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王惊云

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始作俑者是我眼前这堆名单后面那位只能露出半个脑袋的黄司农。

半响，我绝望地开口了：“你是说，这些人，都要参加？”

黄某人丝毫没有犯错该有的自觉：“对呀对呀！”

“…你是说，包括农部甲号实验田记录员小五子和他媳妇？”

“对呀对呀，还有在西门丑时敲更的阿大、在民部老司会手下的徒弟的表弟、在乐宣街卖肉酱的石老娘，还有……”

不，你不用说了。简单来说，大半个洛京城都知道了我们想请沈昭吃饭于是想来凑热闹，对吧?

黄壹继续理直气壮，眉飞色舞：“可是人多了挺好的呀，热闹！而且他们又不是有啥坏心眼，他们说可以自己张罗在城里摆桌表演的！”

“惊云你想呀，沈昭来和我们吃个饭，他不一定高兴；但一堆百姓为了凑热闹…不是，为了他准备这么多，他一定会高兴的！

“反正快过年了，大家摆长桌、表演节目也是传统了，顺便在楼下拉个幅、喊两句口号祝福一下沈昭也不麻烦嘛！哦对了，我和小刘交待了，他不会让沈昭知道的！

“况且沈大总监为了大周从早忙到晚从头忙到尾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百姓都很爱戴他的！我用我的假期保证他们是自愿的——”

总而言之黄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看起来准备了很久的稿子。

我陷入了沉默。

因为我感觉，他说的，似乎真的有可行性。

我决定找大家问问，再安排安排。

《沈昭晚宴放松计划》没准要紧急调整了。

升级为更大规模的晚宴的那种调整。

以及…小刘啊，辛苦你了，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还要尽力瞒着沈昭……

333.沈昭

我和刘叔应按着约定的时间去了洛水酒肆。

一路上，我总觉得哪里奇怪。

先是刘副官非让我乘带帘子的车，说要保障我的安全；后是乐宣街的百姓见我就躲，躲就算了，还时不时捂嘴笑两声。

嘶…我惊疑不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我的服饰哪里不对？不至于啊，这衣服我穿了快两年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

小半个时辰后，速度显然比平时快的马车稳稳停在了酒肆旁边，脸上透着紧张显而易见心里有事的车夫向我行了个礼就匆匆溜了，我甚至没来得及回个礼。

我正准备追上去关心两句，黄壹又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他一把抓住我的袖子，用一种我非常熟悉的、他通常用在狡辩为什么不交工作报告时的声音打哈哈：“呃，哈哈，沈总监终于来了哈哈，咱赶紧走吧，饭都准备好了…”

黄壹就这么把我拽进了酒肆。

酒肆看着也奇怪，一楼居然没有食客，还熄着灯，看着昏暗；而酒肆正里面，小申和乐迁正在原地转圈，看上去似乎有些烦躁。

见我来了，申玖梁仿佛喝多了假酒一样，也不打招呼，拉着我就往二楼跑；后方的乐迁也像有什么任务似的，非常默契地紧随其后，还顺手关上了大门——这气氛有些诡异，如果把脸遮住，这简直就是什么绑架现场。

再然后，穿着正式冬装礼服的中行从拐角郑重地走了出来，他表情严肃，从袖子中摸出惊堂木(他怎么会带这个)一拍，二楼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唉，郑子铛你别躲了，哪怕你把整个身子缩到门后面还低着头，我也知道是你开的门。

二楼倒是灯火通明，看得清晰。其余没出场的人一览无余，都在门后的大隔间里——不得不说，这地方选得真好，往下视野开阔，百姓……

嘶，不对呀，怎么这么黑，百姓不过年?

334.沈昭

可还没等我细想，姬大人就眼急手快拉上了似乎是新装的帘子。

……你们果然有事瞒着我吧，我就知道。

说好的只是吃个饭呢……

看不见屋外，我只好环视屋内。

大周诸人从左到右坐成一圈。最左侧的姜意如看起来一切如常，脸上挂着外交常见的礼仪性笑容，瞧不出一点儿端倪，就好像只是个普通的聚餐——虽然我注意到他很有小心思地坐到了离鱼脍最近的位置。

姬稳殿下自然在主位，同时也是离帘子最近的地方———注意到我的目光后，他非常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用很明显的动作遮住了帘子旁边一个圆形的可疑物体。

王惊云先生坐在姬大人的右手边，他看了我一眼后，发现我正在看他，就迅速且优雅地端起案几上的茶具，巧妙地用宽大的袖子掩住了脸，让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杯子上———我猜那是他从自家带来的，因为大周就没这种工艺的茶具。

荀鞅州管则一如既往的满脸正直之气，他端端正正地守在离门最近的位置，像个侍卫一般，腰间还别看《周律简册》和执法用的直刀与短棍——他似乎有点儿紧张，一直在瞟不远处的计时香篆。

…哪怕有事瞒着我，你们这演技也有点儿不够用啊。

我边想，边顺手拿了块儿金露桂花糕。

335.王惊云

虽说为了“计划”，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儿紧张，但随着酒菜下肚，气氛也就渐渐轻松了起来——

可黄壹！这不是你偷拿金露桂花糕的理由！没看见小姜都贴心地把糕点盘全安排在沈昭旁边了吗！还记得咱是为了让沈大人开心的吗！你都吃完了沈昭吃什么啊！

还有申玖梁！你喝酒就算了，怎么喝这么多！喝多就算了，你还拉着郑子铛喝！拉青小郑喝就算了，你怎么还乱说话呢！你知不知道好几次你都差点把计划说露嘴……

以及姬憨憨！你坐着帘子了啊！这临时装的东西本来就不牢靠，你还给它施压！现在这帘子正在发出很可疑的碎裂声啊！帘子坏了我们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可以预料，以我的标准来看，这计划执行得漏洞百出，或者说很有大周特色，每个环节都大漏洞套小岔子。

不过……沈昭似乎笑得挺开心的。

好吧，这也是大周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