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贺听澜和傅彦是被吵醒的。
“追影……别闹……”贺听澜正迷瞪呢,睡眼惺忪地叨咕了一句。
“什么追影?”
怎么是个男声?
“嘿,你俩怎么还不起?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傅彦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顾泽礼?”
“终于认出我来了?”顾泽礼抱着双臂调侃道,“快起快起,今天围猎,一会还得迎接圣上呢!”
贺听澜用胳膊肘支起上半身,眯着眼睛从营帐帘的空隙望出去——
一片漆黑!
“这天都还没亮呢,你管这叫太阳晒屁股了?”贺听澜嚎了一嗓子,“顾老四,我看是月亮把你脑子冻住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冬天天亮得晚嘛。”顾泽礼道,“现在都卯时过半了。”
贺听澜:???
傅彦:!!!
“我去!”
两人瞬间清醒了,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
“怎么一觉睡到这个时辰了?”傅彦难以置信道。
“我也纳闷呢,这不像是你俩的习惯啊。”顾泽礼啧啧感叹道,“尤其是你,傅文嘉,你平时起床可都是第一名,怎么今天比我还晚?”
傅彦感觉脸颊有些烧得慌。
二人穿衣收拾的功夫,顾泽礼闲得无聊,在营帐里兜兜转转。
结果他就眼尖地发现了那块朱砂佩。
“诶?这块玉成色可真好!”顾泽礼将朱砂佩举起来,仔细端详着。
“傅文嘉,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一块玉?”顾泽礼好奇道,“我记得你从来都不喜欢大红色,嫌太张扬。怎么,突然转性了?”
“人的喜好总会变的嘛。”傅彦装作若无其事道,“前几天看着好看,就随手买来玩玩。”
陈锐的事,让贺听澜知道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让顾泽礼也知道。
否则这个大嘴巴不出一个时辰就能给他抖搂出去。
“这样啊。”顾泽礼点点头,将朱砂佩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嘿!你别说,这朱砂佩我戴着还挺合适的。”顾泽礼站在镜子面前,欣赏着自己的英姿。
“别在那扭了!”傅彦嫌弃道,“我还要洗漱,怪碍事的。”
“哦。”顾泽礼十分知趣地站到一边,“也是,毕竟你俩都起来得这么晚了,本公子就不耽误时间了。”
等等,顾泽礼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于是露出一个八卦的笑容。
“诶?老实交代,你俩昨晚是不是偷偷干什么了?”
傅彦闻言一吓,差点把手里的外袍扔出去。
贺听澜一脸淡定,但是手上变得很忙。
只见他一会拿出骑装抖了抖,然后又看自己的靴子不顺眼,换了一双。
紧接着,他又一边捣鼓自己的头发一边煞有介事地说:“能偷偷干什么?这营帐里什么好玩的都没有,也就是摆弄了一会莲花灯。”
傅彦稍稍放下心来。
扯谎这种事情,果然自己还是不太擅长。
“是啊。”傅彦笑着附和道,“夜晚的莲花灯实在太美,我俩没忍住多欣赏了一会,就睡晚了。”
“你觉得我俩会偷偷干什么?”贺听澜反客为主,好奇地问顾泽礼道。
只见顾泽礼神神秘秘地左看看、右看看,确认这里没有别人之后,他小声道:“我以为你俩偷偷看话本子来着。”
贺听澜顿时瞳孔地震,“话本子?!”
顾泽礼怎么知道他看话本子?
难道那天自己买了厚厚的一摞书,在街上被这人看见了?
谁知顾泽礼却说:“当然了,难道你们不看话本子吗?傅文嘉就不用演了,你之前在国子学晚上偷摸看话本子,还被夫子给抓住了。这事儿你忘啦?”
“噗!”贺听澜笑出声来,“来,请细讲,我要听细节。”
傅彦赧然,给顾泽礼抛去一个寒刃般的眼神。
你小子,要是敢把我的经年糗事给说出来,你就完蛋了!
顾泽礼立刻怂了,目光躲闪,清了清嗓子道:“咳,那个,你还是让傅文嘉自己给你讲吧。这种事要自己讲才更加身临其境。”
“反正,我这次出来冬猎可是带了不少话本子。”顾泽礼兴奋道,“之前在家里我爹不让看。要是我躲在自己房间偷偷看,我身边的小厮就会跟我爹告状,然后我的下场……哎,不说了,你懂的。”
“总之,这次冬猎我跟我弟住一间,我俩一块偷看,我爹绝不可能知道。这叫兄弟齐心,狼狈为奸!”
贺听澜和傅彦忍不住都笑了。
“现在有四个人知道了,你就不怕我俩跟顾伯父告状?”傅彦笑得蔫儿坏。
“别啊!”顾泽礼连忙道,“还是不是兄弟了?你俩要是想看,我也可以借给你们几本,大家轮流看嘛。”
贺听澜刚想说谁跟你是兄弟?但是转念一想,这话确实没毛病。
傅彦和顾泽礼是发小,至于自己……
表兄弟怎么不算兄弟了?
一想起这件事,贺听澜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让贺听澜养成了淡亲缘的性格,“亲人”、“血脉”这种词在他的世界里显得太陌生。
以至于当贺听澜见到顾泽礼,并不会下意识地想到此人是他的表兄弟,只是觉得对方挺有趣,和自己投得来而已。
虽说贺听澜对于认亲一事没什么兴趣,也不想给自己扯出一大堆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但……
他还真有点好奇,阿娘的亲人们是什么样子。
燕十三说阿娘曾经是顾家家主最受疼爱的小女儿,却被安排了一场她不喜欢的亲事,最后逃婚。
那顾家对阿娘算好还是不好?
其实贺听澜的心中已经有一个差不多的猜想了,对于顾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来说,族中子女很难事事如愿。
多多少少都要为了家族的利益做出一些个人牺牲的。
但,贺听澜还是想去看看。
“嘿,你傻啦?”顾泽礼见贺听澜一副出神的表情,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啊?”贺听澜这才如梦初醒,“哦,刚才在想话本子的事情。走之前有一本还没看完呢,现在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后面的剧情。”
“是吧是吧?”顾泽礼眼睛“唰”地亮了,一副找到知己的语气,“所以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偷偷带了几本过来。”
“我说你俩够了。”傅彦此时已经穿戴完整,走过来把顾泽礼转了半圈,面朝门口,一把给他推了出去。
“话本子还是留着你自己看吧,别把好孩子带坏了!”
顾泽礼一脸茫然,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外面了。
“不是,哈?”顾泽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贺听澜,“我带坏他?”
到底谁坏心眼子更多啊?
贺听澜一看就是个馊主意一大堆的家伙,怎么着都和“好孩子”没关系吧?
顾泽礼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
然而傅大少也不是好惹的,顾泽礼非常有自知之明,虽然论武力自己打得过傅彦,可傅彦却有一万种方法让他不自在。
于是顾泽礼只好喊了一嗓子:“那你俩快点啊!”
说完,顾泽礼转身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嘁,白借话本子还不乐意。”他一边走一边嘀咕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而此时在营帐里,贺听澜哭笑不得道:“你干嘛啊,不就说话本子的事嘛,你怎么把他给赶出去了?”
傅彦神情有些不自在,“反正,以后你别跟他走太近。”
“为什么?”贺听澜一头雾水,“顾老四就是爱玩了点,人还是很有趣的。”
“我不是说他人品有问题。”傅彦道,“就是……”
贺听澜看傅彦面露难色,更迷惑了,“就是什么?”
“他也喜欢男的。”傅彦道。
“哦。”贺听澜点点头,“所以呢?”
“所以你如果跟他走太近了,万一他看上你了怎么办?”傅彦十分不自然地说,“毕竟你长这么好看。”
“你也长得好看,你不也经常跟他混在一块嘛?”贺听澜抱着胳膊道。
“那能一样吗?”傅彦立刻道,“我俩的关系就好比……好比……”
他斟酌了一下,举例道:“就好比你跟云娘的关系,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从小就认识,对彼此那点糗事一清二楚。”
“就像你之前说的,光是想想这种可能性都觉得膈应。”傅彦表情复杂道。
“但是你不一样啊,你跟顾老四才刚认识,又年纪相仿。万一他色心大起怎么办?”
“噗!”贺听澜乐了,“万一他色心大起,我就拉着你当着他的面亲嘴,保证他以后绝对不敢再有什么别的心思。”
傅彦:???
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好啦,我会注意的。”贺听澜凑上去拉着傅彦的手晃了晃,“人家只是喜欢男的,又不是见到个男的就扑上去,你也不用太草木皆兵了。”
“再说了,我多聪明啊,谁对我有意思我还能察觉不到?”贺听澜一脸神气地说道,“这么多年,挡多余的桃花,我可是专业的!”
傅彦被他逗笑了,“瞧给你厉害的。”
“那必须!”贺听澜扬了扬头。
“赶紧换衣服吧你。”傅彦把贺听澜的骑装外袍递给他,“起来这么久了,连个衣服都没穿好。”
“嘿嘿,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