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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战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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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气在土壁上蒸出斑驳的苔影,探照灯的光晕在霉斑缝隙间游移,队员们围坐在一处咂嘴,钱多把搪瓷碗刮得直打滑溜,瘦棱棱的肩胛随哧溜汤水的声响抖颤,冲吊着胳膊的李长乐得直晃悠,“李家哥俩这名儿裁得齐整,像挂门帘子似的总得成双配个对。”

呼出的白气仿佛混着村子特有的麦秸焦香飘到了屋顶,王屠户养出的壮小子也咬着粗陶碗沿,“哪有将家私堆儿摞成名的理儿?”

李长耳垂霎时红得能掐出血,梗着脖子撞回去,“总好过撒泡尿能冲塌半拉山的憨名!野猪圈才把崽子叫得这般山响!”

“乡野的命,夯实的名。”王大壮得意地摩挲着防护服下结实的膀子,“那年俺爹扛着腊肉进城落户口,哥仨就属我不咳嗽不打摆,哎这是谁家积的德?”

文明裹着琉璃外衣向前翻滚,却在衣料皱褶处漏出暗疮。恍若村头崖壁被暴雨劈开的裂纹,金线银丝掐着些人的脖颈往云端送,却拖着另一群人的裤脚往黄土深处坠。漏雨的茅檐下,七旬老妪用石片碾麦的情形,往蜂窝煤炉上煨着半熟黍米的味儿,如同几千年前某个黎明没散尽的炊烟。那虚虚实实的活路,是要用至少三代人的指甲缝血污来纺。

钱多忽地撂碗一拍胸脯砰砰响,“金银落袋才是正经理儿!”西北角枕着枪托的张嘎突然鲤鱼打挺,黑黢黢的指甲盖敲得刺刀叮当响,“

俺这名儿可是名人!”

“哪朝哪代的古董啊?”银铄从汤雾里探出张白净脸。

“白洋淀里凫水的嘎子知道不?”张嘎嗓门震得房梁落灰,“电视机里唱着的好汉!老祖宗叫这个,俺也叫这个,命里带着当兵的火星子嘞!”

暗洞里顿时沸起五湖四海的哄笑,有名儿抛光成满月般圆润的,有撑着滑稽调调的,土坯缝钻进来的月光静静泅在歪斜的名字上,那些被油渍浸透的温柔期盼,裹着柏树树脂般越陈越亮的希冀。

尚未褪去军训晒痕的深麦色肌肤挨着牛奶般稚嫩的脖颈,被紧急征兵来的十五岁少年攥紧枪托的手还带着常年握笔磨出的茧,防护服泛白的肘部却已然浸透机油的勋章。

当有人用掌心擦亮作战终端说起帝国军校,所有摩挲枪栓的手都不动了。仿佛庙会上最威武的风筝,拴在每个新兵蛋子的嗓子眼。他们说那儿训练场的琉璃尖顶能割裂暴雨云,说那儿智能靶场能精准识别瞳孔的颤抖。有人用战/术/匕/首描摹想象中的天空走廊,声称廊道里会氤氲着玫瑰香,佩戴金色鹰徽的教官能听清三公里外山雀振翅的节奏。数十张防毒面具便同步发出泄压阀的叹息,面罩下滚动的喉结跳动起相同频率的渴慕。

“害!不许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要说咱们铁皮宿舍的爬山虎,能缠两亩地的铁丝网!”“对啊!咱们校长训话唾沫星子能浇三垄菜!”“俺们校河滩养的鲫鱼二尺长!恁都某见过吧!”军用水壶碰得哐当响,汗津津的胳膊肘挤在一处,把远处落单的萤火虫都招来探头探脑。不知谁的胶鞋底踩着潮虫,嘎吱声混着铁锈味漫开。

李长搪瓷缸碰着弹药箱底发出闷响,“那年招兵消息传到我家晒场裂缝,说现今放低门槛啦。”他掰扯着黢黑的手指算给众人瞧,“我要能交代在前线,抚慰金这个数呢,我弟的汤药钱就填得上啦!”他笑涡里酿着苦味,像半夜泡发霉的槐花茶。

银铄突然攥住他手腕直直往水泥地上按,硌得掌纹里的泥灰簌簌往下掉,“别说这话!你得争气,当个军官啊!军官拿的不更多吗!”黑影里她眼眶亮得吓人,倒像是说出自己藏在胸口焐了四年的心事。

“是啊,万一流弹长眼哩!”王大壮咣当捶响锈铁桶,惊得洞里腾起薄灰雾,“等立了功转业,咱商量着开爿铜锅子!”他忽地又压低嗓门,鬼祟得如市集里倒卖香烟的小贩,“就学那家最有名的底料,飘红油香的那种!”

张嘎撇撇嘴角,“说大话的功夫都能在战场死三回,我看还是抚慰金来得靠谱。”冷不防被钱多踹了脚后跟,“就许你天天显摆那个臭名儿?”泥地上锅灰搓成细细的蚯蚓,众人的掌纹在锈铁皮上拓出血脉似的痕迹。

远处隐有换岗的呼唤声,李长忽然把搪瓷缸往地上一墩,“要真能成,我弟坐柜台做收银,大伙吃涮肉都给抹零头!”洞顶垂下的蛛网晃了晃,像是被这笑声荡起的涟漪。

天明了,防空洞的铁门撞在碎石堆上,惊醒满地奄奄一息的阳光。陈姝带人往外走时,担架正裹着白霜往暗处游去。抬进来的伤兵蒙着渗出淡黄色光晕的布料,抬出去的则蜷成春蚕吐尽丝的模样。战争的胃口比篝火更贪婪,啃噬完血肉还要舔净碎骨,人们只能把余温尚存的灰烬抛向荒野,仿佛抛洒变质的麦种。他们都知道,大雨后腐烂的养料里会爬出成群的疫病嫩芽。

锈绿色影子撞碎硝烟的瞬间,机甲外壳发出斧头劈柴的闷响。有人踉跄着轰出的量子束炸开虫腹,脓浆裹着半透明卵泡在钢筋上咕嘟咕嘟冒泡。银铄掷出的回旋刃切过溃烂的复眼,蜥蜴虫半边颅骨翻开,流出的猩红黏液里还夹着类人的牙齿。忽然,银铄嗅到了裂缝里飘出的焦糊气,像是焚毁的教堂木梁。他们匆匆找到那副嵌在铁刺丛中的机甲时,氧气面罩上已爬满唱过《再见》的喉咙。

银铄望着晶体屏里凝固的青灰色面孔,恍然又听见不久前毕业季的晚风里,那个跑调至刺耳的嗓门如何撕碎星空的幕布。此刻他卡在废墟深处的姿态,倒像是永远定格在向左偏离半个音阶的尾音上。——“我不能答应你,我是否会再回来,不回头,不回头的走下去。”

“小心!”陈姝的嘶喊被风扯成碎片,锈绿色残影已扑至银铄鼻尖。

“——!!!!”“——!!!!”

虫族颅内散发的脑波如溃烂的胆汁,脑后的肉瘤突突跳动出母乳般的腥白液体,裹挟着千万片尖利的悲鸣。银铄视网膜上蓦地浮出‘母亲’形象的残影,没等她细辨,量子光束已贯穿蜥蜴虫胸腔。腐臭的黏液与钢筋摩擦出尖锐啸叫,垂死的虫族仍拖着肠穿肚烂的残躯爬行。她再次看清它溃烂的复眼里映着的人类瞳孔,和血糊糊的颚骨间交错的人牙。

“砰!”爆裂声震落梁上积灰,陈姝机甲支离破碎地撞向虚空。能量盾炸成半透明的秋樱,碎片混着虫涎窸窸窣窣滚进裂缝。

磁刃斩破腥风的刹那,整个世界突然陷入蜗牛爬过玻璃的黏腻寂静,蜥蜴虫们如腌渍过的梅子裂开纹路,浓稠脑浆溅在两人机甲战靴上,泛着蛋清样的光泽。而那些凝固的猩红泡沫里,恍惚游着几条类似人类脐带的絮状物。

“愣什么!不要命了!”陈姝沾满粘液的手套拍醒她的后脑勺,冰裂纹里洇开淡青色指痕。破碎的虫甲在她身后簌簌作响,像极了那夜焚烧方世杰骨头时飘落的灰雪。

银铄齿间漏出的辩解,被腥风揉成断翅的蜻蜓。“不,不是的老大。”她睫毛忽颤,耳蜗似乎还残留着蜂窝状的颤音,指尖无意识地在装甲上刻出弹道测算外的曲线。“那些虫在哼唧。”

陈姝擦拭磁刃的动作忽地凝滞,抛光面上映出某具虫尸进化类人的左手,精确的五指比例正徒劳抓握着空气,腕部防御性创口结着与机甲兵如出一辙的老茧。“你感觉出什么了?”

“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像在复仇,还有悲痛绝望。”银铄突然蜷缩指尖,仿佛触碰了冰棺的温度。斜卧的虫腹微微隆起,沾满尘土的腹腔随着遗落的电波颤抖,宛如正在消融的胚胎。

陈姝将磁刃倒插进岩缝,机械手套突然渗出冰渍似的白霜。骸骨堆里某条横臣的肋骨斜刺向天,分岔的骨刺间还黏着半张类人耳廓组织。糜烂的软骨似棉絮般轻轻抽搐,在满地焦土上叩击着类似盲文点字的颤动频率。

她乎觉一种酸胀从脊椎游上来,就像偶遇被斩首的布娃娃腹腔里藏着发黄的家书。虫腹表层裂开的菌斑正缓缓绽放成丝状神经网,像是深秋融化的冰面上,湖心隐隐显露的栈桥轮廓。

虫潮踏碎了宏城经脉,紧邻的蓉城山林燃成了巨型熔炉,山风卷着火舌扑向混凝土铸件,空气都被翻涌起妖异的蜃影。焦黑的枝桠垂落紫红色唾腺状灰烬,地表龟裂如被剥皮动物的肌腱,渗出沥青质地的浊泪。

机甲光盾在火海中撕开羊肠小径,周峥手肘防护层烙着焦糖色疤痕。舱内制冷系统发出濒死的蜂鸣,他的制服紧贴脊梁凝成半透明蛹壳。

潮湿的私语在营房阴影处生长,越冬棉絮般黏在周峥的肩章上。人们总嚼着他,‘又一个靠着家世把战场当舞台来钓A的’。可七昼夜流淌成冷却的铜汁,只在他眼睑沉淀出碣石色的暗斑。灰火粉末泼向橙黄的火浪时,冰蓝色雾霭中绽开奇异的结晶花序——那是用七天七夜凿出的呼吸孔道!

“周少尉!您回去歇一歇吧!已经持续七天了,人也会坏的啊!”某个Alpha 辎重队员踉跄着掰开压瘪的水壶。追光灯似的暮色里,周峥仍在烫金烟瘴中摇动所有能用的灭火装置。

“不行,我们必须尽快扑灭山火,有一个蓉城就够了,绝不能让周边地区成为第二个蓉城!”暗紫色的灼痕漫过他的战术手套,使持枪茧成了褪色的蜡梅花。砂砾不断滑向高热痉挛的地表,他靴跟坚定地钉在火场,像冬眠蛇类心脏维持的最低震颤。

陈姝穿过难民帐篷时,瞥见发梢燎卷的青年正托举担架。他脖颈裹着的纱布洇出浅褐纹路,宛如雨后蜗牛爬过的矮墙。

从前那个林雨泠影子般的小跟班,此刻眉目间浮动着未名的釉色。都城派来的救援机群仍在遥远的天际慢吞吞画着墨点,宏城的临时收容所早已被自己人挤成沙丁鱼罐头。“周少尉辛苦。消防车都开不进去的火势,你们居然靠人力逼退了大半!”陈姝望着他指节剥落的焦皮,突然想起陶瓷店里被客人冷落的素胚,某日会在窑变中淬出惊艳的曜变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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