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萧承能避着谢临就避着谢临,他处理完善溪村的报告,就手把手的带着他的实习生方景瑞,他家里条件不太好,但是个可塑之才。
每当他瞧着方景瑞唯唯诺诺地模样,就会语重心长的告诉方景瑞:“要自信一点,你是个优秀的大男孩。”
方景瑞连连称是。
就在方景瑞出了办公室门那一刻,脸上那抹谦卑消失地全然不见,他回到了工位上,冲着对面的江琳说:“帮我打杯咖啡吧,琳琳姐。”
“好嘞。”
江琳说着,就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接过方景瑞手中的咖啡杯,去了茶水间。
江琳是个热心肠的老实姑娘,她也是新来的管培生,与方景瑞不同的是,她的老师是黎玉。
她把咖啡放在工位上,小声说:“承哥和你说了些什么?”
方景瑞挑了挑眉颇为自豪地说:“老师特别喜欢我,不过是因为我画的好。”
江琳切了一声。
方景瑞自知没趣,只是觉得使唤人的感觉特别舒服。他是走的艺术,研也是在美国读的,看起来家庭条件不差,可只有他知道,爸妈为了他的发展把房子卖掉了,现下一家两口在老家租房住。
如今他成功闯入了北京,一定会成功的。
他也会成为像萧承那样的人。
今日晌午,员工餐厅。
方景瑞自然而然地走进了食堂,这番行为挺引人注目的,并不是他有多么耀眼,而是管培生的饭卡还没印好,他胸前明晃晃挂着萧承的饭卡。
姜觉瞧着方景瑞拿着餐盘招摇过市的样子,眉间微蹙,他索性打开了手机,提醒到。
【你把饭卡给实习生了?】
萧承很快回道:【他们不是没卡吗。】
【明日就做好了,何必呢?】
【我今天见小姑娘起晚了,在工位上偷偷啃面包,我让她拿卡下去吃饭她死活不下去,这不是怕小姑娘脸皮薄吗。】
屏幕对面的萧承没有等来回复。
他索性专心致志地拆着热狗的包装袋,最近时间紧任务重的,他午休时间也缩到了一个小时,他随便吃点。
可吃着吃着,他一个不留神,干硬的面包就噎到了他,他拿起水杯就往嘴里送,救急的杯子里却空空如也,他无奈地拉开了休息室的门。
他迅速地接了杯直饮水缓了缓,正在他缓过劲准备开门之际,却听到一声声微弱的“别走。”,他侧过头,借着门缝里透过来的灯光,才瞧见谢临就躺在床上。
他远远瞧着谢临煞白的面容,冷汗濡湿了碎发,嘴里还小声说点什么,他走近了些,看见那空荡荡的药盒猛的一惊。
他当即放下杯子就走到了床边,摸了摸谢临的脖颈,看着药盒,谢临还在说点什么。
他晃了晃谢临,说:“醒醒。”
谢临仍是不清醒。
萧承彻底慌了,他摸了摸谢临的脖颈,呼吸频率正常,他加到了晃动力度,说:“谢临,起来了。”
谢临却是喃喃道:“我不比大哥差的……”
萧承一怔,他到底在说什么。
“爸妈。”谢临声音很低。
萧承抿了抿唇,放轻了语调,柔声说:“起来了。”
谢临眉间微蹙,眨了眨眼。
“吃了几粒药?”
谢临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回望着萧承的目光,休息室内太黑了,他看不清萧承的目光,他嘶哑地说:“一粒…”
“真的?”
谢临意识到萧承在想什么。他迅速地朝他解释:“我不会那样做的。”
萧承没再多言,他缓缓起身,正准备离开时。
谢临拉着他的袖口,说:“你是不是在乎我。”
萧承心下一顿,怎么可能,自己只是怕他死在公司里。
不过他还是顾及着谢临这副模样,平静地说:“你没事就行。”
他说不清对谢临是什么感觉,不过如今他只想离他远远的,但现下做的事又挺难以解释的。
“我当年,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谢临还是说出了口,这件事,压的他难受,可说出来,萧承难受。
听到此,萧承并没有选择直接拉开休息室的门走出去,而是说:“所以?”
谢临伸了伸手指,似乎是想触碰些什么。
他闭了闭眼,寻找着记忆漩涡里最深刻的那副画面。
时间回溯到了六年前,一切还未曾发生的时候。
森语晕倒后的那日,他迅速地和森语父母打了通电话。
他坐在医院长廊上,等着森语父母从其他州飞来。
没一会儿,走廊上就传来的脚步,他抬起头,诧异地喊:“爸妈?”
谢耀直截了当,问:“阿语呢?”
“病房里。”
“她在病房,你就坐在外面?”
“嗯,抢救室不让进。”谢临还是那副平淡地语气。
“谢临——”
黎芮拍了拍丈夫的肩膀,说:“看你气性大的,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对着谢临说:“儿子,怎么回事啊,你伯父就要急疯了。”
谢临不想多说,他简言道:“刚抽了血,做血常规,生命指标没问题。”
谢耀瞧了他两眼,直接奔向了医生办公室。
在谢耀刚刚转身之际,谢临的手机响了。
他低下头打开了手机,是萧承的信息。他憋着了一口气,他有太多想和萧承说的了,可他总觉得和萧承讲是不是不太合适,正在他斟酌用词之际。
“阿临——”
熟悉地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谢临忙的把手机放下,站起身客气礼貌地说:“伯父伯母。”
李安带着贺梅一路小跑到了门前,他满脸都是焦灼,紧蹙的眉间在额间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他说:“怎么回事?电话里也讲不明白。”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贺梅就开始哽咽,说:“阿语前几天还说,身体不太舒服,我让她回家,这孩子说什么都不肯请假。”
谢耀安慰道:“弟妹别急,孩子现下没太大危险。”
啪嗒。
抢救室的门打开了,两对父母瞬间围了过去,带着口罩的医生瞧着他们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拿着化验单,说着些医疗术语。
谢临捕捉到了关键词,白血病,很晚了。
医生轻轻的一句话,瞬间压垮了贺梅。
“不会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昏了过去。
随着贺梅的晕倒,现场闹哄哄地彻底乱成了一团,谢临也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从小长大的邻家妹妹,就这么……生了重病。
森语的抢救室门又重新打开了,医生推着昏睡的森语走了出来,说是要转到血液科。
谢临一声不响地替着父母拿着东西,跟上了医生。
医生给森语推了针剂,瞧着森语缓缓苏醒以后,他悄悄退出到了门外,他一向不擅长处理这些情感浓重的事情。
没一会儿,他父母就退了出来,随即而来的还有森语的父亲。
“阿临,算叔叔求你。”
“她…”
李安始终说不出医生的诊断,哪怕他打了无数的电话,从美国顶级诊所打到了国内医院,每一通电话他就像是救命稻草般地握着手机,一遍遍诉说着那些指标,可对方都是沉默后,告诉他,保守治疗吧,让孩子少受点苦。
“阿临,她来美国,还是因为你。”
“哪怕读研也是,工作也是抛下了她的梦想,来和你一起做这行业。”
谢临沉默片刻,说:“我没让她这样。”
谢耀脸瞬间挂了,他怒气冲冲地说:“谢临,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谢临瞧着李安那张脸上的愁容,明明是顶级企业家的他,身影似乎有些摇摇欲坠,再没了往日里的大手一挥呼风唤雨那般模样。
“我是位父亲,阿临,你可能不懂,我们只有阿语这一个姑娘,她从小就喜欢黏着你。”
谢临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语十六岁的时候,许的愿望就是长大以后嫁给你。”
“算叔叔求你,你哪怕再不喜欢她,和她相处一下吧。”
“看在这么多年,你们从小长大……她”李安愈发哽咽,他说:“你贺姨很喜欢你,连你上学的时候都是她一手带的你。”
“让她还个心愿吧。”李安终究是绷不住,坐在走廊里不顾形象地嗷嗷痛哭起来,他不能接受这女儿只有不到三个月时间的事实。
他是位父亲,他现在唯有能做的,就是让女儿好起来,再开心起来。
谢耀叹了口气,说:“谢临,好好给你叔叔说,立马把工作辞了,这几日就陪着阿语。”
“凭什么?”
谢耀说着就拿着手机打了通电话,谢临想也不想,是给他的事务所董事打电话。
这一刻谢临站在走廊里,他很想问问为什么,他说:“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我是你爸。”
“就因为你是我爸?”
谢临很少朝着人发脾气,他原以为情绪敏感的人都是弱者,可这一次,他却不顾一切地说:“你凭什么要管我的工作?我自己有我的想法,你说我不如大哥,是他太过听你的话。”
谢耀瞬间被激怒了,他说:“你再说一遍?!”
黎芮上来就拦着谢耀,说:“老谢,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谢耀不顾阻拦,推开了黎芮,拿着拐杖就往谢临身上打,拐杖带动着空气,发出类似箭鸣一般的声音。
一棍子下去,拐杖因受力颤了颤,可谢临仍是站的直直的。
“逆子!”
谢临面色无虞地抬起头,瞧着眼前慌乱的一切,他丝毫不顾盛怒之下的谢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喜欢男人。”
“什么?”
谢临又重复了一遍,那眼神说不上冷漠,似乎带着一种决心,他说。
“我喜欢男人,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