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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冻小说网 > 燎夜手册(女A男O) > 第70章 八卦

第70章 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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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提示在狭小的车厢里闪烁,林雨泠知道是父亲。有些质问就像雨季来临时避不开的潮气,晾一晾反而会干得快些。

医用胶带安静地爬过陈姝的指尖,白得有些晃眼。她突然偏头笑弯了眼睛,轻晃泛着药味的绷带,“哎呀,我这样怎么拿包子呀!”

林雨泠的睫毛在车灯里跳了一下,攥着棉签的指节发白。那声‘让你逞强?’的责怪还没出口,手已经托着包子递到面前,“张嘴!”

蒸腾的热气在两人鼻尖缠绕,混着微弱的热红酒信息素在后座间漫溯。陈姝乖顺地俯颈在焦香的面皮上咬出一牙,咬合时犬齿不经意擦过了他的指腹,那腕骨便不自觉传出颤意,倒像被叼住后颈的是林雨泠。

安冉拢着保温杯,雾气洇湿了鬓角新添的白。沉默的岁月在皱纹中生根,让他的瞳孔也染上旧照片的茶渍。“真青春啊。”

陈姝抬起头,露出湿漉漉的眼睛。她吞咽酱肉包的动作像极了水族馆里新生的斑海豹,叼着饲养员抛来的鱿鱼须,对这个世界全不设防。“嗯?安老师,你说什么?”

“我说,忽然想同你们换换位置。”安冉笑着点燃一支烟,青灰色的云雾贴着车顶皮革游走,电子仪表盘散发的冷光中,后视镜里的林雨泠又往陈姝嘴里塞了颗虾饺。

美好。

他很少会用这么虚幻的词汇进行形容。

“人都有少年时。以前我在等红灯的时候,看着车窗外的光斑在仪表盘上跳舞,会任由自己沉入一些虚妄的画面。就像现在的你们。但人是需要锚点的。”安冉食指抵在太阳穴上轻敲,“我这里有座灯塔永远亮着。”本来这些碎片应该跟着方向盘上的掌纹一起褪色,但今晚的月色太黏稠,他又一次放任自己恍神。

“后来呢?”陈姝的追问在出隧道时被甩进光影交错的雨幕里。安冉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后视镜里出现月亮破碎的倒影。呼吸跟着心跳漏掉半拍,喉结在黑暗里晦涩的滚动下去,“死了。因为我的失误。”

陈姝手肘支着体检床金属台面,看安冉给手腕缠血压带。走廊炸裂开脚步声像过年鞭炮,银铄摔门而入时带倒了三脚架上的病历夹,后面跌跌撞撞跟着三个失控的旋风电扇。方世杰弹射起步抢先扒住陈姝肩头,用眼泪给陈姝敷上一层盐水面膜,“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和老大分开了,我要和老大同吃同睡,老大,你不能再离开我了呜呜。”

银铄立刻掰开两人之间秘而不宣的距离,硬生生从缝隙中挤进半张涨红的脸,“我也要跟老大同吃同睡!”姜勇更是泪眼婆娑,“徒儿你受苦了!”

安冉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听见几十年前晚自习后的车铃,哪种青春都太吵。

只一道青灰色的人影格格不入,始终贴着墙根游动。消毒水在喉管结成冰锥,当“抱歉”终于割破喉管,坠落地面时已有锈色。“梳子,覃老师他…。都是我疏散不利。”

“害。”陈姝逆着光伸出手,“我知道你尽力了,这完全是个意外。”

“可是…。”“别想了,放假咱们去登门。”

“好了,没事了,都给我回去吧!”检查单残存着刚出炉的体温,安冉连人带药全数推出了医务室大门。

勋章坠着月光晃荡,在柏油路上撩起细碎星火。

银铄凑近勋章时睫毛扑簌簌地抖,好奇的犬齿折射出危险的弧光,“这玩意能咬吗?”暗色里横过来罗斯的掌心,及时压住那只作孽的手,“不行,这一看就是铜的,不是金子,你别想了。”

“就咬咬看嘛…。”金属锈香勾着银铄腮帮子一跳一跳,方世杰猴急地抢过徽章,对着月光摩挲章面的模样比擦拭古董瓷还要虔诚,“这可是三等功!”

“小气!”银铄摊开指尖残留的金属余温抗议,“老大以后肯定还有更多更多的奖章,我这只是咬她一个三等功而已!”

“哇,而已?!奖章这玩意儿就跟少年的白头发似的。就我这出息,这辈子都不敢想。”

陈姝的胳膊带着晚风重重压在两人肩头,指尖摩挲着那枚铜制的五星。声音像浸了青梅酒,“以后我们几个啊,奖章都会像候鸟年年来,现在这颗星嘛——”金属冷光晃过她眉梢,“该五个尖角均着分。”

罗斯震惊,“陈姝,关五天禁闭换的战功,真当磨牙棒了!”

“嗯…”陈姝顿了顿,忽然扭头望向左后方,“学长,咬这个奖章不违反纪律吧?”

林雨泠单手扶额移开半步,夜色恰到好处遮住他即将失守的表情管理,“倒是不违反…。”

贝齿叩击金属的清脆声在楼宇间荡开涟漪,五枚新鲜齿痕在五角星末端首尾相接,陈姝笑着举起这枚被篡改的军功章。路灯在她眼里熔成了流动的金箔,“听好了!这是我们五个的三等功!”

“噢!我也有三等功奖章了!”“我要跟奖章合照!”“我也要,我也要,我得给我外婆看!”

没有人永远年少,却永远有人是少年。荣耀注定随时代在某一天的匣底蒙尘,但许多年后当他们的档案落满清灰,漆面龟裂的匣子里会漾出这个夜晚的味道。那是由五人指尖残留的体温,是金属刮蹭时飞溅的火星,以及总在午夜徘徊的,似锈非锈的咸涩潮湿。

直到辛辛苦苦度过考试周,阳光裹着云絮荡下来,烫得人脊背发麻。五个身影在绿漆铁门前连成松动的锁链,鹌鹑般瑟缩起脑袋。银铄捏着勋章掌心直颤,整整齐齐五个用牙齿截取过的银河碎片,在此时风一过就往发凉的胃袋里坠。“早知道不咬了。”她喉咙抖动着,仿佛要把这句话连同勋章一起咽下去。

方世杰倚在斑驳的铁门上,闭着眼睛能少些负罪感,“说不定老覃不看呢,他自己有那么多勋章了,还看咱们这——”话还没落地又被姜勇折断,“可是覃老师为咱们挨了处分,总要给覃老师个交代,让覃老师欣慰。”

“那就他不问咱不说,他一问咱惊讶。”罗斯右肘懒懒支着门框,突然,后腰一硌,狭窄的过道里渗出突兀的琴键声瞬间潮水般漫过六张面孔。

我艹!银铄手忙脚乱地把罪证塞进陈姝的衣袋,布料染上点心铺盗窃犯的体温。

“你丫——”陈姝的话刚骂了半截,门后飘出茶梗的气味。正对着的茶几上五个玻璃杯,其中一杯还浮着几星枸杞子。覃老师杵在玄关的光晕里,像一座落满灰尘的战神像,五个影子瞬间绷成升旗杆,在地板上劈出钢筋般笔直的棱线。“覃,覃老师好!”“覃老师好!”

“都干嘛呢,在学校没训练够,来我家专门加练了啊?”抡圆了的手掌挨个落在后脑勺上,熟悉的力度刚好唤醒记忆,五双发红的眼睛在风平浪静的冬日午后突然涨潮。

“是熟悉的配方!”“嗷!就是这个感觉!老师再打我一次!”“覃老师我们好想你!”“覃老师,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

覃老师背脊抵着墙面仍避不开少年们步步紧逼的热忱,古铜色皮肤在白衬衫旋涡里忽明忽暗。“别别别,怎么才半个月功夫,就都对我这么热情了?以前你们可是一个个看见我就跑!”

五道影子在瓷砖上叠作黑压压的山峰,声浪震得花瓶里的假麦子都簌簌颤抖,“那是我们不知好歹!”

“行了行了,好好好,我知道了。都滚进来坐着。”

他招呼着五人进门,端起茶杯时虎口微微发颤,借着蒸汽模糊了老花镜下仓促垂落的视线,“我知道你们想的什么,就别搞那么煽情,我也年龄大了,受不住你们这样。我平时一个人过,家里也没什么零食,凑合吧,要是饿了,营养液倒是管够。”话是这么说,却又划起光脑叫外卖,不肯真让他们的嘴巴闲着。

“覃老师你近视?以前咋没见过你戴眼镜啊!”“上了点年纪,有点花眼了,不碍事。”“…”

陈姝睫毛扫过狭仄的空间,老旧日光灯下晃动的人影,收纳箱上未拆的报纸捆,窗台边泛灰的绿萝藤,折扇锈铁门后的世界与林家祖宅隔着上百年的月光。而无意间的三言两语,是某一年突然清空的半边衣橱,是某一个清晨再也不响的儿童单车铃铛。

洗手时方世杰忽然发现下方蜷缩着脚踏式垃圾桶,竹柄棕毛扫帚正斜倚在厨房的角落。…国家一级战斗英雄的工资竟然薄得像片尾字幕里的鸣谢名单,连当代生活最基础的智能设施都买不齐整。趁覃老师去拿外卖,他义愤填膺地与陈姝嘀咕,“咱学校也忒抠门,年年家家爱拼出资,有那么多钱,也不知道都流哪儿了,居然连老师的基本待遇都不能保证!” 陈姝深有体会,“确实抠门!”

覃老师提着外卖袋穿过防盗门,一边发饮料,一边解释,“不是学校抠门,是手指需要沾上淘米水的气味。”他低头拆外卖包装的结,酱汁在塑料袋底洇开暗红。“太闲了,总得找点事干。”

“现在科技太发达少去很多体验,所以你们不知道,弯下腰把家里打扫干净是种很幸福的感觉。它能让你切切实实感觉到时间的存在。”

他习惯将水槽擦到泛起白光,拖地板拖出鞋尖的影子,但蓝色塑料盆底一定要积着暗红色的铁锈。卫生间的皂香泛动凛冽的酸,而这种气息会让人错觉护手霜正暖暖地化在手心。

没人知道,他总盯着那个斑块揉搓抹布,是铝锅边沿溢出的水汽在台面洇出的印记。陈年砧板的沟壑里还嵌着不知道哪天的葱花末,在煤气灶打着火的瞬间,他便会系上那件褪成灰蓝的围裙,聆听塑料挂钩在瓷砖墙轻叩出雨打玻璃的脆响。

生活像台风天连根拔的绿植,根须悬在半空抽搐着。英雄褪去表彰,也只是一只脆弱的蠕虫,轻而易举就能被痛苦碾死。

陈姝喝着手里的酸奶,忍不住想,那个小女孩会选草莓味还是黄桃味?视线掠过玻璃压膜下褪成淡青色的全家福,四张笑脸正在雨后返潮的相框里缓慢消融。

里面的人大概才二十出头,依稀可以辨认出最左边是安冉老师,中间是覃老师,右边女人怀里的是一个棕黑色头发的小孩子,眉眼中嵌着覃老师的影子,而抱着孩子的女人…

——“浅棕色的头发,自来卷,褐色的眼睛,睫毛又长又弯,很像橱窗里的洋娃娃。”

这真是一个巨大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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