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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九天劫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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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道台积雪难消,经年不融,往来白鹤却偏爱此处,成群在此歇息。

花迟于台前入定,已经三天三夜了。

此前经历的种种,从幼时被阿娘收养,到前几日与师父同桌而食,在识海中一幕幕回想,又一幕幕远去。

他灵台清净,入定后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天色突变,疾风自周身起,白鹤惊飞。

不如归中。

宿少岚的目光从屋中沏茶的李穆白身上抬起,落在窗外。

天色阴沉,密云笼罩整个归雁山脉,耳畔依稀响起北冥海中沧浪翻涌之声,搅动护山大阵外绵延千里而不知尽头的冰层。

宿少岚罕见地蹙眉。

恰逢此时,李穆白沏好了茶,为宿少岚倒了一盏,端到他的面前,温声道:“师父,用茶。”

宿少岚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倒是比上次又长进许多,茶香清甜,回味中却透出几分甘苦。其中酸涩,自在品茶之人心中。

李穆白也抬眸去看窗外,一向内敛的神色中显出几分讶异,他疑惑道:“这应是花师弟结丹的劫云,怎么这么……”

按理来说,结丹虽是修士的一个坎,结丹过后,方能真正地辟谷,绝五谷,断尘缘。但并不至于到寻常修士难以触及的高度,于天赋不差的弟子而言,不过时间长短问题。有人短短几年修出金丹,亦有人需经历几十、百年方能结丹。

九州之大,修士遍地,天天都有人结丹,李穆白在北冥百年,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雷劫——还只是区区结丹之境。

宿少岚放下茶盏,半晌后才道:“九天劫雷。”

李穆白呼吸一滞:“九天劫雷?!”片刻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犹豫道,“那花师弟岂不是性命垂危……”

“此事有异,”宿少岚看了眼担忧之中的李穆白,随后道,“花迟拜师时,我探过他的灵脉天资,虽为上乘,但绝不至招致九天劫雷。这孩子心志坚韧,加之有他师父护着,渡劫应是没什么问题,就算失败,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毕竟上一个次次渡劫都伴着九天劫雷的人,可正是花迟的师父叶长溪。

“阿白,你去知会各峰弟子一声,今日莫要外出,在屋内自个儿修行便是,不然被雷劈了可是自找的。”

李穆白:“……好,弟子这就去。”

叶长溪来到论道台时,花迟盘腿席地,正聚精会神地入定,那把由叶长溪所刻的木剑插在身前土中,白鹤不知何时已作鸟兽四散。狂风撩起他的发丝,却没有撼动花迟分毫。

于是叶长溪几步上前,站在花迟身后的不远处。他看着小徒弟的背影,见他墨发在风中翻飞,衣袍猎猎作响,显得很是瘦削,却坚定地坐在风中,难移他分毫。

半晌后,花迟睁开双眼。

白光照彻天际,举目苍茫,惊天巨响后,第一道雷应声而下,自厚重的云层上以风掣雷行势不可挡之势迅猛劈下。

花迟呼吸一窒,心中砰砰作响。他抽出身前的木剑,将之凝入识海,与神魂相通,抬手以剑刃向劫雷挥出凛冽剑气。

劫雷与剑气相交,骤然天光大亮,竟有令人致盲之势,极为刺目。随后只听见砰然爆炸般的响声,惊鸣响彻云霄。

神魂有如与剑意合一,那道剑气如同生生将神魂撕裂,识海顿时混沌一片,灵台骤然震动,痛不欲生。

花迟目眦欲裂,来不及遮目或是捂耳,第二道雷便紧随其后,准确朝着他劈来!

才堪堪挡住一道雷,竟已令他神魂嘶鸣,感到阵痛。

他咬牙站立,木剑挥舞之间,脚下以他为圆心,生出百丈剑阵,千万道剑意于剑阵中凝聚,化作护甲,迎第二道雷而上——

第三道、第四道……

足足到第七道雷时,花迟浑然不觉,自己七窍竟已开始渗血,五脏六腑剧痛不已。

血珠被疾风裹挟,落在剑阵中,剑阵顷刻间发出滔天之光势,一缕金雾缠绕剑光冲上云霄,竟将第七道雷劫击得四分五裂而碎散。剑光冲破云层,竟好似密云漏了个大洞。

片刻后,密云重新凝聚,云层间密密地响起轰隆声响,细小的雷劫逐渐汇聚。而山巅狂风渐息,竟露出片刻平静之势。

花迟撑着剑站在山巅之上,他的耳畔“嗡”得一声响个不停,眼前阵阵黑光,已经难以看清任何东西,连呼吸都有些孱弱。

溪兰居中,叶长溪住处悬挂的魂灯在此刻闪烁不停——

风骤急,第八道雷毫不怜惜已经被雷劈得性命垂危的花迟,再度以席卷之势朝他劈来。

花迟用牙紧紧咬着下唇,口舌之间俱是腥涩的血气,令他短暂地清醒片刻。他粗喘着气,瞳孔间闪过几道痛苦的金光,再度举起了手里的剑。因目不能视,只好以风感受雷云的方位,顾不上之后还有一道雷,耗尽识海中仅剩的全部力气,剑阵轰鸣作响,他双手握着剑柄,劈出一道天光。

灵台在此刻精疲力尽,隐有碎裂之感,缝隙间生出缕缕金雾。

砰——

有没见过九天劫雷的弟子好奇地打开窗缝,朝白鹿峰望去。狂风横扫整个归雁山脉,窗户被砰然推开,在激烈的撞击下四分五裂。屋中散落的书页被吹得漫天,弟子惊叫一声,忙抱头护住自己,再不敢多看一眼。

宿少岚怜惜地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桃花——已经被吹秃了好几枝,整个不如归都浸在漫天花瓣中,又被疾风迅速吹落。

他品了口茶,叹气道:“可怜了我的小桃花。”

李穆白站在他身旁,忧心忡忡地看向白鹿峰的方向。

花迟劈出那道天光后,再也站立不住,摇摇欲坠。握着剑柄的手不知何时已经鲜血淋漓,伤痕清晰入骨,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耳朵也听不见了,五感仿佛都被关闭。

手上力气一松,木剑啪嗒落地,花迟也应声倒下。

他隐约意识到还有一道雷——

鲜血染红了论道台上的雪,花迟用手摸到剑柄,双腿却乏力地站不起来,他已是昏沉,识海乱作一团,只能堪堪抬起木剑遮挡第九道雷。

他迟钝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一双微凉的手握住了他执剑的手。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茧的手,像是一块暖玉在抚摸他,滋润他,很熟悉,他早在不知不觉间将那触感刻入骨髓,深埋骨血。

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无比渴望那双手的触碰。

最后一道雷轰然劈下,滚滚而落,打在木剑上,消散得无声无息。

将将碎裂的灵台开始修复,识海中的混沌一点点散去,覆又清明。下一刻,识海中天光破晓,金丹成。心脏却在此刻泛起阵阵剧痛。

雷云逐渐散去,这时那柄木剑轰然粉碎,化作尘土,随那雷云一起消散了。归雁山脉上横亘了许久的巨大密云被丝丝缕缕的日光破云而出,阴沉的天色渐明。眨眼间,竟已复晴空万里,碧空澄澈如洗。

花迟全身力气耗尽,张了张口,声音却极为嘶哑。他无助道:“师父……”

耳畔的嗡鸣声未歇,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回复他,或是回复了他什么。只是下一刻,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断绝的五感也无法阻挡他在血液的腥涩中嗅到那一缕魂牵梦绕的兰香。

如玉般润滑的手轻轻擦过他渗血的七窍,蹭过他喘息间的口鼻。

他这是——亲到了师父的手吗?

花迟如梦似幻地想。

叶长溪从看见九天劫雷时,心便提到了嗓子眼——为何只是普通的结丹,竟然会招致九天劫雷?分明花迟此前渡劫从未有过如此之势。

第一道、第二道……道道如同索命的厉鬼,不留丝毫情面,倘若有丝毫的不及,便会灵台破碎,从此识海混沌,再难修行分毫。

这是天道索命的大天雷。

九天劫雷的厉害,叶长溪再清楚不过了。饶是他自己,从前几次渡劫时,面对九天劫雷,亦是九死一生,险些命丧于此。九天雷劫与寻常渡劫雷不同,每一道都劈在修士的神魂之上,个中撕裂的滋味,只有修士本人才能切真体会。

倘若他插手,试图以身渡之,劫雷只会变本加厉。

昭示着“旁人勿扰”的狂风难退叶长溪分毫,他走上前去,隐约间竟听见天衍剑的嗡鸣之声,如同悲鸣。

花迟的血漫过整个剑阵,剑阵却对叶长溪毫不设防。他轻易便能走入其中,以指为忍,在剑阵中加了几笔。剑阵金光大作。

九天劫雷果然觉察出了猫腻,除开劈向花迟的劫雷外,迅猛地劈出无数道雷朝叶长溪而来。天衍轰然出鞘,自行护主,剑刃挡住这急迅之雷,化作护罩护住叶长溪。

所幸,即便是九天劫雷,也只是结丹之雷。劈向叶长溪的雷也与劈向花迟的有所不同,并不会撕裂神魂,只是普通的劫雷。

直到第九道雷。

花迟已然无力抵抗,连气息都在顷刻之间滞停,他颤抖着手摸向木剑,劫雷却已经劈下,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

叶长溪无暇他顾,只好握住花迟的手,灵力轰然炸响,以归雁山为径金光四散——用那柄木剑,挡住了劫雷。

下一刻,如同触怒天道,数道劫雷朝叶长溪的神魂驰骋而来。

他另一只手握住了天衍剑,向地上花迟所布的剑阵中央狠狠插去。顷刻之间,平地如有巨大的透明保护罩覆盖,劫雷不近分寸之地。天衍剔透的剑刃如浸血光,数道雷光自锋刃闪起,逆劫雷而上,轰然劈向遍布整个归雁山脉的雷云,如同质问——

——为什么要将索命的大天雷劈向他?劈向一个天资并非顶尖,一个未断凡人七情六欲的人?

到底是渡劫,还是在索命?

雷云这才散了。

连叶长溪的五脏都如同被揉碎般,他在呼吸之间调整好体内躁动的灵力,将跌倒在地的花迟揽入怀中,抬手轻轻擦去他七窍渗出的血迹。

手心擦过花迟毫无血色的唇瓣时忽然一滞。

那好像是个无声无息,又充满了讨好意味的亲昵之吻。

连叶长溪都不知,这究竟是不是他旖旎的幻觉。

而溪兰居中,那盏闪烁的魂灯终于停息,发着幽幽的白光,经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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