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袁术猛地睁开眼，看清眼前的情况后立即捕捉到了轻微的急喘声，他转头，赵一柏撑着膝盖在身边缓神，左手手腕还被他攥在手里。

“怎么样？”

“还好。”赵一柏抬起头来，脸上颜色煞白。

袁术扶他站起身：“这只多足妖兽真能跑，难为全妖会把祂捉来。”

他们制定完上行路线后越过第一个环廊就想到了水泥壁上这些妖物正在被抽取妖气，难免有将死的妖物会爆发妖瘴，但这对作为顶级器师的袁术来说不算太麻烦的事。

他手机里装载了各类微型灵器，其中就有监控妖气浓度的，刚开始他们对着灵器绕开区域浓度高的房间向上，头一段走得还算顺利，但还是被突然喷出的妖气冲了一下，双双进了妖瘴。

好在这只妖兽的妖瘴并不复杂，只是耽误了一点时间就解决了。

“袁哥，”赵一柏看着面前的牢门说，“这个妖瘴内没有妖灵。”

陈放还没死，所以他的妖瘴内没有妖灵，但这些房间里的妖物可都是会被抽成干尸送去焚化的，无论如何都活不下来。

妖瘴内原妖主的妖灵以外，所有东西都是还原的死物，按理说妖瘴里出现的“子妖瘴”被破应该也有妖灵呈现，虽然不是真实的，也带不出去，但有时也是处理妖瘴的重要线索和道具。

不可能是一具空壳。

袁术轻皱了一下眉，眼神古怪地看向面前的牢门。

他们从空牢房出来前没有仔细检查墙上的法阵，看来那法阵不太对劲。

现在他们身处与第一道八角铁盘相连的环廊上，离那片光区还有四五百米的距离，随着不断加深的浓雾，手机屏幕上这条线上的妖气浓度也在飞快高涨，继续向上，误入妖瘴的概率会非常大。

这样一来，想要按原来的计划从这个建筑里出去，耗时长不说，危险也不小。

赵一柏往环廊下看：“你有没有发现，这雾越来越浓了。”

下方完全被浓雾淹没，没有任何活物活动的动静。

袁术拿出手机，发现沈清的位置比原来更低了，他的身边还出现了另外两个人。

“嗡嗡——”还没等他开始思考，手机就收到一条信息。

袁术花了半分钟浏览完信息的内容，对赵一柏道：“咱们下去。”

——

洞穴里。

“哥，你看这个。”

齐旭抱着一摞书来到石桌前，把它们排成一排。

“这些都是我从上面找的，”他说，“你看，它们的纸张材质，使用的字体都不一样，这个地方得好多年了吧？”

齐旭学习上是个半吊子，不过人倒是机灵，虽然看不出什么字是什么朝代，但他知道把抽出来的书按老旧程度从左到右排好。

沈清看过去。

最旧的那本十分明显用的是沅朝字体，跟全妖会建立于沅朝末年对得上。这地方从那时起就被全妖会发现并作为据点之一，期间不断改造完善，一直到几年前才因为陈放的出逃暴露，但至今没有找到准确位置。

而最新的那本依然不是现代简体——这个洞穴并不是唯一的，其他洞穴肯定还藏了很多东西。

齐旭也看出了这一点。

“外面那么多洞，不会全都是这样的资料库吧？”齐旭咋舌，“那这里的藏书堪比一座省级图书馆啊！”

全妖会竟然找了这么大个地下空间，里头做研究外面做实验，一做就是一千多年，这个邪教究竟是依靠什么信仰和目的，让它传承一千多年都没有衰落覆灭？

沈清收起卷轴，腾出一只手去翻那几本书，内页无一不是空的。

“里面没字，”齐旭连忙汇报，“就这几本放在上面的书封皮上有。”

这个情况他懂，妖瘴里的还原度依靠的是妖物妖灵的强弱以及祂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印象越深，妖瘴越还原。

但意识里没有的东西，妖瘴也没办法凭空弄出来。就比如没有见过相册后半段的梧桐妖灵，还有从没踏出过那片老宅的狗。

沈清心里了然。

陈放也许只是在逃跑过程中误进了这个洞穴，匆匆地看过几眼。

他收回眼神，看向手里画工高超，细节完备的画。

那为什么偏偏对这幅画印象深刻？

齐旭又走到另一边墙去寻找带字的书，回头看见沈清手里的东西便问：“哥，你拿的什么？”

谢宁终于够到了那本笔记，闻言转头朝沈清看了过去。

沈清手里的画已经卷好，被他单手拿着，执卷的手指修长，火光映照下恰到好处地给五官打上了阴影，整个人显得深邃又静谧。

要是给他换上沅朝时候的衣服，妥妥的孤傲文士。

谢牌复读机：“拿的什么？”

“一幅画？”他抱着有他半个胸口大的笔记凑过去，偏头看了看卷轴小声说，“嘶，好像是沅朝的东西。”

沈清问：“你怎么知道？”

“这个我见过，”他点了点下巴，“这种烫金纹样的卷轴那时候还挺贵。”

沈清“哦”了声：“要是在你被埋之后的朝代也流行呢？”

谢宁本想撺掇他打开给看看，闻言脸一垮。

沈清看他这反应好笑，戳戳他的脸蛋：“那你又找到了什么？”

他这一问，谢宁又得意起来：“好东西。”

沈清挑眉，给他递了个“洗耳恭听”的眼神。

谢宁指头转个圈，低声道：“如果你是这里的主人，最重要的东西会跟浩如烟海的书册挤放在一起，还是单独放在手边？”

沈清背在身后的手指摩挲了两下卷轴，很同意谢宁的想法。

谢宁又道：“如果你是陈放，逃亡时偶尔进过这里，紧急的情况下，你会选择翻看这几千上万本书册中的哪一本？”

沈清点头给予肯定，要不是他走在前面先被画吸引了注意，首先也会去拿谢宁抱着的那本笔记。

除开这幅画，笔记的位置最显眼。他瞥了眼卷起的页脚，可以看见上面有字。

谢宁见沈清认同他的说法，表情更得意了：“所以说，这本笔记里面——”

话没说完，谢宁突然听到外面的铁盘发出了轻微晃动的声响，他话头一顿。

来人身手很不错，踩在岩石上几乎没有声音，目标也很明确，直冲着三人所在的洞穴走了过来。

沈清也将目光投向漆黑的洞道口，看见里面射出了一束白色的手电光，又把指间的山鬼花钱收了回去。

袁术带着赵一柏从洞道内走出来，先看了眼沈清和齐旭，视线又落到了仅超出石桌半个头的谢宁身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怎么是你们？”

齐旭没见过袁术和赵一柏，但看沈清面不改色，知道肯定是异事局的人，只不过这个人看上去不太和善，反正他哥在，用不着他，便站在原地没有吭声。

“图南？”赵一柏从袁术身后走上前，“你们怎么进来了？”

他顾不上跟沈清打招呼，几步绕过石桌，蹲在谢宁面前，仔细检查他脖子上的木牌，看到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谢宁抽回木牌后退一步，装出受惊的样子躲到沈清身后，抓着他的手仰面道：“哥哥~”

“这得问你们局里，”沈清垂眸白了他一眼，冲赵一柏笑了下，“怎么他们在车上好好呆着，会被拉进来。”

袁术和赵一柏对视，知道外面恐怕出了问题。

赵一柏面容严肃：“我们得快点出去。”

沈清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先前赵一柏主动入瘴，给他们讲述前因时一副找不到这个培养皿的位置就决不罢休的架势，怎么现在突然一反其道，又急着解决问题快点出去了？

是因为牵扯到了无辜群众，还是因为……图南？图南跟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沈清：“两位怎么下来了？”

“下来当然是上面走不通。”袁术耸肩，“沈先生没跟上来不是早就想到了吗？”

“那倒没有，”沈清表情谦虚，“只是我跟两位目的不同，跟着上去又不能让我通过考试。”

他诚恳地表示：“我很珍惜这个工作机会。”

袁术：“……”

“我收到了局里发来的东西，”他摇摇手机，开玩笑道，“我还以为是停职通知。”

“我本来没打算上报这件事，反正有人会报。”

如果能拖到他们采集完信息出去，上边再得到消息，也就是演了出“先斩后奏”，有成果在手，惩罚也不会太重，但褚士钦显然不认同他的违规行为，这在他意料之内。

沈清配合他礼貌地笑了笑。

事实上，袁术收到的是一份关于陈放的绝密文件，是林宿封让技术科通过特殊灵器设备传到他手机上的，但传过来的信息断断续续，并不完整，他现在想来应该跟外面发生的变故有关系。

虽然能读取的信息有限，好在有一条关键信息没有受到影响。

“上面说，异事局当年对陈放的人体组织做了取样分析，包括但不限于头发、指甲、皮肉，”袁术说，“奇怪的是，里面检测到了上百种人类DNA。”

任何人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套DNA，不管陈放是一类妖物还是二类妖物，他使用的一定是人类躯壳，这样的情况放在科学界或者玄学界都无法解释。

文件最后没有对这一结果下定论，林宿封把这份文件发给袁术，指示很明确。

相比找到五年前发生了重大事故，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培养皿位置，弄清楚当年全妖会在这里进行的是什么研究活动重要得多。

“所以我得来看看，陈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