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在槐树枝头织成细密的网，时光蹲在胡同口老榆树下啃西瓜，殷红的汁水顺着指缝滴在泛黄的《棋魂》漫画上。他正翻到褚嬴指导小光破解"天魔大化"的经典桥段，突然被阴影笼罩——俞亮雪白的道场服下摆扫过漫画扉页，在褚嬴的折扇图案上晕开淡淡茶香。
"下午的擂台赛，"俞亮将冰镇酸梅汤放在石凳上，玻璃瓶外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漫画边角洇出心形水渍，"你执黑还是白？"
时光故意把西瓜籽吐进青石砖缝："怕我抢你主将位？"他晃了晃贴着创可贴的食指，那是上周特训时被棋罐木刺划伤的，"先说好，输的人请什刹海冰棍。"
俞亮忽然握住他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创可贴渗入伤口："消毒没做好会留疤。"他变魔术似的从袖口摸出樱花纹样的创可贴，替换时指腹无意蹭过时光掌心薄茧。树影晃动间，两人交叠的手影恰好盖住漫画里褚嬴执子的手。
道场训练室飘着新榧木的清香。时光跪坐在棋盘前摆弄手机，镜头对准正在复盘的俞亮。屏幕里那人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执棋的右手小指微微翘起，像漫画里褚嬴标志性的落子手势。
"专心。"俞亮头也不抬，白子精准击中时光刚布下的陷阱。黑子溃散的瞬间，道场老式挂钟的铜摆突然停摆，时光仿佛听见褚嬴的轻笑从棋罐深处传来。他鬼使神差地摸向三三位，落下连自己都看不懂的妙手。
俞亮捏着棋子的手悬在半空，腕骨凸起的弧度像被按了暂停键。时光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两下，道场服领口露出的锁骨泛着薄汗，那枚北斗七星刺青在日光下若隐若现。挂在梁上的燕子风筝突然扑簌簌转动，在棋盘投下振翅的阴影。
"这手棋..."俞亮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突然起身撞翻棋笥，白玉黑曜石滚落在榻榻米上，拼出褚嬴最擅长的"倒垂莲"定式。时光的手机还在录像，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俞亮泛红的耳尖，和两人膝头不知何时碰在一起的深蓝与月白道场服。
暴雨突至时，道场只剩下他们。时光趴在窗台看雨帘中的胡同，后颈突然被冰凉的触感激得跳起来——俞亮用井水镇过的毛巾按在他晒红的皮肤上。雨水顺着瓦当滴落的节奏里，混着俞亮整理棋谱的沙沙声，时光恍惚看见褚嬴的虚影在雨幕中执扇微笑。
"你总在看什么？"俞亮的声音惊散幻象。时光回头，正撞见对方凝视自己的眼神，像黑子落入白阵时破开的那道裂隙。挂在墙上的古旧折扇突然坠地，洒金扇面展开的刹那，露出褚嬴亲笔的「不可说」三字，墨迹未干般鲜亮。
时光捡扇子的手被俞亮按住，道场服的腰带不知何时松开了。雨声骤然轰鸣，他看见俞亮锁骨处的刺青第七星正对着自己胸前的铜钱，红绳不知何时缠上了对方的银戒。挂在檐下的风铃疯狂旋转，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声响。
穆清春踹门的动静打破凝滞。时光慌乱中扯断红绳，铜钱滚进棋盘底部。俞亮突然俯身，呼吸扫过他汗湿的鬓角："擂台赛，我要你执黑。"他起身时带走的薄荷气息里，混着时光常用的海盐洗发水味道。
深夜，时光在台灯下翻看偷拍的视频。按下暂停键时，画面正好停在俞亮抬眼望来的瞬间。他忽然发现对方瞳孔里映着个模糊的青衣身影——与漫画里褚嬴的造型完全重合。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手机屏幕闪烁两下，视频里的俞亮竟对着镜头说了句台词本上没有的话："你找到我了。"
时光惊得打翻水杯，浸湿的《棋魂》漫画第17卷正好摊开在褚嬴消失的章节。水渍晕染开对话框，原本「我会永远看着你」的台词，在潮湿的纸张上扭曲成「落子勿悔」。他抓起铜钱夺门而出，却看见俞亮家道场的灯还亮着，纸窗上投出两个对弈的人影——坐姿挺拔的那个分明是少年俞亮，而执扇轻摇的影子，肩线弧度与褚嬴分毫不差。
晨雾未散时，擂台赛的计时钟已经启动。时光摸着重新系好的红绳，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俞亮。当他把黑子拍在天元位时，道场梁柱突然传来三声闷响，像极了褚嬴惯用的折扇敲击棋盘的节奏。俞亮执白的手顿了顿，无名指上的银戒折射出七彩光斑，在棋盘经纬线上织出「珍珑」棋局的幻影。
时光咽了下口水，发现俞亮道场服的第二颗纽扣系错了位置。这个发现比任何定式都令他心慌，黑子险些下在禁着点。挂钟的铜摆开始规律摆动，他仿佛听见褚嬴在耳边轻笑："小光，这局棋要用心跳声来下。"
当俞亮落下第127手尖冲时，时光突然看清对方睫毛上沾着星点金粉——是道场晨课时粘的香灰。这个无关棋局的发现让他指尖发烫，黑子偏离预定轨迹，却意外形成绝妙的"相思断"。两人同时抬头，挂在裁判席后的褚嬴画像突然倾斜，画中折扇指向的正是这手棋的位置。
蝉鸣在某个瞬间集体噤声。时光看着俞亮咬住下唇，那是他陷入长考时的习惯动作。汗水顺着少年凸起的腕骨滑落，在棋盘边沿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两人被阳光钉在一起的影子。当白子终于落定时，道场后院的古井突然传来棋子落水的清响，惊飞满架紫藤花。
终局数子的时刻，时光发现俞亮雪白的道场服后襟，不知何时染上了自己常用的蓝墨水。两种颜色在腰线位置交融成青莲色，像极了褚嬴衣袂上的渐变水墨。计时钟归零的嗡鸣声中，他忽然听见俞亮用气音说了句："你赢了，冰棍钱我出。"
蝉鸣重新灌满世界时，时光才发现两人的手肘正隔着棋盘相抵。被体温焐热的黑子静静躺在棋罐里，表面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在木质纹路上拖出蜿蜒的痕迹，恰似那年樱花树下未写完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