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回到办公室以后,和黎玉发了条信息。
黎玉拎着杯咖啡走进了,她自然而然地往桌子上一坐,瞧着谢临沉闷的模样,抬手捋了捋头发,利落地说:“临哥,什么事儿啊。”
谢临抬起头瞥了她一眼,黎玉连忙乖巧地喊:“二哥。”
谢临一向直言,他说:“沈煜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玉咖啡往桌子上一搁,脸色变得极为认真,她瞧着谢临语重心长地说:“你不会要当替身吧,现在可不流行这套了啊。”
她很难不为她这位从小到大哑巴似的哥哥发愁,尤其是听了他讲了和萧承的大概以后,只觉得他哥要栽了,栽得死死的。
黎玉叹了口气,好歹她哥那张脸出挑得惊为天人,能够稍稍拉回点成功率。
她瞧着谢临桌子上放的水果糖,随手剥了颗,慢悠悠地说:“人读了八年的艺术学位,听朋友讲过,他做饭挺不错的,很照顾人,做事也认真,画的作品基本上都得过奖,挺优秀的。”
黎玉刚把糖放进嘴里,下一秒立马吐了出来,她皱着眉,埋怨地说:“哪买的?找老板退钱,这么难吃的东西还敢卖。”
谢临抬起了双眸,望着她:“难吃吗。”
黎玉下一秒就明白了这水果糖的来源,她连忙摆了摆手,安慰道:“不难吃……哥,你是明白我的,我吃不惯酸的。”
“想追人啊?你要长嘴啊。”黎玉喝了口咖啡,清了清嗓子,颇有一副人生导师的模样。
“你要告诉他你喜欢他。”
谢临拿掉了眼镜,揉了揉眼角,说:“我说了我爱他。”
“直接说的?”
“没有铺垫?”
谢临没接话。
黎玉再也没忍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哥哥的那副模样,他什么都好,怎么就是个不会恋爱的恋爱脑呢。她说:“合着你闷着一大堆事,把人骗得死去活来的,最后来了句我爱你?你没事吧。”
“是个人也不会理你的吧。”
“我现在就感觉对不起承哥,帮你瞒了他一次。”
谢临开始闭口不谈,沉闷良久之后,说:“能怎么补救。”
黎玉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说:“用心。”
“你能不能勇敢一点?该勇敢的时候畏畏缩缩的怕什么承哥伤心,什么承哥爱沈煜,都是软弱的表现。”
她受不了了,自己哥哥少年就早熟,从事一向稳妥,怎么想谈恋爱把自己搞得一团乱,看得人直憋火。
谢临穿着西装,远远望去,就是平日里的精英模样,如今却是颓废地坐在办公椅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一直在犯错,我很怕他难受。”谢临终于开了口,语调里是藏不住的难过。
黎玉恨铁不成钢道:“你就继续这样吧。”
“你躲在后面把沈煜的公司融资投了起来,又疯狂地在收藏家手里买承哥的画,然后把自己折磨到疯,谢临,可真有你的。”
“马上和承哥诚恳道歉,再说下一步。”
“……好。”
黎玉瞧着谢临简直是头大,她待不下去了,她怕她再待下去会给谢临两拳,她岔开了窝火的话题,她说:“爸说,欧洲的生意想让你接手。”
“我不出国。”
黎玉想也不想就知道为了什么,她微笑道:“祝你好运,我的恋爱脑哥哥。”
门轻轻地关上了,谢临想了许久。
今夜晚间,萧承如约见了深圳方面的负责人,他来是两个目的,一是解释清楚善溪村的规划,二是延误了山区景区开发而感到抱歉,虽然错并不在自己。
酒过三巡,谢临坐在一旁似乎是给他做背一般,三言两语的挡下了那人灌酒的恶趣味。
可他仍是喝得晕晕乎乎的,酒局结束以后,他恍惚地瞧着路灯。
路灯下飘起来雨夹雪,细长的雨丝划过了光晕,这漫长的雨夜总和一个人有关联——谢临。
一把伞又出现了自己的头顶,他没有说话,他知道是谁。
谢临犹豫了几下,啪嗒啪嗒的雨声里,他低沉的声音细细闯入萧承的耳畔。
谢临说:“是我骗了你,橙橙,我太卑劣了。”
萧承这一刻的喉间像是牵到一条线,怎么说都有些难过,他觉得他这辈子的恋爱实在是太过难堪,虽然他并不想承认自己是个恋爱脑,可他在谢临面前总会丢面的掉眼泪。
哪怕萧承是喝得心烦意乱,他仍是把背绷得直直的,背对着谢临。
谢临的声音很沙哑,他说:“我是个很不自信的人。”
萧承的手攥起了袖口,谢临才不是不自信的人,他一向的说一不二,会议桌上也是气势凌人。
“我知道,你很难原谅我,从始至终也给你带来了不少伤害。”
萧承的肩一沉,伞下静的只剩下噼里啪啦的雨声。
谢临和萧承站在了昏暗的路边,周遭是黑漆漆的写字楼,谢临撑着伞,保护着他不受冷雨的侵袭。
谢临继续说:“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事到如今,我想做的只有弥补。”
“弥补?”
“我想让你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我很爱你,可是我的爱拿不出手,你也不会接受。”
风一吹,落雨还是飘在了萧承的脸庞上。
“我知道,我不该那样骗你,可我太自卑了。”谢临似乎有些慌张,他说:“我太贪心了,橙橙,我发誓这几日我从未对你有过任何玩弄心思。”
“我只是想这段时间内,短暂地拥有你。”风太大了,萧承听不清他的语气,可能是风把谢临的语气吹得发颤。
“我是真心的,可我第一步就走错了。”
萧承突然转过身,打断了谢临,他说:“说了这么多,你觉得我们合适吗?”
谢临微怔。
“谢临,从始至终我都不了解你。”
萧承的目光似乎有些怜悯,他说:“至于你说爱我,我建议你多看看医生,是否是因为愧疚过多影响了本心。”
谢临垂下了头,解释道:“能给我一个机会吗,哪怕从你刚来北京的时候那般,从朋友做起。”
萧承没有说话。
雨还在下,他毅然决然地拉开了网约车车门。
他从沾满雨滴的后视镜中,瞧着谢临的身影,越来越远,模糊不堪。
他回到了家,喂了猫,瞧着虎头虎脑的小橘,心里莫名难过。
他洗漱一番后,点燃了床头上摆着的香薰,那香味是自己常用的苦橙味,可谢临却换了个牌子,说他原来买的太苦了,这个牌子味道偏甜,有助睡眠。
这味道一点也不甜。
他发起了愣,怎么会莫名地想到谢临,他的话一直环绕在自己的脑海里,甚至连悲伤也感染了自己。难道他也生病了吗。
沉思过后,他拨通了一通电话。
事情结束以后,他要离开。
-
第二日,他在公司走廊遇到了谢临,准确地来说,是他在等自己。
谢临见他来,迅速地递给了他一个牛皮纸袋,他说:“没吃早餐的吧?”
萧承客气地拒绝了,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谢临脸上那抹受伤的神态。
他风平浪静地打开了自己的办公室的门,也没顾谢临站在自己面前,啪嗒一下,反锁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坐在办公椅瞧着桌子上的水果糖晃了神。
叮——
是萧承的手机响了。
萧承划开了手机,打开了微信页面,一段视频出现在了聊天框里,是孙怡月发来的善溪村现场视频。
萧承点开了视频,瞬间吵闹声占满了整个办公室,他立马把音量调到了最低,即便是这样,也还是抵挡不住视频里震耳的吵闹声。
他看着视频,那些村民聚集在村口,把村主任和几位调查人员围在角落里,一个个高声呼着要个说法,说什么霸王条款,什么抢占良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不免要考虑善溪村的村民补偿问题,这些村民也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丝商机,想自己独占创业,违约罢了。
可这些村民的经营管理能力根本支撑不起如此庞大的服务中心,他们许给村民的条件是打心底里从扶贫角度出发,给出了最大的让步。
再这样闹下去,项目时间拖得越久,成本就会增大,到村民手里的钱就会更少。
但预算规划这是谢临的事情,这会儿谢临许是更为头大。
他乱想了一通,手指啪嗒啪嗒地打着微信,回复着孙怡月。
【辛苦你们了,设计图暂时不需要更改,村民这边……】
他还没打完。
他的办公室门就被敲响了,秘书的声音传了进来,他无奈地站了起身,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锁,说:“丽姐?”
“萧总早,总局这边让您和谢总跟进善溪村的项目进程,说是务必要确保事态的发展不会更严峻。”
说着,她就递给了萧承一份文件。
萧承捏着那张纸,沉思了片刻,认命似的说:“知道了,谢谢。”
秘书离开办公室的那一刻,他的脸迅速挂了下来。
他又要和谢临去深圳了。
而他的手机,在这时,却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橙橙,我要回国了。】
是沈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