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钱丽丽连表面虚假的和谐都维持不了。
在办事处一言不合就怼钱丽丽,看她凑上来听我们男生说悄悄话赶她,看她吃啥啥不够骂她,看她经常顶着一张涂着白惨惨坑坑洼洼的脸嘲讽她癞蛤蟆!
钱丽丽给周经理告状。
笑死,我怕她?
周经理虚伪着呢,周经理自己都知道我们底下对她也有意见,不照样表面客客气气?
而且马上又要分部门了,怕她个球,大不了换个新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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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涵钰傻,跟着周经理去了新部门。
那条产线赚钱,但也分市场。
周经理手下有哼哈二将,自然拿的份额最大肉最多的市场。其他人,看难说话的,给个次一等的市场;好糊弄的,随便丢个别人做不起来的。
我有时候,真的看不懂钟涵钰:她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啊!
周经理把犄角嘎达的破烂小市场,都丢给了她。
看似负责五六个医院,分布在S城东南西北,都是二级或者二级以下的。
钟涵钰又不会开车,坐公交还晕车,地铁有些还没直达。
也亏得她家境不错,舍得打车来去。
五六家医院加一起的规模,还比不上周经理哼哈二将手里三甲医院半家的三分之一。
可就是这样一些小而破的市场,没有哼哈二将二十分之一的资源投入,她还是给做起来了。甚至于又把其一家做到了销量翻了十几倍!按照床位产出比,干翻了哼哈二将手里标杆模板的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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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收入,又超过了我。即使我换了新公司,基本工资是她三倍!
有时候想想,我喜欢她什么呢,脸吗?医药圈美女药代还是很多的。
别人怎样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研究。
我只知道钟涵钰喜欢睡懒觉,早上开会的时候,经常一不小心就会迟到。虽然经过我们劝说,没再卡着点出门,迟到的坏习惯算是改得差不多,但很多次还是气喘吁吁踩着点赶到办事处。
她跑市场其实也不是很勤快,虽然一开始都不知道可以悄悄不跑,但老是赶在十点半急匆匆到医院,然后见完几个关键客户,很快就跑回家了。
想喊她一起吃午饭,问她,这么急着回家干嘛?
她回答:做饭,睡午觉,玩猫!
这小日子过得,也是没第二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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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那么多人,她是独一无二的。
聪明、又傻乎乎的;漂亮衣服很多,却又没有过分打扮,甚至于连化妆都感觉技艺不熟。遇上必要的大型会议,涂个防晒霜,抹点口红就是化了妆……不过也足够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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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男生和她有比较好的关系吗?”宣嘉音问道。
李东辉摇摇头说:“都是同事吧。当时办事处总共五个男的,一个结婚了,另外三个有女朋友,虽然男生私下里都知道我喜欢她,但我在她眼里,也就是同事吧。她和男生相处,都很有分寸。”
嫌疑人尚不明确的案子,一般不会对涉案相关人员透露太多查案细节。
考虑到失踪的钟涵钰生死和去向都陷入迷雾,丁卯考虑了会,不得不半真半假的对李东辉说道:“漂亮的女孩子在外工作,家人往往对她的感情生活一无所知。有些东西呢,我们警方不方便透露太多。我们能告诉你的一点是,目前关于钟涵钰的失踪,推测与某不知名的人有关,但能找到的线索很少。所以李先生你看,关于钟涵钰身边的人际关系,你是否能多告知我们一些其他信息,这样才有助于我们更快找到真相!”
李东辉一时半会想不出其他,但内心想要帮忙的意愿很强烈,忍不住咬着指甲陷入苦思中。
宣嘉音也在旁循循善诱,半是提点半是探查:“你和她最近有没有联系?可能不经意间听她说起过什么特别的人或事?”
“最近?……八月初接到过她的电话,她在瑞华医药有部分遗留费用没有得到处理,她问我要了瑞华督查电话,准备联系督查要回费用。”李东辉很快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 “我接到她电话很开心,她很少主动联系人。我想和她聊聊近况,就说起我买的房子装修好了,随后问到她现在怎样,还是一个人吗?……她对我表示了恭喜,随后说她去年全款买的房还放着没动,等从瑞华要了钱看看装修……一句全款,把我打入冷宫,我再也没了聊天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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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嘉音同情的看了眼李东辉,和丁卯对视一眼换了个话题:“那你认为海轮医药郑升才经理说钟涵钰因为业绩不达标而辞职,是别有隐情吗?”
“对,虽然我老觉得钟涵钰傻乎乎的,但她如果真傻,不会让我时不时就感到压力而提不起勇气追求。所以我说她傻,那只是她之前都只以正常且和善的心态看人看事。一旦揭破伪装,她看得比谁都清楚。具体情况,还留在瑞华医药的吴志杰和王姐知道。”
“你有俩人的联系方式吗?”
“有。”
从刑侦大队座机播出的两个电话,一个响了半天没接,一个直接被拒绝了。
“单位座机号码的来电显示够直白了吧,这也不接?真不知是否应该夸赞现在人对诈骗过于敏感还是警惕过头。”宣嘉音摇了摇头嘀咕。
李东辉听到,想了想还是帮忙解释:“医药销售,其实是灰色职业。现在医疗反腐大环境下,我们这一行,对公安警察之类都十分避讳。”
“那你怎么?”宣嘉音话没说完,但意思明白。
李东辉脸上有种坦然的放松:“我们早合规了,不涉及金钱交易。只传达一下学术相关,每天做做基本的客情工作。像我,有医生喜欢在门诊完边吃午饭边看看日报,我呢,就投其所好,负责做好每周门诊跑腿买报的活儿。所以我才第一时间在S城日报上看见了悬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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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人民群众对于刑侦相关,总是存在很多误区。
宣嘉音了解到李东辉这一职业人士更多的顾虑后,语气更加和缓,给李东辉解释开来:“明白你们这行的顾虑了,不过接到刑侦电话是必须要配合的。
很多人接到刑侦电话要求前往,会想是不是喊过去坐牢。或者不接表示不知道,不知道就没罪……”
李东辉听了宣嘉音的科普,看了一下时间,想了想,主动提出帮忙:“要不我我来给他们沟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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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辉打了两通电话,很快得到了对方来刑侦大队配合调查的回复。
然后,李东辉提出要告辞的请求:“时间不早,我得预留些客户早下门诊的时间。放心,这两人都得到过钟涵钰帮助,一定会配合你们工作的。”
“感谢李先生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和帮助!”丁卯伸出手道别。
“别这么说,我受之有愧。”李东辉握着丁卯的手,心里十分落寞。
李东辉沉默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丁卯的眼里是真诚也是羞愧的:“钟涵钰是做药代的,她的失踪,我猜呢,大概率离不开与医药相关。要追查更多的信息,其实我们医药代表的朋友圈的传播力度更广。但我不会发,因为担心客户见到沾染刑事相关的我们避而不及。”
说完,李东辉放下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的,除了渐走渐远的背影,还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话。那些话,不知道是出于自我剖析还是对一段情感的哀悼——“从她入公司第一天开始!算到现在,四年零三个月了。四年零三个月的暗恋……我终究是凡人!生活……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