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许灵芝打开病房门出去,秦灵韵这只猴子乖顺地挥手,跳下病床,打开病房大门,贴着墙根蹲着爬行略过医生办公室,动作一气呵成。
直到跑出四层病房楼,顺着两侧楼梯下到三楼,摩拳擦掌拍手叫好,秦灵韵笑的鸡贼,“不愧是我,秦大明星记者,未来普里西特奖桂冠摘得者。”昂首叉腰,头顶上好几日没洗的头发,翘起的发梢都沾着得意。
她并没有告诉老许老秦、许灵芝他们,周稚童住在这家医院的事情。也没有详细地说自己是为什么会卷进这起杀人案,还差点被疑似凶手杀人灭口的事情。她不愿意说,许灵芝也没有逼她。他很了解自己的妹妹,自小以来就是个很有主见,也很有目标的人。她被选中成仁心不是没有缘由的。秦灵韵身上有其他人所没有的,坚定与信念,追求真理,剖析正义的刚韧。就连许灵芝有时都会恍惚,自己的妹妹是如此的执着,执着于挥舞斩懦的巨剑,任雷鸣电闪,她自不会放手。
谛听不是没理由,胡乱选中她的,许灵芝清楚地明白这一点。有谎言之雷的加成,秦灵韵是和其他人不同的。但还是会担心,担心她摔了碰了,或者是伤了痛了,更或许是某一日,谎言之雷突然失效——谛听给的突然,会不会收回的也突然?许灵芝就会突然惊醒,身上出了一层黏腻的汗,惊魂未定的心脏狂跳,太阳穴跳动的疼痛感剧烈。
他不能让秦灵韵一个人了,他必须回来,回来她身边。
楼梯间进入三层病房楼的门是单向推开的门,只能从里面打开,还有门禁。但她秦灵韵是何等人氏,早早就趁医生查房时,顺走了对方的门禁卡。
滴——门刷开了。
秦灵韵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在人来人往的病房楼中并不显眼。但是以她鬼鬼祟祟地接近被警察看管起来的病房的行为来看,要是看守发现的话,一定拖她进警队小黑屋,好好盘问一番。
她刚露了个小头,气焰就被一盆冰水泼灭了。站在周稚童床前的那两个人,一个碎嘴子朱南,另一个可不就是消失了好几天的周天明么?他都来医院了,为什么不去看她?难不成是在工厂,被她和她身上的秘密吓到了?
秦灵韵的脑子转了十八个弯,一会儿生气,气他怎么不关心她?一会又担忧,他会不会把她当成一个变异妖怪,或者是大怪物,或者是基因突变的女魔头?这样想着,头上的杂草头发和两根眉头,拧成了一条酸奶大麻花。
她第一反应就是先跑为上。不过晚了,朱南已经发现她了。
“秦灵韵!你怎么在这?来看周稚童的吗?怎么在门口磨磨蹭蹭不进来?”
“欸,你怎么穿着病号服?”朱南锤了下手心,“我知道了,你偷病号服溜进医院的是不是?”
“下次你给我打电话嘛。我带你进来哈,毕竟你可是我嫂......”
秦灵韵急急地去捂他的嘴,打闹间撞到了一旁的周天明。
“嘿嘿,嘿嘿,嘿嘿。”秦灵韵只能干笑。
周天明却像没看到她一样,连头也没有歪。
“周稚童,你要知道,我现在是在帮你。”他语气平稳,却透着一股子冷意,听起来十分不快。
周稚童靠在病床的床头上,被子滑落到腰间,即便脸上没什么颜色,嘴唇也发白。却依旧如同一尊水晶雕像,柔弱、破碎、惹人爱怜,让人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身上留下浓墨重彩。亲手把她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扯下浑浊的凡世,变得触手可得。
逼良为娼,看高傲不可一世的仙子褪去仙女罗裳,沦为裙下之臣。是那帮所谓的权利顶端之徒的狂欢。也难怪所有人会为周稚童疯狂,她想得到的,从未失手。
她的父母,还有那个男人,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一把封印在冰里的利刃,一把带着繁琐刻纹,呈放在天鹅绒托盘中,能献给皇帝的宝物。用这件宝物可以换得金银,可以换得城池,更可以换得权利。至高无上的权利。
她这把冰刃被送上各种老男人的床,与他们鱼水之欢的同时,拿下贵胄的许诺,亦或是,他们的把柄。就如,她是如何拿到袁家非法集资,袁潮贪赃枉法,借送礼之名向京都高官行贿。袁家早已外强中干,空有一副华丽的皮囊,内里空虚不堪。债务堆叠如山高,只能借区长的名义敛财,来填补高筑的债台。
袁家深陷邪教,几乎代代都是陂噬神的信徒,他们坚信陂噬神会给他们带来无尚的荣耀。每年大把的银钱都用来供奉陂噬神,为此几乎倾家荡产,只靠着袁潮区长名声在外,债主才不至于掀翻袁家祖宅。
而周稚童拿到的,就是袁家举债,借区长名义集资的证据照片。这些证据一旦暴雷,势必会让整个袁家倾覆。
拿到照片后,周稚童没有马上将他们交给那个男人,而是自己藏了起来,只告诉了他袁家现下面临的状况。而那个男人得到消息后,为了拿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毫不犹豫地向袁梦雪开出了条件。
“你究竟想要什么?!”袁梦雪慌张地问道,额头上一滴冷汗流进天鹅颈中。
“我要你退出。”
“你休想!”袁梦雪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了出来。
挂断电话后,她大手一推,将桌子上的东西悉数摔落在地。杯盏碎成瓷片,响声吓到了所有人。
袁梦雪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居然是她老公,袁潮找的情人,也就是周稚童做的。等她终于查清楚,已是案发之后,周稚童人身处医院之中。可笑,她居然没有死。
“那个狐狸精没死?”
“是的,夫人。”
不仅没有死,手上还有袁家的证据?袁梦雪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愤怒,她猛一挥手,腕间玉镯就砸在了茶盘上,原本清澈的茶汤混入扩散的鲜血,渐渐沉落杯底。她端起茶杯,目不斜视地送到唇边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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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稚童,你是不是知道王实和袁家的关系?”
“王实是这起案子的帮凶,如果你知道的话,请告诉我们。”
周稚童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没有张口,也没有低头。她的确知道。
王实和袁梦雪都是陂噬神教的信徒。二者因同一信仰而相识,袁家有权,王实经商,恰好是最佳的合作伙伴。于是王实来到北阳市,在袁梦雪的授意下,用金钱收买晨南区副区长张亚光,为袁潮排除异己。同时袁家也回报给他电能供给的大单子,直接帮他得到了北阳市晨南区这块大蛋糕。
这是一台圆满的戏,开场点唱坐弹,每一次转身回眸,便赢得满堂喝彩。既如此,为什么袁梦雪最后会砸了场子,拆了戏园子。亲手扼杀了台上的戏子呢?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案发当天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
袁潮在她面前提过两次王实这个人,是在夜晚,床笫之事完毕之后,躺在她胸口闲谈两句中提到的。无外乎是他来晨南区投资,要建厂子,能给晨南区带来多少创收。
袁潮很喜欢和她讲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似乎每日在政界行走,让他身上的包袱,压得脊骨弯曲,事事都要斟酌小心,所以片刻不得安宁。只有在女人身上,才得到一丝安慰。
他却不知道他身下的这个蛇蝎猛兽,会在他睡着之后,用透明胶带印下他的指纹,去开启他的随身电脑和保险箱,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他以为她只是个床上幼崽,每一寸肌肤透着无骨的暖香,却不识得,温柔刀,刀要人性命。于她,这本就是一场交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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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完话,周天明拔腿就走,完全忽略了他身后,一只气鼓鼓的粉兔子,挥着爪子张牙舞爪。朱南慢了两步,蹭到她身边,用肩膀顶了一下她。
“你们两个怎么了?吵架啦?天明怎么这么冷漠,明明前几天看着你的眼睛,都快擦出火花了!满满当当的□□啊!”
“......”
秦灵韵就知道,她就不该理他......
她才不会让周天明继续和自己冷战下去呢!这算什么,在和她生闷气?不管是哪种,她死也要死个明白。于是拔腿追了上去。
周天明的脚刚伸进电梯里,一个黑影就扑了过来,天旋地转后,拉着他一路狂奔。周天明那么大的个子,被一只狂奔的暴躁兔子拉着走,手心触及的,是一双暖暖滑滑的、软软的手掌。捏在他手中,让他的大脑突然就空白起来,待反应过来,他已经身处在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里,哐当——身后的门被兔子拍上。
他的后背撞上墙壁,一只素白的手从病号服袖口中伸出来,按在他手臂边,另一只正努力地够着他右侧的空间......秦灵韵抱成一个圈,把他壁咚起来了。
兔子吸吸脖子,耳朵尖轻颤,连修长的脖子都染上可疑的粉色。可眼下却挂着几丝晶莹的珠子,眼眶红红的。
“你为什么躲我。”兔子委屈,声音也是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