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克失败了，似乎是对人类下手这件事还是超出他的预料，埃尔文在军事法庭上，被指控反人类罪行，军团暂时由韩吉指挥。

军团从未如此集中的休息过，百分之六十的调查兵都集中在外城，为了接下来的沉积季节战斗准备，暂时并没有很重的训练内容，主要是轮班的巡逻，时刻警惕着即将要来的危险。

104期大部分人活的好好的，这回他们所处的位置不算最危险的，所以受伤的也少，该训练的训练，该休息的休息。

明渡有一些心事，她需要找人聊一聊，明渡认为，三笠想要守护艾伦的心情和自己是最接近的，第一个找到的就是三笠。

艾伦还在卧床，三笠贴身照顾他，阿尔敏和让暂时巡逻去了，明渡推开门，室内只有两个人。

“请坐。”

明渡也坐在艾伦床边，手里拿着三笠倒的热水。烟气袅袅，艾伦的表情看起来心事重重。

“那个，谢谢你。”艾伦低着头说话，

“如果不是你，前辈们就被我害死了，我……”

“艾伦”，明渡截住他的话，“不要为不属于自己的错误道歉，否则你的精神会被压垮的。”

“可是我……”艾伦猛的看向明渡，眼里的痛苦，懊悔，后怕，一览无余，

“我，我什么都做不到，明明大家对我……可恶……”

他的神情随着语气萎靡下去。

明渡眼睛冷静的观察他，判断他的压力情况，然后把手盖在他脑顶上，往下压了压，

“是我要感谢你，艾伦，你记得吧，我只是把前辈带出来之后，就没用的晕了过去，谢谢你救了我。”

艾伦大喊，“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就死在那里了，但我还是……有两个人，他们是，我的朋友，或许，我不知道，他们死去了，我只能拿到徽章，和另一个人的一片衣角。”

明渡的眼里带上一丝痛苦，“在那之后，我经常会想，如果我能够多坚持一下就好了，或许他们就不会死去了，明明我没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我真的……很没用。”

艾伦猛的抓住明渡的手，“怎么会，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你救了很多人，也救了我很多次。”

明渡猛然惊醒，发现几滴水掉在白被子上，她哭了。

啊，那种胸口刺痛的感觉又来了。她本来只是想劝说艾伦，但自己也不自觉的陷入那情绪里。

艾伦还要说什么，感觉一阵尖锐杀意狠狠地扎进手背，赶紧松开明渡的手。三笠走过来，把热水放在他旁边，那眼神让艾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明渡没有察觉，仍然在自己的回忆里，

“我觉得很后悔，不仅仅是他们死去这件事，还有生前没能珍惜和他们说话的时间，没能真正了解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梦想是什么。”

明渡抬起头，直视艾伦，语气恢复平静，

“所以我想，我能做的就是珍惜身边的人，绝不让我重要的人死去，不管付出什么，哪怕是我的生命。”

三笠像是应和一件小事，“同意。”

明渡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她是来问三笠问题的，

“三笠，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你，可以陪我出去一下吗。”

三笠看了一眼床上的艾伦，点点头。

艾伦忍不住直起身子，“等一下，有什么话要避着我说啊，等等——”

门在背后合上，明渡和三笠来到楼前，坐在房子前的木板上，明渡把脚搭在阶梯上，抱着膝盖，这个蜷缩姿势让她最有安全感，像在薄膜里一样。

明渡开门见山，

“三笠，我想要和利威尔结婚。”

只听咔吧一声，木地板出现一个凹坑。

三笠甩甩手上的碎屑，“没什么，你继续说。”

明渡看着她的手，“不需要处理一下木刺吗，会不舒服的。”

“没关系，这是小事，跟你要说的事情比起来。”

“哦……”明渡又把头埋进手臂里，

“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我觉得三笠也许能明白，我想要保护利威尔，不希望他再受到伤害，不希望他死去，就像三笠保护艾伦一样。”

“可是我对利威尔说结婚的时候，他的表情好像我说了错事一样，他让我说出理由，但我说不出来，和他在一起不就能更好的保护他了吗，但我感觉这么说他好像会生气。”

“确实会生气。”三笠下了结论。

“啊？为什么？”

“明渡，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

“人类的结婚就是可以时刻在一起，保护对方，然后在对方死后别人会把尸体送过来。”

“……差太远了。”

“可是我看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或许还有生育，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生育，所以这不是必要条件。据我的观察总结，人类结婚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死了能埋在一起，否则其他的事情不结婚也可以做。”

离谱的结论。

三笠深吸一口气，“听好了，明渡，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什么叫做结婚。”

“婚姻是相爱的两个人，为了走入感情的下一个阶段，才会做的事情，只有保护是不行的”

“我想要更好的保护他，为此结婚不可以吗，我不可以把这件事当成达成目的的手段吗？”

“不可以，因为婚姻和爱都是神圣的，如果你那样做了，只会让爱你的人感到痛苦。”

虽然三笠对利威尔感觉一般，但这会儿她都有点可怜对方了，从明渡表情中很明显的透露出她根本没有想这么多。

“你爱利威尔吗？”

“当然。”明渡不假思索。

“我不仅爱他，我还爱你，还有阿尔敏，萨夏，希斯特里特，尤弥尔，艾伦，让，康尼，萨夏，还有……”

三笠听完了报菜名，眼里的同情更深了，不过不是对着明渡的。

“这就是问题，爱不是这样的，爱是独占的，只能爱一个人。”

明渡的脑子已经烧了。

“我们大家不是相爱的吗？”

“对，但那和结婚的爱不一样，我们彼此之间是对朋友的喜爱，但结婚的爱，必须是爱情的爱。”

“爱……”明渡喃喃自语，费力去理解这个词里面的意思。

“我不明白，这东西有那么重要吗？没有它就不能结婚？”

“是的，爱很重要。”三笠语气笃定。

“比生命还重要？”

“这两个都重要，就像心脏和肝脏的区别。”

三笠继续说，“人类和其他生物最大的不同，就是有爱，这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弱小的人，可能因为爱而变得强大，软弱的人，可能因为爱而变得坚定。”

“三笠知道的好多……是因为你爱艾伦的缘故吗？”

“什，不，不是……”三笠猝不及防，热度迅速从脸上窜上去，语气也变得急切，

“我，我们是，家人。”

“奇怪，可是你刚才说的那些，好像都对艾伦适用。”

明渡依稀记得三笠是为了保护艾伦强大起来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听说的，或许是哪次秉烛夜谈……

“不是！”三笠把脸埋在红围巾里，“我们在说你的事情，跟我无关，也跟……艾伦无关。”

“哦……”明渡听话的不再询问了。

“可是我做不到这些，即使是利威尔，我也做不到为了他改变什么。可能因为我不是人类，所以永远也不会懂吧。”

明渡表情沮丧，眼神慢慢沉了下去，变得坚硬起来。她喃喃自语，不自觉说出来自己内心的漆黑执念，

“但是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放弃的，就算用谎言，用囚禁，也要让利威尔活下去……”

明渡突然回过神，迅速噤声，转头去看三笠表情，慌张辩解，“我不是……”

“我觉得可行。”

“什么？”

三笠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和语气，表情认真，“我觉得可以把他关起来，这样或许会容易些。”

“我，我只是……”明渡想要解释，又忍不住被自己的设想吸引，“三笠也这样觉得吗？”

三笠点头，“但是可能会有些麻烦，毕竟他是人类最强。”

“没关系，我有办法，把他放倒不是问题，但是不知道关到哪里比较好”

“有窗户的地方，定时放风，人没有阳光是不行的。”

“但是我怕他从窗户逃跑，也没有合适的锁链，毕竟他太强了……”

“手脚捆在背后怎么样，有一种很难挣脱的打结方式”

“哇，三笠懂得好多，再告诉我一些吧！”

……

已经巡逻回来的让和阿尔敏在门后紧紧捂住嘴巴，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恐惧。

他们本来只是想打个招呼，然后听到两人在谈话。

让萌生了偷听的想法，阿尔敏想要阻止，两人争执着不自觉靠近，然后就听到了结婚诸如此类的劲爆消息。

本来以为是特大八卦，没想到越听越让人后背发冷。

明渡的切开黑阿尔敏是知道的，她一直有种外表难以看出的邪恶感，不管是她处理事物的方式，还是在牢里和埃尔文对峙所说的话，这些都足以看出她并非单纯之人。

这并不是坏事，单纯的人在乱世是很难活下去的，明渡并非一张白纸这件事让爱尔敏为她感到开心。

但是听她兴致勃勃的讨论如何囚禁人类最强这件事还是太过了。

三笠居然还在为她出谋划策，两个人的语气和计划细致程度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怎么办，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利威尔兵长，这样明渡会接受处分的吧，但是如果不告诉他，万一真正实行了，失败后惩罚就不只是处分这么简单了。

……这种事情肯定没有成功这种结果。

“……你打算把他关多久。”

“从沉积季关到风行季节，我想好了，他的工作我会接手，畸变体我会替他杀死，他要做的事我都会替他做。”

三笠看着明渡，

“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你所说的爱，我要让他活着，但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做不到看着他陷入危险，只要想到他可能死去，我的心脏就会很痛苦，而我不想感受到那种痛苦。”

“……我能理解。”

“谢谢你，三笠”

阿尔敏偷偷伸出眼睛，看着明渡的侧脸，她表情向往，眼神却是痛苦的，那是一种求而不得的痛苦。

一边是至亲好友，一边是兵团长官，阿尔敏用了不到一分钟做出抉择。

“我要帮她们想出脱身的办法，万一计划不顺利，至少还能全身而退……”

让看阿尔敏的眼神也变成惊恐，

“喂，你这家伙，该不是认真的吧。”

阿尔敏神色坚定，“你在说什么啊，让，对方可是利威尔兵长，一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的”

“喂喂，正常人不都会先劝一下吗”

“劝说是没有用的”

“至少先尝试一下啊”

让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战战兢兢的转头，和两个人对上视线。

三笠的表情像是在看死人，

“你们……听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