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泠探头望去,只见那乌鹭城整体呈正圆形,以一条蜿蜒穿城而过的大河为界,一边洁白如雪,一边漆黑如墨,不由得惊叹出声:“这不是太极八卦图吗?”
司明昭稳了稳剑身,挡在激动得快要掉下去的小铃铛身侧,“这就是乌鹭城的特殊之处了。它以悬河为界,又分成了两座内城,日城以冰华白玉为基,夜城以幽冥黑铁为底,特殊的格局让灵气与魔气在这里交织共存,相伴相生。”
“那两城互通吗?”江吟泠接着问道。
他轻点了一下头,“悬河上架设有九九八十一座阴阳桥,从日城去往夜城走阴桥,从夜城去往日城则走阳桥。”
“为什么?两座桥还不一样吗?”
孤光剑稳稳落地,司明昭弯腰将小铃铛抱了下来,“从这里开始就是乌鹭城的地界了。”
江吟泠已经开始心安理得赖在司明昭的怀里,毕竟一双小短腿走得实在是太慢了。
司明昭也没放手,他耐心解释道:“走过阴桥可洗去灵气,而走过阳桥则洗去魔气。”
“原来如此。”她想到了小石头一家人,急忙问道:“那魔修会吃人吗?”
“在乌鹭城生活的魔修必须刻上赵家的镇魔符文,这符文不会限制他们的任何行动,但若是在城内动了歪心思,立刻会遭受烈火焚身的痛苦。”
“出了城呢?”
司明昭摇了摇头,“出了城那就不归赵家管了。”
言语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城墙下。
原只是觉得整座城半黑半白十分特别,靠近了看每一块城墙石砖上都刻印着若隐若现的古老符文,暗金色的光华萦绕着整座城缓缓流动着,。
见小铃铛被那符文吸引,司明昭开口道:“那是九幽赵家的守城符。”
“用符文守城吗?”江吟泠心中的符文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没想到还能画在墙上。
司明昭解释道,“嗯,赵家虽不善武,但是极为擅长画符布阵,有一套自上古流传下来的符文秘术。有时候元婴期修士遇上赵家金丹期的修士都不一定能讨上便宜。”
“这么厉害啊!”
江吟泠暗自揣摩道:画符听上去简单,只要写写画画就行了,真要修仙,我要么去做个符修?
*
司明昭领着她径直走到了城门旁的矮房前,房内有几个修士和侍卫正在休息。
他走到一身穿雪青色弟子服的修士面前,掏出令牌道:“顾松风,来此办事。”
那弟子接过令牌一看,立刻行了一礼道:“晚辈东进,师承以清真人,见过松风师叔。”
司明昭微微颔首示意。
“请师叔在此喝杯茶稍作歇息,我立刻去叫师兄。”
趁着司明昭喝茶的间隙,江吟泠被城门前嘈杂的声音吸引了,偷溜出门看热闹。
“所有人排好队,不要挤,准备好自己的身份文书。”
守城的侍卫维持着秩序。
不知是不是因为即将开始仙门大选的缘故,排队等待进城的队伍很长,其中有不少带着行囊的低阶修士,还有一些被父母领着的半大孩童。
江吟泠数着人头,咬着唇角,有些心虚:糟糕,我没有身份文书,不会进不了城吧……
“进。”
“进。”
“你稍等。”
“你进。”
侍卫极为认真地一一查验着所有人的文书,看一个放一个。
直到轮到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粗布麻衣,微微有些驼背的中年男子,他颤抖着双手恭敬地递上了文书。
“道长,我是庄稼汉,老婆孩子都在城里呢,我是来找他们汇合的。”
守门的侍卫沉着脸接过文书,没有说话。他对着文书看了片刻,唤来了另一旁持剑的修士。
修士刚接过文书,一道银光闪过,文书迅速变黑碎成了渣掉在地上。
修士厉声问道:“你是何人,文书在哪里造的?”
那庄稼汉像是没听到的样子,灵活地一闪,想要硬闯城门,但被城墙上的结界阻了回来。
反应过来的修士和侍卫围上去拦住了他的退路,“快住手!不然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他见自己逃不掉了,低头乖顺地被两人擒住,“求求你们别杀我,我错了,我真的是来找老婆孩子的。”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就此过去的时候,那人忽然眼神骤然一变,身手极快地丢出斗笠,击得修士和侍卫后退了两步,吐出一口血来。
没想到刚才这人是有意隐藏了修为,现在,他粗布衣一脱,背也不驼了,露出了原本的样子,竟是个魔修。
周围的人慌张地退散开去,魔修见有了空隙,飞身而起准备逃跑。
没想到被一从天而降的男修一剑斩断了退路,“大胆魔修,还不快束手就擒。”
魔修被剑气所伤,趔趄一步向后退去,眼神锐利地来回扫视了一番,一个闪身来到江吟泠面前,恶狠狠地威胁道:“不许动,再动就杀了你!”
看热闹的江吟泠被人群挤倒了,小短腿跑得太慢,落到了最外面。等她反应过来时,颈间已经被抵上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她有些无语:好家伙,这哪是修剧情,这简直是剧情杀啊!我是非死不可吗?
“快把孩子放下!”
男修蹙眉紧握着剑,与魔修对峙不敢上前。忽然,他神色一变,向后退了半步。
只见司明昭手握一盏青瓷茶杯无声无息地落到了魔修的身后,波澜不惊的脸上透着一股悲悯。
但是魔修并未察觉身后的变化,他以为自己计谋得逞,露出了狠厉阴险的笑容,“你们所谓正派修士也不过如此,桀桀桀!”
他一手拎着江吟泠挡在自己身前,一手挥舞着匕首,向前正欲冲出去,忽然膝盖一弯,向前一倾,身体被一股难以反抗的力量重重压倒在地上。
江吟泠在天旋地转中撞入了一个坚实宽阔的臂膀,被稳稳接住,司明昭清冷低沉的嗓音在头顶上响起道:“仙门大选在即,去查清楚是怎么回事,绝不可出半分差错。”
事情发生的太快,男修愣了一下,连忙道:“是,松风师叔。”挥手招来两个侍卫将人绑了带下去。
“松风师叔,我是以清真人的大弟子十方。”人被带走后,他上前一步,递上自己的令牌。
司明昭瞥了一眼,但并未接过令牌,只是冷冷地问道:“我们现在可以进城了吗?”
“当然可以,只是这女娃……”十方面露难色,但还是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可有文书?”
江吟泠一听,顿时把脸埋在司明昭的肩头,小声啜泣起来:“呜呜呜……”
司明昭轻拍了拍小铃铛的后背:“我替她担保,可行?”
“可以,当然可以,只是依照规定,需要在她身上画个镇魔符,这符……”说话的侍卫噤了声。
司明昭剑眉拧起,周围仿佛结上了一层寒霜。
就在这时,城内匆匆赶来一位白须白眉的长者,“哪位是松风道长呀?”
司明昭侧身眯眼看向长者。
长者急忙对着司明昭鞠了一躬道:“失礼了。”他回头对着守城侍卫呵斥道:“松风道长和这位小小姐是我们少家主的贵客,还不快放行?”
侍卫如获大赦一般地开了城门结界。
“替顾某谢过赵家主。”
司明昭颔首致谢后,牵着江吟泠入了城。
排队的人群也渐渐恢复了秩序。无人注意到城墙上,一身披黑色长袍,戴着半脸面具,透着股邪气的男子,形迹可疑地闪身离开了。
*
日城巷陌纵横、行人如织,从卖给小朋友的糖葫芦、小泥人,到卖给少女贵妇的胭脂水粉,再到卖给修士剑客的灵植灵器应有尽有,叫卖声此起彼伏极为热闹。
江吟泠左右张望着一脸兴奋,一路走一路感慨:
“哇,好香的灵麦馒头啊!”
“咦,会动的木雕小人是怎么做的?”
“嘿,这灵兽圆鼓鼓的也太可爱了吧!”
……
司明昭却面色沉重,跟在小铃铛的后面,一手握着拳,一手握着剑,不发一言。
“松风道长?”江吟泠试探着叫到。
“别叫我松风道长。”不知为何,虽然是他先告诉小铃铛自己叫顾松风,但是他一听到小铃铛叫松风道长就有些不舒服。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江吟泠疑惑地歪头问道。
“……”
司明昭语塞,扭头轻哼一声,一个健步越过小铃铛径自走到了前面,没走上两步就感觉有人在拽他的衣角。他低头一看,看到小铃铛正一脸委屈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司明昭终还是没忍住,蹲下身问道:“怎么了?”
“咕噜噜”肚子先行回答了他的问题。
江吟泠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我、我饿了。”
他轻叹了口气,“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江吟泠急忙迈着小短腿跟上,甜甜地叫道:“谢谢道长!”
*
司明昭领着江吟泠来到了一处茶楼,一群低阶修士和三五个凡人正围坐在那里听个老头说书。
“上回说到扶光仙尊在仙魔大战中,一剑斩下八百个魔族的头颅,今日且说那魔血洒落之处……”
江吟泠眼睛一亮:这说的不就是司明昭的故事吗?
她来了兴致,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竖起耳朵听书。
“魔神一出,天地色变,日月无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星云流转,银河倒悬,扶光仙尊周身金光大盛,突破元婴,直登华神境……”
“咔嚓——”
江吟泠一惊,侧头看去,司明昭竟然生生将茶碗捏成了碎片。
她急忙去看司明昭的手,“你没事吧?”
司明昭回神松开手,一道蓝光闪过,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了。他牵了牵唇角问道“吃饱了吗?”
江吟泠皱眉抿唇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出了茶楼。
江吟泠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开始盘算着用什么理由开溜:大佬虽好,但是我还有任务要做,溜了溜了。
司明昭留意到了小铃铛四处乱转的眼神,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有些发白。
两人各有所思的时候,眼前突然伸出一双白嫩的手——
“哎哟,你们是要去参加仙门大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