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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八十八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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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恒出征前日,潮州地方志记录了一次罕见的星象。本该夜见的太白星,一枚火种般燃烧于青天之上。

《天文志》载,太白昼见,有破军杀将。秦灼不无担忧,“要么延缓几天。”

萧恒坐在对面,给他剥新买的橙子。他这活做多了,熟能生巧,不比之前总把指甲染得发黄。萧恒说:“朝令夕改,不是统军之道。”

秦灼问:“李渡白怎么说?”

萧恒笑道:“他才是最不信天象的。刚刚还去军中视察,要大伙别受此事干扰。你晓得他的不烂之舌。”

秦灼沉吟:“我心里还是不大安稳。自从银环的人来后,军营里不太平。”

萧恒握了握他的手,“我省得。但对阵柴有让,我需要他们。”

秦灼也就瞧他握自己的手,抚摸他指腹的茧层,“我听说,你也罚了银环?”

“是,二十军棍。”萧恒道,“这件事本是吕志鸿多番挑衅,所以他伤不抵罚。但银环也触犯军纪,试图越权杀人。念在前因,稍减其罚。”

秦灼心里明白,这是处罚,也是服众。潮州营和银环众人不可能建立什么深情厚谊,萧恒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在这一战中拧成一股绳。

秦灼眉头未舒,“你罚银环,她不会心怀怨怼?”

萧恒缓缓摇头,“她有更重要的事。”

秦灼也只好笑笑,“行,既然你主意已定,我就不多置喙了。”

萧恒把剥出来的橙子递给他,秦灼接在手里,又搁在一边。萧恒便去握他的手。秦灼看着他握住自己的五根指头,感受到他的老茧和毛喇喇的伤口,轻轻叹道:“出去照顾好自己。”

萧恒应一声,将他握紧,“我快去快回。”

“今儿晚上还集议么?”秦灼问。

“不了,都得回去看看妻儿老小。”萧恒说,“巡逻完我就回来。”

“明早什么时候动身?”

“卯时一刻,军营集结。”

秦灼道:“那还来得及。”

“什么?”

“你说什么。”秦灼垂着眼,手指划过他掌心,蜿蜒至手腕,又渐渐往上,“现在别给我来坐怀不乱这一套啊。”

萧恒道:“时间紧。”

“那你紧着点弄不就完了么。”秦灼懒懒道,“反正出征的是你,不是我。”

这两人并非今夜的特例,今夜巫山的风吹度潮州城,无数夫妻都在这雨声云影中相拥而眠,试图用肉卝身炽热的弥合来消融死亡的可能。秦灼坚持用面对面的姿势,并要求点灯,他被压紧床褥时睁大眼睛看着萧恒,哪怕是汗泪迷蒙时也要快速眨掉泪水,不想错过萧恒每一个细微的神态变化和身体的每一部分。他抬手去摸萧恒的脸,突发奇想,我如果也会摸骨多好,那我就能永远记得他的样子永远忘不掉。但这念头有些不祥。他不敢想又忍不住这么想。

顶点时他不让萧恒离开,死死咬住萧恒肩头时他听见萧恒在耳边发出的粗重吼声,最后神志不清,他甚至产生腹部隆起的错觉,后来证实这或许是为情生死之际催发的预感。整个过程两人没有说一句话,除了呼吸就是接吻。萧恒吻他眼泪时被他紧紧抱住了。

鸳鸯们赶紧趁暖夜交颈,孤鸟们则各泊其域,磨尖自己的爪喙来抵御风暴。军营里仍有火光长明,一些既是军人又是遗属的男孩汉子们围拢一处,一言不发地打磨父兄具有兵器性质的遗物。吕志鸿拿着酒葫芦坐在篝火边,他被折断的右腕被两块木板夹住,看上去滑稽又怪异。

他身边,是石侯的堂兄长史石守诚,从前在城内做玩艺买卖,如今也应征入营。石守诚面露担忧,“你手腕还没好,强要跟去英州,就怕落下病根。”

“我不怕。”吕志鸿恶狠狠说,“我就没怕过什么!”

石守诚看向他手腕,不忍道:“那女人下手也太狠了。”

“技不如人,我认。”吕志鸿吃口酒,“但人在河边,别想不湿鞋!”

“她现在得将军青眼,又有这般手段,你要整她,难!”石守诚叹口气,“这位不是个消停的,现在又出了这种风声……”

吕志鸿问:“什么风声?”

“你没听说?”石守诚面色阴沉,“有人造谣……说将军不是建安。”

吕志鸿脸色一下子变了,腾地站起来。

“没听说过。”他把酒葫芦塞回腰间,“时辰不早了,我回去上药。”

他大步离去,留下众人不明所以。剩下几个小子都是新入营的军属,不明所以道:“咋这么大气性。”

石守诚笑道:“他伤了手,多少心里难受,不和他计较。”

一个抱头盔的小兵道:“要我说,不是又怎么样,将军对咱们潮州的大恩大德几个建安侯抵得上?就算是公子檀,也没显灵帮咱们守城不是?要是为几句莫须有的话猜忌将军,那叫没有良心!”

另一个磨小剑的年轻士兵也道:“就是,军师早就说清楚了,新营那群人就是来给咱们帮忙的。咱们是手足兄弟,和他们就是卖货买货。就是孩子们打架,爹娘也得先训自家的几句呢。”

他的同伴整理好头盔,重新戴在脑袋上,“而且人家的确本事出众,和咱们一块打英州那叫如虎添翼。虽然闹得不大痛快,将军也秉公处理了。石大哥,我要是有人家那身本事,将军肯定也高看我呢!咱们千万别再传这话了,虽则就是个笑话,但真进了将军耳朵里,该有多寒心!”

石守诚挨个拍拍他们脑瓜,笑起来,“好,大伙都这么想,咱们此战必胜!”

***

一般来说,当夜但凡胡闹一场,秦灼第二天定然赖床。这天他却比萧恒醒得都早。

萧恒睁眼时,秦灼正披衣起身,一只脚踏进鞋里,听出他鼻息变化,扭头问:“醒了?天还早呢。”

萧恒拉住他的手,从床上翻坐起来,看向窗外,仍是漆黑一片,约莫刚过寅时。他问秦灼:“没睡好吗?还是我……”

秦灼笑着接道:“还是你太厉害了。”

萧恒也笑笑,有些腼腆。

秦灼捏了捏他的虎口,抽出手点燃灯台,又拿玉簪挽好头发,吩咐道:“你去梳洗,我再点一遍行李。馎饦不顶事,昨天有叫他们卤好的肉,热一热夹馍吃成么?”

“成。”萧恒看着他,“你再睡一会,我自己收拾就好。”

“少来。”秦灼已经取了牙粉和刷牙子来,拍到他怀里,“若不是睡在我屋里,哪个闲来管你。”

他瞟见萧恒神色,跳开一步,指着萧恒欲迈上前的脚步道:“没盥漱不准亲我!快去。”

虽如此说,但出城路上他仍是给萧恒亲了。昨晚弄得他有些恼,今早这吻也就吻得半推半就,不想显得太主动。但最后萧恒离开他脸时他唇舌才堪堪收回来,分别在即,也舍不得使性子。

远远已经望见潮州军旗,秦灼抬手摸了摸他新冒的胡茬,懊恼道:“忘记刮一刮。”

萧恒笑:“去了也顾不得了。”

秦灼便顺着下巴摸到他的脸颊,“等到了路上,还是喊师兄去找你。他在你身边我放心。”

萧恒念及岑知简孤身在华州,便应道:“我看看。”

“你看什么看?”秦灼又着恼,“告诉你就听着。他若是跑来了,不准撵人回去。”

萧恒笑道:“好。”

“你也会说个好呀,早说好不就了了。”元袍挨在云追身边,秦灼的腿也挨着萧恒的。即将到人前,他抖了抖缰绳,和萧恒欲盖弥彰地分开点距离。

角声吹响前,秦灼难得抽出点心思惦记了一下远在华州的那两位。

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梅道然若赶去英州,不知来不来得及?

秦灼的确不知道,在萧恒开拔后的第十日,梅道然将人送回岑府,又三日,一场搜寻影子的风波降临在灵堂每个人身上。

岑知简对面,刺史岑渊指向他身后。

脚步声响起。

那人走到身前时,岑知简只是愕然。

岑松岩也是错愕不已,“不可冒犯!广涵,这是长安的吕择兰吕长公。吕公权达中枢,是你婶母的兄长!”

“在下要问的正是这个兄长。”岑渊道,“吕长公入华之后,在下便收到检举,说吕公有操控影子之嫌。随信还附送几张兵器图纸,均有吕长公落款私印为证。”

他说着,从袖中展开几张泛黄图纸,“这几件兵器式样,在元和十五年影子与朝廷交锋后便记录在册,专为逆党的异人之身打造。而吕公这些手稿创制的时间,只怕要到元和初年,先帝践祚不久的时候。”

岑渊递给他,“吕长公,这难道不是你的手笔?”

岑知简立在他面前,身体微微颤抖。

吕择兰雅擅工笔,字以行楷为长,岑知简少时曾习过他的书画。

这的确出于吕择兰之手。

岑知简听到自己嗓子沙哑地振动:“舅父,这是怎么回事?”

“此物确系我作。”吕择兰道,“不过所作已有多年,也早已遗佚。为什么会和影子的兵器同制,我不清楚。”

岑渊只觉可笑,“吕公的意思是,影子探听到你作此兵器稿,然后专门偷盗?”

吕择兰道:“我并没有这么说。”

岑渊寸步不让:“好,就算不是为影子设计。在下也想请教,吕公身为文臣,为何要打磨军用之物,难道是心存反意吗?”

“广涵!”岑松岩霍然起身,手中拐杖顿地笃笃作响,“只凭几张图稿和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件就大闹灵堂,你太放肆了!”

岑渊道:“叔祖息怒。在下此番前来,还有一个原因。昨日有岑氏族人登州府报官,说吕三娘之死,恐怕与其兄相关。”

“岑使君!”吕纫蕙上前一步,“我等敬你是一州长吏一再忍让,你不要得寸进尺,含血喷人!”

岑渊向他深深一躬,又看向岑知简,“岑郎,你是吕氏独子,这关系令堂之死。你要不要见一见人证?”

灵堂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岑知简。

岑知简撑住棺椁,缓缓点头。

片刻寂静。

岑知简看着炭盆中火焰,焰舌突然嘶动一下,紧接着他听到一阵脚步上前。

岑知简当即转头,看到一个中年妇人沧桑垂泪的脸。

一见他,妇人立刻扑在地上泪如雨下,“郎君,你可算回来了!”

岑知简仔细辨认她的脸,“你是……”

“妾是福娘,”妇人哭道,“妾是你母亲的贴身侍婢,每年三娘子在二月十五你生辰那天上山给你送面,都是妾陪在身边。郎君吃面,妾和娘子就用干桂花和蜜给郎君做寿团,就在那棵老松树底下的石桌子上。郎君还记得妾吗?”

岑知简从记忆漩涡里搜捕到母亲身旁那个身穿彩衣的妇人,嘴唇颤了颤:“阿姨。”

福娘捧住他双手,泪水涟涟,“郎君,你这两年怎么也不往家里写信?娘子昼也盼夜也盼,多害怕你有个万一,后来皇帝流放你的圣旨一下,娘子哭坏了眼睛也哭坏了身子,就此一病不起了。”

岑知简摇头哭道:“我只以为会遗祸家中,不敢写信,却不料母亲为我心肝悲摧。是我不孝,是我不孝啊!”

他嗓子本就不好,一哭起来如同破钟,简直有泣血之意。福娘忙抱住他,岑知简抓紧她的手,字音已经粘滞模糊:“阿姨,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求求你告诉我,不然我虽死不能瞑目……我求你!”

岑松岩也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照实说,我们自会做主。”

福娘软在地上,低声哭道:“娘子身体一直不好,后来又害了惊厥之症,绝对不能大悲大怒。这几日吕家舅爷前来探病,娘子久不见兄长,便留客在府。前日夜里……我听见大舅爷和娘子起了好大一番争吵,第二天清早……娘子便过身了。”

岑知简浑身一震,他持住福娘手腕,声音因急迫而嘶哑扭曲:“你确定……你没有听错吗?”

福娘泣道:“妾送舅爷进去的,哪里能听错?”

岑知简身体一晃,被梅道然从身后扶住。岑松岩忙要人扶他坐下,追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福娘哽咽:“娘子最忌仆婢窥探主人事,妾等退去院中,不曾听清,只约莫听到娘子提到……积云寺。言辞激烈处,似乎与郎君相关。”

梅道然发现,她吐出那个地名之后,岑知简本当不会再颤抖的身体突然搐动一下。灵堂里所有人的神情骤然古怪起来。

福娘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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