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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外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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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星回懵懂地看着二人,他方才已拜过宿少岚,喊过那人“师父”。比起他早前在小哥哥身边见过的那位冷冰冰的真人,新认的师父显然要更平易近人一些。他只是笑吟吟地问过自己姓甚名谁,缘何而来,虽显亲昵,却并不亲密——这是小孩独有的敏锐嗅觉,好像新师父的笑意从不曾深达眼底,甚至比那位冷冰冰的真人更添疏离。

却是李穆白摸摸他的头,温声道:“师兄去替你收拾下屋子,日后你便是鹧鸪峰的小师弟了。今日先好好歇息,明日师兄带你去见见其他师兄师姐。”

杜星回点点头,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花迟,问道:“小花哥哥也是我的师兄吗?”

李穆白闻言笑了笑:“自然。不过他不住在鹧鸪峰,”他指向云际,“你看,那座最高的峰,叫白鹿峰。小花哥哥随他师父住在那儿。”

杜星回叫他“小花哥哥”也便算了,李穆白应他的那一声“小花哥哥”令花迟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哪哪都不对劲儿。

“师兄,你莫要再打趣我了,”花迟道,“此次一行于心境上收获良多,我当闭关潜心修炼一段时日,争取早日结丹,方对得起师父良苦用心。只是……”他看了看杜星回,“这孩子分明是我领回来的,却要劳烦师兄你多加照料了。”

李穆白笑意不减,道:“你若是真觉得劳烦我,便同我说上几件人间趣事,算作报酬。”

花迟若有所思片刻:“确有一桩事。途径怀陵时,见到昆仑宗掌门亲传弟子当剑——只为了买几盒一品斋的糕点。”话锋一转,“倒是很像一个人。”

还能像谁?现今北冥上下做过这档子事的,唯自家师父宿少岚一人。

李穆白尴尬又体面地笑道:“……哈哈,我问你人间趣事,可不是问修道者的趣事。”

“师兄,过些时日仙盟举办试剑大会,听师父说,此次北冥弟子也会参加,”花迟疑道,“你若真对人间事感兴趣,届时不妨亲自去转转。”

鹧鸪峰弟子因负责采买置办,独有下山的特权,而此事又由李穆白全权负责,算是北冥弟子中唯一可随时下山的,可偌大鹧鸪峰,独独他李穆白从未离开过归雁山。

李穆白面色如常,道:“……自然。”

自花迟入北冥以来,李穆白便对他诸多照拂,故而在花迟心中,早已将这位大师兄视作亲人。往常采买之事总安排了钟毓,钟毓又最是喜欢满嘴跑马车,喜欢跟没下过山的弟子胡编人间事。旁人对此一笑置之,反倒李穆白总是好奇地问上几句。

白鹿峰上景色又换了时令,金秋时节,丹桂飘香十里,满山姹紫嫣红,一茬花谢又是一茬花开。

连叶长溪也不知,花迟究竟在白鹿峰种了多少花。

回到溪兰居后,叶长溪终于得以调息反噬之伤。虽不伤及皮肉,却也并非简单地累及修为。

有句话却是不假,剑修的剑,并非为渡人而生。倒也难怪那怨灵盘踞荒山百年之久,荒山地处九州西南一隅,往北至上便是昆仑宗,南下更是小门小派无数,若有修士往来,断不可能百年间无人发觉,也无人上报仙盟。

便只有一种可能——太白宗的人将消息压下去了——若是传出昔日太白宗中如众星拱月被寄予厚望的弟子沦为纵火烧村吸人精魄的怨灵这一事,怕是会挨上几年嘲笑。

也是可笑至极。

好在叶长溪的修为如汪洋大海可纳百川,遭一点修为反噬不算什么——换言之,他的修为可以随便败。

叶长溪看起来似乎是这样认为的。

调息许久后,他一摸后颈,发觉不知何时渗了些汗,已经凉了,倒比他的手摸着还冰,有些黏腻。

他起身去往白鹿峰的泉洞。

花迟将杜星回托付给李穆白后,便回到了白鹿峰,想同叶长溪说道这件事,再腻歪上几句。

发觉自己衣服还是先前穿的,一路奔波,已经有些脏了,便准备见叶长溪之前换件干净衣服,再清洗一下。

毕竟叶长溪爱干净,他可不能脏兮兮地去拜见师父。

他正想入非非着,手上抱着衣服去往泉洞,走得很是雀跃,听见叮咚泉水声后,忽然僵在了原地——墙壁上照明的咒符早就亮了——是叶长溪在沐浴更衣。

这僵只有片刻不到,他便又抬起脚往泉洞深处走去——

如绢如缎的长发沾了水,部分贴在背上,部分倒在前胸。

花迟的角度正好看见他的后背,碎发的掩映间,极白的肌肤因热水而洇红。

叶长溪听见脚步声,道:“小迟?”

这声音穿过氤氲水雾,落入花迟耳中,却染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花迟浑身僵硬,久久过后,才沙哑着嗓子应了声。他不知不觉间向前走了几步,捡起挂在一旁衣架上换下来的衣服,慌乱道:“弟子去为您洗衣。”

“……?”

叶长溪默然,花迟这不合时宜的“孝顺”之心,令他一时说不出拒绝。

花迟捡着衣物,逃也似的后退了好几步,临离开之际,又忍不住探头去看。叶长溪正梳洗着发,见他指节拨弄乌亮的头发,一顺捋到了胸前,后背一览无余,水滴顺着脊背上紧致的线条流下,洇湿一道道水痕。

他脑子有些热,再不敢多看,忙将目光从泉洞中挪开。怀中捧着叶长溪的衣物,犹豫再三,真打了水去院中清洗。

花迟走后,泉洞内又静下来,只剩水流声不断。

这泉洞之中的泉水除可作清洗外,也是一种药泉,能够医治内伤,调养冲撞的修为。归雁山人杰地灵,各峰皆有这种药泉。

叶长溪松开了先前缠绕在发间的手,从泉水中走出,换上干净的衣物,往回走去。

花迟也不知自己是脑子抽了哪门子风——北冥虽禁止他们弟子在日常事上偷懒耍滑,可熬成了“长辈”,该用清净咒就用,不比他这手洗得干净多?

他将衣物晾晒好后,估摸时间,觉得叶长溪该是快洗完了。他犹豫再三,环顾四周,不见任何人影,于是悄悄对外袍施了个晾晒咒,将那件蓝白外袍收入怀中,溜回自己屋中藏在枕下。

花迟以为自己藏得小心翼翼,一如他深藏的那些小心思。

庭前桃树早已谢了许久,枝叶泛黄,结了些烂熟的桃子。薄暮冥冥,落在满山秋色中,却平添三分萧瑟。

叶长溪并未直接从溪兰居庭中而去,不施一法,而是借桃树隐去身形,眸光却看向院中。

他静静地看着花迟对那件外袍施咒,再将干了的袍子收入怀中,一路溜回寝屋,行事颇为鬼祟。

只是叶长溪没有制止,也没有追问。

那双平静如湖的眸子难得起了波澜,他眉头蹙了蹙,像是遇到件极为棘手之事。

入夜后,花迟将屋中的窗户连门一并紧紧关上。他做贼似的挪开枕头,捧起那件外衫,鼻尖依稀可嗅其中兰香——也不知叶长溪的衣物是用了什么法,这兰香似是洗不掉一般。

很好闻。

兰香直接在他脑海中勾勒出叶长溪沐浴时的模样。水雾朦胧,却更为那匀称的赛雪白肤与紧致的肌理增添美好。

像是受了蛊惑,又像是早已注定,他难以自持地起了反应。

花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师父动了心,他原觉得这感情不伦不类,早早放弃不仅对师父好,更是对他自己好——可叶长溪那么好。

叶长溪待他那么好。

那样一个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人,向自己伸了多少次手,又替自己擦了多少次血?连花迟都数不清了。

他只记性命垂危之际,耳畔沧海吟啸的剑气声,那柄迎光而来的木剑。他种花弄得泥泞时,那温柔的指尖落在他额头,擦去了尘土。

他没法不动心,也没法不喜欢叶长溪。即便他知道,叶长溪待他好,只是因为这师徒关系。若抛开这层关系,他又能得到叶长溪的几分不同?他没法放弃,便想将这份感情藏起来,埋在心底,总不能困扰到师父。

可是他又做砸了。

他对那人魂牵梦萦,为之神魂颠倒。在人间更是屡屡犯上,他怎能藏得住?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叶长溪看向自己时,眸中会隐着“失望”二字。

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抱着这外衫,倒在了榻上。几下便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耳畔是叶长溪淡淡地唤他“小迟”。脑海中想起叶长溪抚摸自己额头时的样子——若是换作师父的手,应当会有些凉。

只肖一想,花迟的身体便略微发抖。他双颊闷红,埋在外衫中,深深呼吸着萦绕在鼻尖的兰香,如同少时坐在叶长溪怀中时,被师父的味道包围着。

思及此时,速度不由得快变了,他急促地喘着气,脸却红得更厉害了。

他甚少做纾解的事,本就不得要领,方才还偷了叶长溪的外衫,跟做贼一样心虚。可心虚中,又渐渐攀升起隐秘的快意,仿佛那不是他的手,而是叶长溪的手。

叶长溪应当更是不通此事才对。师父的手法应当更加不得要领才是。

师父会脸红吗?应当会吧,毕竟师父吃辣子时脸上都泛红了。

“啊……”

想着叶长溪的脸,他抱着兰香经久不散的外衫,就如同靠在师父身上般,填涂了花迟心中难言的、肮脏生长的欲望。他泄了力,靠在枕上,衣襟半解,膻气散开。花迟神思如同溃散,双目无神,喃喃着:“师父……”

当叶长溪握着书卷时,他想得却是那只骨节分明而纤长的手握住自己的模样;叶长溪吃着他做的饭,辣得出了汗时,他却在想,若与之抵死缠绵,会否……也会出这样的汗呢?

他不是一个好徒弟,从来都不是。

翌日,鹧鸪峰,不如归。

不如归——宿少岚的居所,即便千山层林尽染,此处依旧桃花灼灼,经年不败,宛若一处桃花源。旁人说他张狂,他便笑着认了,在自己居所造了一处桃林,百年来未曾有花谢时。

宿少岚以朝露沏了壶碧螺春,慢悠悠地倒茶,手法娴熟,推盏至桌对面,再给自己倒上一盏,品着茶叶的清甜,笑道:“倒是难得见师弟你主动找我。”

正是叶长溪。

叶长溪与他相对而坐,看着那茶盏,茶面平静无波:“有些事想向师兄请教。”

“哦?”宿少岚放下茶盏,这倒是极为罕见,毕竟叶长溪这个师弟,论沉稳可远胜他这个师兄。他挑眉道,“什么事?”他指尖一点桌面,“穆白亲自泡的茶,尝尝。”

“若是小辈行事古怪,师兄可能猜得一二原因?”叶长溪这才端起茶盏,仔细抿了口。

宿少岚觉得他这话问得云里雾里,可看叶长溪认真的神情,便难得收了打趣的心思。他只好无奈问道:“怎么个古怪?”

叶长溪一顿,又像是不太愿意说。

“你说得小辈,”宿少岚见他这般犹豫的样子,笑问,“是花迟?”

语气却是肯定。

叶长溪颔首。

宿少岚可不想管旁人师徒间的事,笑吟吟道:“师弟你既不愿告诉古怪在何处,我怎么猜?去算一卦吗?”

叶长溪微微一顿:“……若是算卦,我便不找你了。”

即便叶长溪什么也没说,宿少岚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他道:“算算年纪,他也到那个年纪了。”

“……那个年纪?”

宿少岚拿起桌边的折扇,侧头看向窗外灼灼桃夭,折扇随意指向一支,含苞待放:“十八九岁的男孩,能想什么……哦,”他这师弟还真不知道十八九岁的男孩在想什么,“统共就那么几件事,偷懒耍滑喝酒玩闹,或是瞧上谁了,知慕少艾的事儿——净是些耽误修炼的事。”

叶长溪:“……”

耽误修炼这话,由谁说都好过宿少岚自己说有分量。北冥上下,谁人不知他宿少岚年少时五毒俱全、最爱偷懒耍滑喝酒玩闹,是令他们师父最头疼的徒弟,天天被罚去关禁闭。

与宿少岚恰恰相反的便是叶长溪,师父对叶长溪管得最少,也从未罚过。叶长溪父母与他师父是同宗师姐弟,他师父排在中间,又尴又尬。叶长溪先天道体,出生当日九天劫雷滚落,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只是他娘自此落下病根,仙丹妙药难救,不过几年便羽化而去,他爹悲痛欲绝,将修为全渡给了叶长溪,随后自戕了。叶长溪便落在了他师父手上。

父母双双离去,却不曾见年幼的叶长溪掉一滴眼泪——他甚至还在父母棺椁前问“为什么要哭”,旁人也无从猜测这小孩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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