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后。

“老夫说了，胎海里没有什么鲸鱼，你那个朋友推导的公式为什么能预言出鲸鱼？！枫丹的预言里从来没提过鲸鱼！”透明的灵体大声说道，他总觉得这几个人在忽悠他。数学公式，怎么导出的预言？？？

灵体名为斯库拉，是前任水龙王的眷族。前些年刚被那维莱特和珐露珊从旧日之海里刨出来的“古董龙”一只。由于是灵体，介于生和死，反倒比过去更方便去原始胎海探明情况。正好斯库拉曾看守过厄歌莉娅的监牢，熟知原始胎海的位置，

阿兰用笔尖点了点纸，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也许是雷内预言的鲸鱼还没有来到胎海。”

很合理的推测。旁边紫色的水珠非常人性化的点了点头。

水珠自称纳齐森科鲁兹，不过阿兰偏爱用“雷内”称呼它，口吻略带嘲讽。该水珠由斯库拉亲王从胎海里带出，由于双方互不配合，原本庞大的龙蜥灵体和庞大的浊水幻灵现在都跟皮球差不多大。

可见打得有多“激烈”。

戴着小礼帽的纯水精灵跟她哥说小话：“不知道雅克跑哪去了，不然我们这次也算完美重逢。”

紫色的小水珠闻言，朝他们兄妹这边蹦跶了两下，阿兰抽了抽嘴角，“不，妹妹，雅各布就算在场，也不完美。”

他太格格不入了，三个小伙伴现在都没个“人样”了，只有阿兰像个正常人一样经历生、老、病。

纳齐森科鲁兹听得出阿兰的言下之意，他满足了阿兰的“愿望”，正如大师实现信徒的愿望。水体变换、分裂，顷刻间变成了人的模样，是雷内和雅各布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除了莹蓝的眼瞳，几乎跟阿兰记忆里的模样没什么分别。

桌子另一头的那维莱特拉住旁边生气的亲王阁下，呃，年纪更大的那个，“斯库拉前辈，阿兰他们以前是朋友，很多年未见了，不是要忽视您。或许，您可以和聊天。”

“噢王上，我当然不会和小家伙们置气。”斯库拉的语气瞬间慈爱了许多。

冲突暂时被搁置，这场“圆桌会议”勉强开得下去。

「仆人」塞里德温瞥了一眼阿兰，又收回了眼神，继续保持住了外交官的姿态，尽管这并不是什么正式的外交场合。

……本来应该六席来的，可惜他去稻妻执行任务了。

她安静地坐在这，听各位佬扯皮。不过别误会，她也不是打酱油混进来的，塞里德温能坐在这里，全凭愚人众自己的本事。「最初的预言」是愚人众发现的，现在，预言的石板正挂在这间屋子的墙上。

阿兰那边的聊天结束了，【雷内】第一个起身发言，解释了「世界式」的局限之处，鼓励大家寻找世界之外的变量。

找不到也没关系，失败也没关系，反正他会是最后的保险。

由于他的措辞和公式都太深奥了，还一股子神棍风，除了【雅各布】附和，再没多少实际反馈。

阿兰倒是能跟上，雷内以前就拿这套忽悠过他，但他懒得跟。无论如何，继卡特之后，他不会再和雷内合作。

少年时期，得知预言后，阿兰曾设想改变人的躯体，将意识寄托于发条机关中，但随着年岁增长，他愈发觉得此间的艰辛，所以他并没提出什么计划。

玛丽安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更偏向于一个执行者，她相信哥哥还有那维莱特大人，也……相信雷内和雅各布，尽管她已经死过一次，但在“拯救枫丹”这项中二又伟大的理想下，她相信着大家。

那维莱特那边，则提出了他们和愚人众情报互换后总结的计划。至冬的外交团这些年才刚活跃没多久，名声还没像四百多年后那样全烂完了，愚人众在枫丹做过不少好事，最近还成立了“壁炉之家”这样一个帮扶儿童的慈善组织，所以，对于和愚人众的合作基本没人反对。

结合芙卡洛斯曾吐露过的计划的一角，他们最终决定是方案是走一遍预言，如若不行，就真的得靠大师重新“捏人”了。

“那现在我们就只需要等喽，等水淹没枫丹？”阿兰说，他想他是等不到预言的那一天了。

“也可以不等。”【雷内】双手交叠，说道：“让胎海水翻腾，我和那条龙蜥都能做到，如果不是惧怕胎海现在就翻腾上涨，我也不至于离开胎海。”

“不，我不建议你们这么做。”一直默不作声的塞里德温突然插话，“是女皇陛下的意思，我很难具体解释什么，但我想最高审判官先生会明白？”

这时，软皮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声由远到近。

“没错，我也不建议你们现在就行动。”水神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坐到了长桌离门最近的一侧。

律偿混能还没收集齐，她的计划还不能开展，而且她也不能离开谕示裁定枢机太久。

长发的少女摘下礼帽放在桌上，熟悉水神的枫丹子民都没发现什么异常，毕竟喜欢演出的水神大人戴个假毛再正常不过。

塞里德温倒是察觉到今天的水神很不同寻常，但外交官的习惯使然，她也不会问什么。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会议进程。

“倘若胎海翻动，我们得保证民众落入水中之后，不至于窒息死亡。”

“预言描述了人的溶解，为了避免再有无辜者牺牲，溶解的部分就交给纳齐森科鲁兹先生。”

关于是否和172号命令的最大凶手合作，那维莱特显然是不赞同的，但芙卡洛斯却是选择相信，她在纳齐森科鲁兹身上看到了相似的疯狂，还有那份崇高的梦想……那维莱特自认是局外人，也就不再反驳。

*

后续的细则商讨，水神没再露面。最高审判官组织起众人，接连花费了半个多月确定了后续计划。

剩下就是静待预言发生的日子。

工作时间以外，那维莱特都在教那名纯水精灵如何掌控水元素力，有时候是教莉利丝，有时候是教玛丽安。

关于控制形体的方面，纳齐森科鲁兹其实比那维莱特还要擅长，但是前者如今的本质更接近浊水，天生与纯水气场不和，所以即使纳齐森科鲁兹有心也无力。

当纯水能熟练化人时，沫芒宫警备队多了一个名叫“安”的警员，她每天都牵着一条名为“西摩尔”的机械卫兵犬。

结束了一天的巡逻，安提交了她第一份述职报告，有着玛丽安的经验，写起报告……也不顺手，以前的玛丽安也不爱写报告。

拎着包裹来接妹妹的阿兰深藏功与名。

那维莱特当然不会在这个环节为难安，即刻起安就是一名正式的警员了。有安在，他倒是能多放一层心，枫丹的海军舰队解散后，那维莱特一直觉得枫丹的实力有点弱，后来大量的发条机关弥补了一些，再加上警卫应当足够应对大部分问题了。

办公室内，安没着急离开，阿兰也没有。

“我听到了很多流言，它们都指向了一个方向……您真的要离职了吗？”阿兰问。

从他小的时候，那维莱特就已经任职，几十年过去了，他一点没老。阿兰想，和他一样，许多枫丹人早都习惯了最高审判官的位置上是那维莱特。也就在此时，阿兰才会想起恩师德怀特院长曾暗骂过前任最高审判官是个小丑、废物！前前任也是个走狗！

是什么时候起，最高审判官成了公正的代名词？……过两天有空去给两位院长扫扫墓吧，贝瑟姐姐应该不会在天上骂他吧。

那维莱特颔首，随即又说道：“预言若是真的即将发生，我会回来的。如果有事找我，可以去伊黎耶岛找一个紫色的美露莘，她会联络我的。”

“紫色的美露莘？”安好奇问道。

“是的，在幽林雾道附近，她的眼睛和我很像，很容易就能辨别。不过她说到底是龙蜥，不是真正的美露莘，和你们枫丹人的拟态类似。”那维莱特解释，又补充道：“放心，伊黎耶的龙蜥不会攻击行人。”

还是很难放心的吧……

“……真没想到，龙这样传说中的生物一直生活在我们身边，小时候，我和妹妹他们总会玩勇者战恶龙的故事。”

“据说纳塔有很多龙，龙也算不上稀奇。”那维莱特说。

“那些可不一样，它们算不上恶龙，在我看来跟小猫小狗差不多……”

“哥哥！”安打断。

“我这样说有些冒犯，您接下来的旅途如果包括纳塔，那您一定会理解我的意思。”阿兰打开了带着的包裹，里面是一本书，“作为赔礼，这本《发条的歌裴莉娅》就送给您赔罪。”

有些陈旧的书籍，是初版的《发条的歌裴莉娅》。

明明是送行的礼物，硬生生成了赔礼，安无语。

“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那维莱特说。

“对了，之前您身边的那位先生，B开头的那位……”

“ Behemoth”安补充。

“是，原谅我上了年纪记不住他的姓名，我很久没见过他了，那样的力量，我想他也不是普通人吧？”

阿兰比较敢问，以他对前·上司的了解，他觉得那维莱特会告诉他的，某种程度上，那维莱特先生有问必答，特别实诚。

果然。

“嗯，他也是龙蜥，是我的眷属，我的伴侣。”

嗯嗯嗯？这下轮到阿兰惊讶了，他也没想到随口一问能得到如此出人意料的答案，也不能怪他，最高审判官看着就不像脱单的样子啊。

“不过，他睡着了，睡得有些久。”那维莱特将贝希摩斯的身体放置在伊黎耶岛深处的根脉里，如果他醒了，那维莱特会第一时间知晓。

阿兰不问了。

这意思，是去世了吗…也许是龙跟他们人类对死亡的理解不一样才这么说呢？怪不得状态像单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