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宁侯府暗潮汹涌,有人难过,有人生气,还有人惊惧惶恐。
靖南公府后院却是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
如雾很羡慕顾晞云能出府去逛,还有上次在荷风亭,她光在那儿烤串了,自己一口也没吃上。
于是,顾晞云决定在自己院子里做一次烧烤,叫如雾还有几个丫头一块儿来吃。
小红是个能说的,一会儿说福王府的花园有多大,里面的景致有多好看,一会儿又说那天去的夫人小姐们的穿着打扮。
不过顾晞云可能是定宁侯府的二小姐的事,她却一丝口风都没露。那天回来的路上,她曾偷偷问过,顾晞云说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还交待她不许跟别人说。
如雾对这些显贵的府第不是很感兴趣,她以前跟着院里的姐姐们去唱过曲儿,那是受尽白眼啊。
她比较喜欢听街上、还有铺子里的事儿,一直向小红问东问西,还一脸羡慕地说:
“要是我也能去逛街就好了。”
“姐姐的铺子里卖的烧烤是不是跟我们今天做的一样?”
顾晞云笑道:“都差不多,铺子里有的咱们都有。”
小红一边翻架子上的鱼,一边说:“不止呢,还有铺子里没有的呢,我从来都没见过人烤韭菜吃呢。”
最近有新上市的嫩韭菜了,顾晞云就弄了一些来烤。她还想烤土豆,向周管事打听,见没见过一种长圆形的,可以炒着吃,也可以蒸着吃的,叫土豆的东西。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周管事竟然说见过!
只是他说这是一种近几年才有的稀罕物,只在皇家的庄苑里有种,叫地蛋,每年收成后,会赐给亲近的臣下一些,去年国公爷还得了半蒌子呢。
顾晞云听了,说道:“这东西好种的很,产量又大,怎么不让老百姓多种些呢。”
周管事:“这小的就不知道了。要不,姑娘跟国公爷提提?”
顾晞云嘿嘿一笑:“我就随口一说。”
跟秦诏提?还是算了吧。真要跟他提了,他没准儿以为她又要陷害他呢。
要是等今年土豆赐下来,倒是可以想法留些种子,叫人去种。
想到这儿,她一拍脑袋,才想起自己马上就要跑路了,只怕是等不到这土豆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边烧边吃。
如雾又请求顾晞云:“姐姐给我们讲个话本子吧。”
顾晞云吃得差不多了,端起自制的饮料——酸梅汤喝了一口,道:“好啊。”
如雾忙又殷勤地坐到她身边,给她打扇。
顾晞云结合古代的背景,随便给她们编了一个,年轻女人被丈夫抛弃,寻死不成,靠自己的本事致富的故事。
讲完后叹了一声:“哎,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啊。”
小红接了一句:“就是,靠人不如靠自己,吃谷子不如吃小米。”
如雾却是满脸愁容:“可是我就只会弹琴、跳舞,别的都不会怎么办?哎!要是我是男子就好了,我就可以到姐姐的铺子里去做活儿了。”
顾晞云道:“女的怎么不行了?以后我就开一个专门要女人的铺子。”
“真的?”如雾惊喜,“姐姐,你什么时候开?”
看着如雾期待的目光,顾晞云有些愧疚,自己马上就要跑路了,开店怕是开不了了,只好含糊道:“啊……这个……目前还只是个打算。”
门外传来了轻咳声,及时解了她的尴尬。
顾晞云大声地问:“谁啊?”
话音刚落,就见杜亮在推开院门,秦诏在后面迈步走了进来。
秦诏今日闲来无事,到小花园闲逛,走到后院附近时,隔着院墙就听到了里面的笑声。
他一纵身,越过花园的矮墙,站到院外听了一会儿。
这小丫头讲的故事一听就是瞎编的,亏的其他人还听得津津有味。他闻着里面的味道实在是香,就进来看看她们做的什么。
众人一看国公爷来了,呼拉啦都起来行礼,一个个诚惶诚恐的。
秦诏挥挥手:“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好好的聚会被他给搅了。顾晞云心中一边腹诽,一边正要与众人一起退下。
秦诏却指着她道:“你留下来,本公有几句话与你说。”
顾晞云只好站在了那儿。
刚才还热闹的院子,片刻间就走了个干净,只剩下院子正中的烤架,还有架子上仅剩的三两串肉丸、几串香菇还有一小盘烤韭菜。
秦诏看了一眼:“韭菜还能烤?”
顾晞云:“这不是没什么青菜吗,正好看到韭菜,就烤来试试。味道还不错,您要不要试试?”
本以为这都是别人吃剩的,秦诏不会要的,结果他却点了点头。顾晞云只好给他新拿了双筷子,将那盘烤韭菜放到了他桌上。
秦诏尝了尝,竟意外地好吃。
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撂下筷子,吩咐道:“你后你做了什么新鲜吃食,都跟周管事说一下,叫他给本公也上一份。”
这丫头是个没良心的,有什么好吃的从不到他跟前献殷勤。除了有事求他的时候。
顾晞云装着去翻烤串,背对着他,悄悄地撇了撇嘴,转过头来却笑道:“是。”
又问他:“国公爷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秦诏道:“上次在福王府见到了顾凌霜,听说她不认你?还说你是假扮的?”
顾晞云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赶忙道:“是啊,她说我不是顾二姑娘。她是顾二姑娘的姐姐,一定不会看错的。所以……国公爷能不能放了我?”
“放了你?”秦诏道,“我又没关着你。”
“那,你的意思是,我随时可以走?”顾晞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走?往哪儿走?别忘了,你如今可是我的妾室。”
“妾室……”顾晞云道,“这还不是你说了算?你说不是,不就不是了吗?”
“胡闹!这岂是能儿戏的?”秦诏不悦道,“再说这事儿还没弄清,万一你就是顾二姑娘,那就是我秦某未过门的妻子,要是放你走了,你嫁与了别人,叫我秦诏的脸往那儿搁?”
顾晞云直想翻白眼,还未过门的妻子!你未过门的妻子已经命赴黄泉了。
秦诏见她低头不语,又问:“安王找你说话,你为何不理他?”
“安王?”顾晞云眼神茫然,“谁是安王?他跟我说过话吗?”
秦诏见她不像是装的,心里痛快了些,又道:“过两天,我再带你去见见严夫人。”
“严夫人是谁?为何要见她?”
这下秦诏是真诧异了:“你不知道严夫人是谁?”
顾晞云摇头。她该知道吗?
秦诏:“……算了,等见到了你就知道了。”
得知过几天又要出门,顾晞云开始准备了起来。
憨儿已经帮她弄到了一张路引。前两年南边打仗,逃难来京城的人多,有的人因病或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死了,路引却还留着,花几个钱就能买到合适的。
她将自己上回准备的东西打了一个包袱,银票则放在贴身里衣的内袋里。
铺子的利钱她找憨儿要回了自己的一份,至于本钱,也只能算了,她总不能现在撤资,那样铺子也就开不下去了。
她盼啊盼,三天后,杜亮来通知她,明儿是户部李侍郎的夫人,也就是福王姨母巩夫人的生辰,给国公府发了请柬,叫她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就去。
第二日吃过早饭,依然是她跟秦诏一人一辆马车,去到了户部侍郎府上,秦诏却没像上次那样丢下她,而是陪着她一起进了门,一直到二门处,两人才分开。
在外人看来,秦诏是非常宠她的。出来赴宴带着她,生怕人欺负她似的,还陪她走到二门。
李家也有个小园子,不过比福王府自然是差得远了。
顾晞云先在正院拜见了巩夫人,送上了杜亮早就备好的寿礼,然后就被引到了小花园里。
园子不大,却有个戏楼。因时候尚早,客人还没有来全,所以只有两个女先儿,站在台子上说书。
顾晞云谁都不认识,坐在台子下无聊地听了会儿书,总感觉背后有人在偷偷地盯着她看。
她扭回头去,只见二楼栏杆处站着一名中等身量,一身锦衣的中年妇人,正眼光发直地看着她。见她回过头来,那妇人却慌忙将头转过一旁,眼圈似乎有些红。
顾晞云没多想,可能人家只是在看说书的女先儿。
她站起身,想在园子里走走。
园子不大,也就西边的荷花池还有些看头,池中的荷叶已经像大铜钱一样,铺了半池。
她刚在池边站了一会儿,就有一个小丫头过来,悄悄地说:“二姑娘,夫人想见你一面。”
顾晞云扭头看小丫头,并不认得:“你家夫人是谁?为何要见我?”
听了她这话,小丫头似是见了鬼,惊恐地捂了一下嘴:“我是冬儿啊,二姑娘不认得我了?”
“我该认得你吗?莫名其妙!好了,别耽误我赏荷叶。”顾晞云一甩手,走上了池子正中的九曲廊桥。
在桥上喂了会儿鱼,她打算再回去听会儿书,混到中午吃饭时,就好跑路了。
路过一座假山时,她看到刚才楼上那位中年妇人偷偷摸摸地站在假山后,眼圈红红地看着她:“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