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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痴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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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花台地处天山之巅,是昔日第一大派扶华宗遗留之地。扶华宗虽在数千年间日渐式微、乃至没落无踪,扶花台却因其地处天山灵脉之源得以保留。扶华宗没落后,此处便一并交由仙盟统管,后仙盟搬迁,便直接将刑惩台定在了扶花台。

仙盟虽名义上并无主次之分,各大宗门相互独立,彼此互不干扰,只在大是大非上例外。但名义上归名义上,内里终究还是分为三派。一方以太白宗为首,另一方以昆仑宗为首,再则便是诸如朱雀山庄、北冥宗等“不掺事”的第三派。

花迟被押送到水牢,一路经过许多里三层外三层仙盟弟子把守,以缚仙索困住花迟双手,吊在水牢中,再吩咐了看守的弟子放水。

水牢中水经得器俢炼制,泡得人软筋化骨。如此泡上三日,再经仙盟共审,便是不想招也招了。因而仙盟共审,虽非极刑,却又胜过千万极刑。

灵砂看着花迟不言不语,闷声受着水的模样,鬼使神差道:“你若不自请仙盟共审,即便是紫霄,也不能强行带你离开北冥。”

她自然信不过云皎那副“为麒麟山庄”的幌子,麒麟山庄倒了,中州灵脉尽归太白宗。这些年仙盟共事,以她对云皎的了解,只能是对花迟另有所图。

可眼前这人不过金丹初结,有何可图?

花迟半身浸泡在水中,道袍湿透了,紧贴着他的腰身。闻言,他抬起头,看向水牢外的女人,下意识动了下唇,又摇着头,什么都没说。

灵砂见状,吩咐了在外看守水牢的弟子,留下一道“重明火”,抽身离去。

在许多年前,花迟尚与花娘生活在一起时,那个时常来看望花娘的女人——与这朱雀山庄灵砂仙子的模样,别无二致。

年幼的小池不识花娘身边那只年幼的、通体火红的玄鸟,可花迟却在日复一日的晨课上将书卷中的图画记得滚瓜烂熟。

那是画在《异兽志·玄鸟录》第一页上、朱雀山庄引以为傲的吉兆,只有极少数弟子才能拥有的灵宠,当世仅存不多的先天灵物之一,据传曾是数千年前朱雀神鸟的近裔。

世人以“重明”称之。

可朱雀山庄弟子众多。他难以窥见其中秘辛,只得猜测他娘与朱雀山庄关系匪浅。

他动弹不得,浑身都是水泡的黏腻感,衣服沾在身上。

水牢中昏暗无光,只能零星听到些牢外看守弟子低低的交谈声,亦听不真切,更无从分辨。

意识被泡得昏沉之前,花迟思索起云皎、秦牧等人的目的。

仙盟显然并不相信麒麟山庄一事由他一人所为,他也的确没那个能力。“师潮鸣”虽是个合理的解释,但云皎等人依旧对他步步紧逼,想来却绝非是为麒麟山庄申冤昭雪。

归雁山下那些修士认定了北冥包庇他,又有多少是仙盟背后推波助澜?

可,为的是什么?

“叮铃——”

幽幽的铃铛声突兀地响在寂静的夜里,混着摇晃的水声,一声复又一声,牵着人心弦。

水牢外的弟子仍在低声私语着,仿若并未听见任何声音。

“叮铃——”

花迟想提醒那几名弟子,才一张口,便被没在胸口的水推过。他拼着力,嗓子哑得叫不出声,被泡得软了。

“砰——”的一声,水牢前弟子手中的重明火犹如脱离了控制,竟直直弹出,不知撞上了什么邪祟,火花四炸,一瞬大亮。

“什么人鬼鬼祟祟!出来!重明火有异,灵砂仙子马上就会回来!”那些弟子紧张起来,挡在水牢前,交谈数声,又分了人去找云皎。

埋在他体内的“引线”骤然收紧,花迟的识海果又泛起剧痛。那铃声每响一下,他浑身的筋骨也随之阵痛。

花迟渗着冷汗,耳畔是晃晃悠悠的水声,连水牢外的爆炸声都变得朦胧。

铃声骤然放大数百倍,疼得花迟倒吸凉气,惊呼出声。他双手牵着缚仙索叮当作响,溅起水花拍在脸上,打湿了额间乌发。

疼、好疼——

体内如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烧痒之余,身体颤得剧痛,没有一处完好。

花迟不敢有片刻松懈,唯恐像上次那般失去意识,可他的眼皮还是越来越沉,疼得他神志不清,基金昏迷。

“小迟!不要睡!”小狐狸道,“你按照我的口诀,试试用魔气放血!”

化筋水泡得他用不了周身灵气,花迟恍惚着,下意识想抽出白鹿剑,手上缚仙索又晃起一滩水。花迟不疑有他,尝试着催动体内魔气,

金雾在黑暗中凝聚,在着他裸露在外的肩上穿梭而过,划破层层道袍,扬起几滴飞溅的血。

与此前诱人昏沉的烧痛不同,肩上的伤口泛着另一种疼,像吊着他一口气。血顺着伤口缓缓渗出,滴落得满衣袖都是,殷红晕在水中漾开。

金雾密密麻麻地织上伤口,新生的皮肉凸出一截嫩红,连那点疼也消失不见。

花迟浑身发颤,金雾划出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水被滴落的鲜血推红。

“叮铃——”

一丝金线爬上他漆黑的双瞳。

花迟仿佛能感受到身体在逐渐失控,缚仙索松动,他抬起本该血肉模糊的手臂,看着上面新生的肌肤,心生无限厌恶。

无一不在提醒他,他是个“器物”,他会被控制。

水牢外的打斗声不知何时停了,没过胸膛的水渐渐消退,大门“吱呀”推开。来人一身黑衣,披着兜帽,盖住了大半张脸,裸露在外的下颔泛着死白。

那人声音尽是冷意:“你还真是不要命了。”

花迟抬起头,在昏暗中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笑了下:“是吗?我死不死得掉,你不是很清楚吗。”

师潮鸣语气森然:“小怪物,算计到我身上了。”

花迟意识中的最后一幕,便是师潮鸣劈晕了他。

意识昏沉,混沌间,他又回到了识海中的北冥。山岚弥漫,雾霭沉沉。他站在轮到台上,回首看向白鹿峰。

识海中的白鹿峰依稀仍是花迟拜师前的荒山,杂草丛生,无人打理。

小白狐陪着他,站在论道台上。

花迟垂眸,双睫微颤:“我会死吗?”

小狐狸道:“死不掉,就算一剑穿心,伤口也会被修复。”

“那师潮鸣呢?”

“……抱歉,小迟,被他分出去的魔气,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花迟顿了下:“好。”

魔物不死不灭,他沾了这份光,身上所有的伤口都会迅速愈合。幼时被师潮鸣锻体,若非小狐狸的“自愈”,只怕他早就粉身碎骨了。

小狐狸欲言又止,最终只在花迟面前打了个滚,朝他露出雪白的肚皮。花迟忍俊不禁,蹲下身挠了挠。

师潮鸣闯扶花台水牢劫狱带走花迟的事情传遍了仙盟十二宗八世家——如今该说七世家了。看守的数名弟子皆身受重伤,好在紫霄真人与灵砂仙子及时赶到,救下这些弟子性命。

仙盟原先对师潮鸣“死又复生”一事将信将疑,经此一事,倒是变得凿凿有据。其二便是确信花迟与师潮鸣勾结——扶花台下设各种法阵,师潮鸣此等修行邪术之人贸然前往该是危险万分的,却仍要冒此般风险“救走”花迟。

消息传到北冥宗时,钟毓尚在经楼中翻查着资料。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查出些什么,翻遍了各种奇闻轶事,企图找出些类似“剑伤不见血”“身体被人控制”的事,又多是幻术惑心、心魔诱人失控。

万万卷书册,青石玉阶上堆积无数,他一宿不曾阖眼,看得头晕,误抽出□□经,正欲放回,手指抽了下,那道经中飘出来一副画。

画的是叶长溪。

笔法生涩稚嫩,可见绘图之人并不精于此道。但一笔一划间俱是情谊浮现,寥寥数笔勾勒出叶长溪讲书时的模样,肃穆又温柔。

钟毓看着这本道经启蒙书,忽然意识到了是谁的画。

“师兄!钟师兄!”

恰时经楼被前来找钟毓的杜星回打开,他提步快速来到钟毓身边,忙道:“师兄,扶花台传来消息,师潮鸣劫狱带走了小花师兄。”

钟毓下意识攥紧手,险些捏皱了画:“什……那叶师叔……”

杜星回:“叶师叔昨日仙盟离开后就走了,师父说是去寻师潮鸣了。”

钟毓低低应了声:“杜师弟,替我将这张画送去溪兰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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