个电话就可以。”
李执秋嗯嗯两声挂断电话,找员工问了脑部CT的地点就要往三楼去。
“滴滴滴滴滴——”
铃声在此时催命般响起,李执秋憋住气在心里长长“啊”了一声,等要被憋死时万分不爽地接起了第四个电话。
“谁?!”
电话那头被李执秋十分冲的语气震了一下,最后试探着开口:“……是李执秋吗?”
“嗯。”
“我是刘晓竺啊,”对面的声音轻松了不少:“我还以为打错电话了。”
“有什么事吗?”李执秋按捺下心中的万分不爽,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
“就是我昨天说的初中同学聚会,你还去吗?我刚刚群里发了消息,报名了的人里没看到你回复。”
李执秋把手机拿远,从鼻腔喷出一口气,才慢慢拿起手机:“还去的。时间定好了吗?”
“今天下午八点,还计划去唱k,你看行吗?”
“嗯。”
“好,那我先挂了哈。”
“拜拜。”
没等对面再回一句拜拜,李执秋抢先挂掉了电话。
感觉一个月要处理的事都堆在今天了,怎么这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