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雨上”这三个字，就是这个梦境的钥匙……

“怎么又在发呆？”沈雨上伸手戳了戳伏野的胳膊。

“……哦，没有。”伏野回过神，说完生日祝福，伏野又把目光转向沈雨上，开玩笑似的朝他笑了笑，“什么时候从伦敦回来的？施黎都没告诉过我。”

以前读书的时候，伏野比沈雨上高出一个头，盯着他眼睛看的时候总要稍微低着头。这么些年过去，沈雨上竟然长高了一些，伏野只是平视就能轻易捕捉到他的眼神。

“差不多有小半年了。”沈雨上回答道。

伏野拿起右手边的那罐啤酒，故作轻松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大学毕业之后会一直留在国外发展。”

“不会，我爸妈跟……跟朋友都在这，总要回来的。”沈雨上笑了一声。

“叔叔阿姨……他们身体好吗？”

“还好。就是我妈她最近几年长了好多白头发，整天对着镜子抱怨自己是不是老了……”沈雨上喝了一小口饮料，“你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听施黎说你现在改行去当平面模特了。”

沈雨上不知道伏野这么些年都从事什么工作，以前还总旁敲侧击过施黎好几次，但施黎那会还在澳洲，伏野在国内的事知之甚少。

可他却跟沈雨上说：“伏哥这人长得帅，气质又好，倒是有很多国内小众品牌的服装网店找他当过模特，不过……不过么，他那个人的脾气你也知道，干什么都不长久。就算是给网店拍平面图，那也得看他喜不喜欢，想不想去……反正赚不到几个钱，也不知道图什么。”

什么都做过，什么都不曾长久过。

身边的人好像都在一直往前走，唯独伏野……

沈雨上恍然发觉，这么些年过去，他对伏野的全部认知似乎都只停留在了他们的高中时代。

伏野愣了一下，眼神很快地从施黎身上掠过。

他干笑一声，用手背蹭着自己的鼻尖：“能赚钱的事多了去了，酒吧，夜店……总得都尝试尝试，看看自己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

这话说来实在模糊，沈雨上皱了皱眉。

伏野似乎看穿了沈雨上的沉默，他又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我干过的工作可都是正规合法的。”

沈雨上这才轻笑两声，端起饮料仰头灌了几口。

沈雨上越是沉默，伏野内心卷起的那场海啸就永不停歇。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夹在指缝间，寻找打火机的瞬间，不小心对上了沈雨上的眼睛。不知怎的，伏野突然把夹着烟的那只手垂到腿边，再也没拿出来过。

直到桌上的奶油蛋糕一扫而空，伏野才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他弯着腰下巴抵在胳膊上，半眯着眼睛皱了皱眉，眼前的光晕越来越亮，沈雨上的声音也好像被拉得越来越远。

伏野觉得今天的梦，太真了些。真到足够看清沈雨上的脸，甚至只要他伸伸手，就能触碰到。

可伏野不敢，他醉得厉害，声音沙哑：“沈雨上……你是，真的吗？”

沈雨上吸了口气：“嗯。”

“有件事压在我心里好多年……”

“什么。”沈雨上凑近了些。

“当年丢下你……会恨吗……”伏野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沈雨上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最后，趁着施黎去洗手间还没回来的那几分钟里，沈雨上好像接到过一个电话，再几分钟后，好像又有别的人推门进来，皮肤很白，个子很高，只是伏野看不清他的脸。

沈雨上在跟他离开前，突然偏头凑近到伏野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可伏野听不太清，脑袋又昏又沉，好像整个人被卷进了漩涡里。

哦，想起来了。他好像在说——“伏野，能重新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高兴？沈雨上看见我竟然会觉得高兴……怎么可能？当初丢下他的人，可是我啊……伏野的意识越来越沉，好像彻底坠到了底。

.

“伏哥？”

“伏哥！”

施黎的声音猛地钻进伏野的耳朵，餐厅的音乐由远逼近，有些震耳欲聋。

伏野缓缓睁开眼睛，偏过头往刚才沈雨上坐过的地方看。可惜，那里已经空了。

“走了啊……”伏野自己都知道这句并非疑问。

“走了……谁走了？”施黎鼻尖越来越红，整个人都有些不清醒，他按着伏野的胳膊重新爬起来坐好，然后捕捉到伏野目光所在的那个空位置，“哦，你说上上啊，他刚刚走了，跟一个外国男人。”

“啪嗒——”

夹着指缝里一直没敢抽的烟，直接掉在了地上。

不过这次，伏野没跟之前那样。他捡起烟，取了张抽纸擦了擦橙黄色的过滤嘴，打火机的蓝色火焰从微小的圆孔里跳了出来，把微卷的烟丝吞噬，瞬间白烟缭绕，伏野微微闭了闭眼：“他已经……有男朋友了啊？”

这是他七年来头一次碰烟。这滋味，说不出的陌生。

施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伏野抽完一整支烟：“嗯。失落吗？难受吗？看见他跟别人在一起。”

“……”伏野低头不答，但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剥夺他所有的氧气。

伏野的沉默让施黎突然生出一种无奈的颓败感，他用胳膊撑着桌子站起来，眯着眼睛问：“亏我当初还以为你们两个一定会在一起呢。”

伏野皱着眉打断，起身抓了一把施黎的肩，力道有些大，“你喝多了吧。”

施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

“……”伏野沉默着，无法反驳。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这些都过去了，以后别再提了。对了，你不是说帮我找了工作么？哪里的试镜？”

施黎从兜里摸出一张银白色的名片出来，用手指按着右上角，从餐桌上推了过去，“喏，这个。”

伏野垂眸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字——Cavill&Rain。他忍不住吐槽，老外给自己的工作室起名还真是随意。

施黎从前台结完账回来，一副懒散的模样往凳子上一靠：“沿海的那套房子一直空着没人住，我找个代驾开车送我们过去。”说完，施黎打开手机点了几下屏幕。

“嗯？”伏野愣了一下，“不打算回景叔那边去了？”

施黎摇了摇头，继续翻着手机：“不了，我怕你今天深受打击，一个人待着容易想不开。”

“……”伏野知道施黎是在说沈雨上被别人接走的事，他收了笑，“我还没那么脆弱。”

施黎瞪了他一眼：“鬼才会信你的话。”

几天后，伏野终于在大清早的时候收到了试镜的通知。地点就在二经市中心一栋新盖的写字楼里，离得并不算远，整个25层都是“Cavill&Rain”的工作室。

施黎最近这几天都没回家，今天早上刚醒没多久就被他爸一个电话给叫了回去。

单从他的慌张程度来看，这小子是真的很怕被送回澳洲。

所以伏野吃完早饭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出门打了出租车过去。

“你好，请问是伏野先生吗？我是CR工作室的工作人员，你可以叫我小李。这个是您的号码牌，请在试镜等候区等待叫号。”

见伏野进来，前台的女生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过去排队。

“前面还有10个人等着试镜，粗略估计还得1个小时。如果你需要休息的话，左手边走廊尽头就有我们工作室专门开设的咖啡馆──”

伏野不太能理解一个服装设计工作室里为什么会开一个小小的咖啡馆，可能老板是真喜欢。

“不了，谢谢。”伏野说。

拒绝和道谢来得太快，前台的女生有些尴尬，她笑了笑，只说了句“好的”。

等待区其实也没几个人在，可能都去旁边的咖啡馆了。伏野不爱凑热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在木凳上，盯着圆桌上的那盆绿植发着呆。

等待区隔壁就是男试镜区，伏野看着几个模样漂亮的小男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站在门口讨论些什么。

他离得有些远，只能依稀听见“卡维尔”这个名字。

“卡维尔──”伏野低头翻开了圆桌上的设计师资料片，垂眸看着扉页里这个外国男人的资料。

姓名：Cavill

国籍：意大利

身高：189cm

……

比他还高出整整4厘米。

不愧是国外顶尖的设计师，上半身是披肩和衬衫的混搭，披肩是烟灰色的，但上面的印花图案却是血红色的，衬衫是拼色的，露在外面的那部分是浅蓝色。裤子跟衬衫同属一个色系，也是普通的浅蓝色，但侧面的裤线里多了一些别有用心的小设计，看上去，有些俏皮，但又有些突兀。

总之，这个男人的个人风格很是强烈。伏野下意识皱了皱眉，以自己的能力和经验，还真不一定能入得了卡维尔的眼。

他以前看过很多个时装展，今天还是头一次见这种撞色又不太奇怪的设计风格。

伏野心想，就算试镜不成功，也能当成一次宝贵的学习机会。

他又忍不住往后翻了一页，下一页是几个排版特殊的设计手稿，有珠宝和服装两种。

线稿干净，线条流畅，旁边还用中英两种语言标注着设计理念。

除此之外，伏野看到每张线稿照片的右下角，都有用铅笔手写的英文签名。他稍微眯了眯眼，嘴巴微弱地张了张，“R──A──I──N──rain？”

伏野猜这个rain就是这些手稿的真正主人。

“14号，伏野──伏野在吗？”

“在。”

“准备进来试镜了。”

“来了。”伏野走了过去。

“……小李，今天的试镜就先卡到14号这里，老板晚上有约，剩下的几个人你等下电话通知他们改天再过来。”

“好嘞姐！我现在就打电话。”前台的小李立马举手回答，然后走过来小声对伏野说，“帅哥，你这运气还挺好的，正好卡到今天最后一个名额。”

“运气好么。”可能吧。伏野把工作室手册合了起来，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往模特试镜区走了过去。

场地里调试灯光是暖色调的，并不刺眼，大概是跟上一个拍摄主题有关。伏野轻轻咳了两声，准备自报家门。

可下一秒，已经有人提前一步开了口。

那人站在窗前被风吹乱了头发，认真地盯着伏野那张脸，笑了笑：“你好，我是CR工作室的合伙人沈雨上，你也可以跟我的员工一起叫我的英文名，rain──”

谁……

伏野慢慢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