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冻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果冻小说网 > 钝刃 > 第28章 变数

第28章 变数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褚承宗病倒是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清晨。

没有预兆,只是例行的年度体检里,被查出肝部指标异常。两天后,他在董事长办公室突发晕厥,被紧急送入私属医疗中心。

当天下午,褚氏集团的内线股东会议取消,秘书群悄悄将“总裁代行”权限临时转交至副总层级——褚沂阳按流程自然上位。

一切看似平静。

但内部人都知道——这是褚家几十年来,第一次出现“真正的真空”。

*

病房外站着三名助理和一位家属秘书。褚承宗的病情被严格封锁,只有极少数人知情。

而其中一个名字,赫然在“允许探访”名单第一位:

——褚行昭。

*

“他动了。”江弋把几份会议内部备忘录摊在褚行昭书桌上。

“褚沂阳的亲信已经开始试图接管你父亲原本直属的几条渠道,主要是南线的三家外包商和一个产业基金。都不是大头,但方向是试探性的。”

“他以为你还在病床上做康复训练,没空理他。”

褚行昭坐在椅背,左腿叠着右腿,双手交叠在膝上。他穿着极正式的衬衣西裤,轮椅下盖着薄灰毛毯,看起来仍旧是那个“病未痊愈”的继承者。

他盯着江弋手里的文件,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时候到了。”

江弋一顿。

“你确定要现在动?”

“我已经准备好。”褚行昭语气平静,“他们不是因为信褚沂阳,而是因为‘褚怀钧的儿子’。他们当年站错队,选了‘正统血脉’,不是出于忠诚,而是出于对自己利益的路径依赖。”

“他们不是真正的敌人。”

“只是需要一个理由。”

*

理由——他已经准备好了。

那份曾经被江弋锁进三重加密邮箱的证据链,如今被有序拆封。

GPS记录、信号中断数据、匿名供述、财务转账流向……每一条都指向那个名字:褚沂阳。

而这一次,这些东西不是要送去公检法,也不是给媒体投喂的爆点。

它们将被送到更合适的地方:

——褚氏集团元老股东会议,秘密信封,一一分发。

信件上没有署名。

但署信的人是谁,不言自明。

*

一周后,股东席第一排,有三张座位空了。

这是十五年来从未出现过的景象。

而褚沂阳,在会上却意外沉默。

他没有上台,也没有争辩,只是在整个会议期间,始终低头,指节按着那一页未翻的财报,像是知道了什么,又像是在等某个人动手。

*

当天深夜,褚承宗要求见褚行昭。

助理退出时,他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插着吊针,手臂上缠着冷敷带。他老了很多,尤其是眼窝下那层青黑阴影,让他看起来不像是病人,倒像个从战争中幸存回来的指挥官。

“你做得干净。”

他开口时,嗓音低哑,却没有愤怒。

“你知道你做的这一步,意味着什么吗?”

褚行昭站在床尾,没有说话。

他没有坐轮椅,也没有撑拐杖。

他直直地站着——

像一把已经出鞘的刃,明亮,安静,只是这次他展露出了锋芒。

褚承宗看着他,目光久久停在他腿上。

然后缓缓露出一点点近乎复杂的表情。

“你该站起来了。”

他说。

语气不是赞许,也不是命令,而是一种比沉默更深的承认。

*

病房的灯压得很低。

风从窗缝灌进来,吹动床尾那页翻起的病历。

褚行昭站在那里,像是整整等了二十年,才等到这一句。

不是“你可以继承”。

不是“我承认你是我儿子”。

而是——

你现在,可以走向前台了。

*

那天之后,褚氏内部的风向彻底变了。

那批被称为“老派股东”的灰发长辈们,不再围绕褚沂阳开会、递话、分权。

他们开始主动联系江弋,递出新的财务通道与咨询函,隐隐传出“想与总部正式恢复合作”的意图。

而褚沂阳,一夜之间,失去了他最重要的资本:“正统”。

而乔燃,也在那几天明显察觉到褚行昭气场的变化。

他走路更稳,说话更少,眼神里多了一种“身位改变”的稳重。

不是刻意摆出“掌控者”的姿态,而是——他真的走到那个位置上了。

*

许从瑶知道褚沂阳总有一天会来找她。

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个节点。

门铃响时,她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她没有多犹豫,拉开门,看到他站在门外,西装外套褶皱,领口扣子解了一颗,像是从某个酒局匆匆退场又不知道去哪,只好来她这儿。

她转身进屋,说:“锁门。”

褚沂阳进门没有说话。她把头发拢在一边,用毛巾慢慢擦着,肩膀微微发凉,但她没急着换衣服,只是把灯调暗,坐回沙发对面。

他看着她手腕上的红印,那是热水留下的痕迹,一圈一圈,像细线勒出来的。他忽然觉得,这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清瘦一点。

“老爷子还在病床上。”他开口,语调平静,“但已经有人在动了。”

她没有抬头,问:“是行昭?”

“他动得很干净。把那帮老派股东一层层掏空,一封信就把我架在了台面上。”他坐在她对面,像是说一场和自己无关的戏,“你那边呢?”

她停下动作,缓慢地把毛巾放到一边。她知道他问的不是她这几天有没有动手,而是在问她——到底还站在哪边。

“你以前不是会这么小心的人。”她语气温和,“你以前会直接告诉我该怎么配合,不会这样来试探。”

褚沂阳没接话,只是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看了看,放回去,始终没喝。

从前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多掂量。她父母去世早,年纪轻轻就一个人住进亲戚家的偏房里,褚沂阳是她少数能主动去依附的人。两人年纪只差几岁,小时候她跟在他身后,谁也管不了他们的性子,一起偷偷溜出宅子看黑车比赛,在家族聚会时赌谁能偷酒不被发现。

他那时候没拿她当外人,她也觉得他们像一国的。

可后来他出国,回来后眼神变了,做事开始有尺度、设边界,连对她的依赖都变成一种“你来得正好”的口吻。她不是看不清,只是不想撕破。

她自己也有份脏。褚行昭瘫痪那年,老爷子找她谈了一次,话没明说,只是让她多去看看那位“身体不便”的表哥,说得好听是照顾,难听一点,不过是盯着。

她答应了。

她当时以为自己能拿捏好距离。毕竟她对褚行昭的感情,和对褚沂阳不一样。他跟她说话总带着点克制的耐心,从不摆架子,也不会像沂阳那样把人推来推去。只是后来乔燃出现,褚行昭开始变了,他疏远她,不吵、不躲,也不解释,只是慢慢让她没有“必须留在他生活里”的必要。

她知道原因是什么。不是监视,也不是身份。

是乔燃。

她不喜欢那个女孩。干净、安静,太懂分寸,也太不懂规矩。

所以当沂阳今天出现在她门口时,她一部分知道他是来求助的,另一部分也明白,他没得选了。

“我不打算干涉你和行昭之间的事。”她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却不冷,“这场继承权的戏,老爷子早就看够了。”

褚沂阳盯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你不打算帮我了?”

她看着他没说话。只是那一瞬,她眼里闪过的那种迟疑和沉静,已经足够清楚。

他靠进沙发,像是忽然放弃了力气。肩膀塌下来,整个人陷进柔软的靠背里。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说,“你以前无论我怎么决定,你都会站我这边。”

许从瑶没笑,语气却有一丝嘲讽:“你以前也不是这么狼狈。”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现在再说这些,有意义吗?”

他不回答,只是靠着沙发,望着天花板那盏灯出神。房间里安静了几分钟,像是过去那些年在一个个家族会所、茶会、葬礼上打着眼色交流的那点默契,都沉进了时间里。

“你还是怪我。”他忽然低声说。

“我从来没怪过你。”她说,“我只是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你看人的时候,从来不带情分,只有需要不需要。”

“那你觉得我现在需要你吗?”他问。

她走到他面前,居高看着他。

“你当然需要我。”

“但你已经——不配让我跟你站在一起了。”

她说完,伸手把桌上的水杯推向他:“你该走了。”

褚沂阳没动。他像是坐着坐着就清醒了,站起身,抻了抻衣服,把袖扣扣回去,一点点恢复他一贯的体面。

许从瑶转身背对他,没再说话。

他走到门口,开门前停了一下。

“我其实一直以为,你是我这边的。”

“我也是。”她没有回头,声音却冷下来了,“但你把‘这边’的意义搞错了。”

门关上时,她低头,看着自己裸露的脚踝,被地板的冷气一寸寸渗进来。

她站了很久,像是终于从一个漫长的债务关系里退出,只剩一丝余烬,在她胸口发烫。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