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事件已经发生过十几次，除了人力物力上的消耗，巫师们也不是没有收获，比如处理突发事件的经验。

虽然没人想在这方面积累经验，但日益增长的熟练度能让她们早点解决问题回家休息，时间不等人，特别是圣芒戈，她们有一整栋楼的伤患在等着治疗。

看护、伤员和医师离开，再把烂摊子移交到魔法部手上，看看时间也已经到凌晨。

谢伊带着赫敏和凤凰社匆匆告别，再次返回伦敦。

借助魔法部批准的门钥匙，她们得以在十分钟内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上一杯热可可。

赫敏显得很沉默，完全不复出门前的精力，捧着热可可的手还有些抖。

劳累过后去泡个热水澡是很能舒缓紧张神经的方法，但她们谁也没说话，也没人想着下午没收拾完的行李，更别提愉快地讨论上哪个房间睡觉。

原来战争会影响那么多人……原来魔法治愈不了所有伤害……原来……人那么轻易就会死……

赫敏从没有哪天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一事实，自己倒下的时候没有，听到小天狼星死讯的时候也没有。

神秘事务司之战那天，赫敏最担心的是格兰杰夫妇和谢伊听到她的死讯会有多痛苦，愧疚于自己带去的伤害。

而小天狼星的逝世让人痛心，可当她醒来再听到这个消息只感觉恍若隔世，没有亲眼目睹，再怎么也无法和哈利感同身受。

至于对战斗的恐惧？

她怎么会害怕呢？如果缺乏面对的勇气，她怎么敢和哈利一起面对食死徒？

谢伊和卢平教授，还有很多人都说她们表现得很勇敢，她们击败了食死徒，还撑到凤凰社来支援——虽然受了些伤，可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吗？

罗恩很少在哈利面前提起那场战斗，可一旦哈利不在，跑到别处去自己待着，他就会拿着纳威奶奶的采访告诉别人自己有多勇敢……

是啊……神秘事务司之战她们是胜者……虽然付出了代价……可也是胜者。

她们一群学生，就从食死徒和神秘人的陷阱里逃了出来，没有致命伤……值得骄傲。

可今天不同，曾经经历过的，存在与经验中的魔法战争原来不是全部，战斗也不像她遇到过的那场——只有巫师。

塞德里克一直领着她干些治疗轻伤员、抹除记忆和修复损毁建筑的工作，他坚决不愿让一个没毕业的学生去掺和麻烦的工作，当然……她的确还帮不上忙。

但她看得见，也听得见。

轻伤者的数量就有几百人，她们的痛呼、恐惧、哀嚎还环绕在耳边，那时她才发现一枚溅落的石子就能击穿人的胸腔，一座坍塌的房屋就能轻易将脊骨压断，一句火焰熊熊就能把人的臂膀烧焦……

原来……人是这么脆弱的生物……

最开始她还能说服自己，没关系，都只是血肉上的伤痕，用速速愈合和夹板紧扎可以帮助她们，再不够还有白鲜，还有很多可以采用的魔法。就算是黑魔法造成的伤害，在圣芒戈医师的到来后也能得到控制，她们能清除那些伤口中的魔力，只要有生骨灵——断掉的骨头还能重新长出来！

可是，她听到了不远处的讨论，塞德里克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她旁边。

人是会累的，魔法用多了也需要休息来缓解精力……况且不是所有人都会乖乖待在原地等她们救助。

其实……人对陌生的力量是会感到恐惧的。

那些伤患不是妈妈爸爸，她们对魔法没有概念，有的人能反应过来，对她们说一声谢谢，感激她们的救治，可更多的人只会对她们随意抹除别人记忆的行为和诡异的力量感到恐惧。

她们长了腿，也长了手，其实人是会反击的。

当时要不是塞德里克及时帮助，也许那些人就把她的魔杖抢走了，那么多人一拥而上，她能做些什么？攻击她们吗？赫敏自问做不到……原来过去的巫师是这样被抓住的啊。

可她没空愤怒自己的善意得不到回报，等两人解决掉一片聚集地返回修整，塞德里克去拿点巧克力补充时，随后赶来的错误信息办公室人员在不远处说：“有一个叫钥匙的凤凰社成员刚回来。”

这些职工没避讳她，现在这个营地除了塞德里克，没人关心面具下的她是不是新人又有没有成年。

她们说：“又是一些空壳。”

空壳？那是什么，赫敏不太明白，她也没看见“钥匙”在哪。

可圣芒戈的医师知道，那个忙得脚不沾地的医师带着倦意说：“带回来又怎么样，又救不了，被摄魂怪吻过和死了没区别。”

“是啊，没区别，”职员的声音有些麻木，这种事最近称得上司空见惯，“但是我们得想想这次要编个什么理由，也许连环车祸导致失忆比较合适……或者她们一起被掀翻的屋子砸到头？不行……上次西南部飓风才用过。”

听到这话，赫敏的血液霎时间凝固了，身体比刚才穿过摄魂怪群时还冷。

她想质问那些职员，她们怎么能这样冷血！那是摄魂怪的吻！她们失去了灵魂！她们的家人怎么想！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轻易地决定别人的记忆？！

“别说了，”另一个职员叹息着说，“缄默人在研究呢，指不定哪天能把灵魂找回来？身体还活着嘛……”

“嘁——”职员轻轻嗤笑一声，不是对同事，更像是对这场该死的战争，“或许吧，发现摄魂怪这几百年都没想出来，只是留个念想……植物人总比死了有希望。”

赫敏忽然被一盆凉水浇得通透，是啊……植物人总比死了更让人有念想……

“诶！那边的，麻烦帮帮忙！”

赫敏茫然地抬头。

圣芒戈的医师手上动作不停，歪着头朝她抬抬下巴：“拜托了，去隔壁要点伤口清洗剂，我这儿走不开，知道位置吗？就那些大箱子那——”

没空多想，赫敏急匆匆地跑开了，是担心伤患，也想躲开那两名职工。

“啊，伤口清洗剂稍等……你要振奋药剂是吧，”负责物资的圣芒戈成员忙着翻找魔药递先给前面的人，顺带补充道，“剩着点用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药剂就没了……”

看见她的面具，又好奇地问：“唉，听说休斯夫人……你们知道什么新消息吗？凤凰社应该更了解吧？”他探寻的问道，又不确定地揣摩：“但是她也没理由断掉圣芒戈的供给吧……这违反《国际救护法》，但谁知道呢……”

“您说……休斯夫人……”

赫敏的嗓子很干，不是因为魔法改变的音色，她现在才意识到穆迪说谢伊一旦倒戈会害死很多人是什么意思……乔丽丝·休斯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独自支撑家族，是圣芒戈和对角巷各魔药商店的药材供应商之一……原来谢伊说乔丽丝在想尽办法操作资源转移是这个意思……

谢伊·休斯不能冲动，不能暴露……否则走错半步，受到打击的绝不止有她的家族……还有魔药……还有资源……还有这里和背后数不清等待救治的伤者……

“啊，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凤凰社都知道…那个休斯家的姑娘都因为不满从家族跑出去了，那孩子以前我还见过呢，休斯夫人的态度很危险啊…”负责人呐呐道，但想到这里都是能步入战场的人，再来这又不是什么机密信息，整个圣芒戈的医师都在担心，也不隐瞒。

“不过暂时没有压力，还有其他公司嘛……可魔药也有限啊，谁能天天熬药啊，药材也不可能跟蔬菜一样催生……这段时间用了过去近一年的库存，那么多麻瓜呢，光靠魔法也耗不住…告诉她们省着点用啊，”他把伤口清洗剂递过去。

赫敏浑浑噩噩地接过药剂埋头跑回去，把自己投进繁忙的工作中，搬点东西，递个药剂，总之不愿闲下来。

聪明的脑袋，丰富的知识，原来不总是能派得上用场，激动地跟过来还要塞德里克帮忙关照，加入战场猜到局面也完全想不出应对方式……只有把自己埋在忙碌的工作中，才能缓解一点这砸得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我和凤凰社说了，明天开始，暂时不会去帮她们了，”谢伊捧着杯子，仰靠在沙发上闭目休养，声音也不再像下午那般迫切，清醒药剂的药效也该过了。

“为……为什么？”赫敏却显得很急切，“食死徒的骚扰不会停止，就算这批摄魂怪暂时消失，可还有其它地方——还有很多，很多需要帮助的人——我今天已经有经验了，下次肯定能帮上忙！”

“因为……”谢伊慢悠悠地抿着热可可，眼底的疲倦却没被饮料抚慰下去，她无奈地叹气，“因为我累了，现在用不出守护神咒。”

她拿起自己那根沾了不少灰尘的魔杖，轻轻在空中画了个圈，冷杉木魔杖不再像用其他魔法般自然、轻松，它只是抖了抖，连一点银光也没闪出来，更别提蹦出一条欢快的小狗。

“我没精力去想快乐的回忆，”她平静地把魔杖放回去，好像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是啊，她是会累的。

“别那么紧张，”谢伊笑了笑，脸上只有熟悉的疲惫，好像只是在图书馆待了很长时间，“过些天就休息好了，很正常——是不是太早带你看这些，接受起来没那么轻松，但是早晚……而且留你一个人在屋里我实在没法放心。”

“不……没有，我应该更早……”

其实赫敏有很多想问的，比如那些被吸取灵魂的人、缄默人的研究、乔丽丝的状况还有负责人为什么说她从家里逃跑……分明之前还说是休养。

但她想，很多东西其实没必要问，谢伊能说的自己会告诉她……其他的，她能猜到。

“为什么……要用锁喉毒气呢？”她问出了最开始的疑惑，“那里有很多伤患，如果塞德里克和她们没抗住，所有人都会……”

“因为那是我在短时间内能使用的——最节省资源也是最安全的做法。”谢伊平缓地回答，她放下杯子，用魔杖朝卧室轻挥。

一盘精致的手工木制巫师棋落在茶几上。

“陪我下下怎么样？”她把自己的棋子放出来，任由它们伸着懒腰跳到位置上，又从另一个屋子里招来盒黑色棋子摆在另一边，“祖父以前的圣诞礼物，欧尼的借你用，别告诉他。”

赫敏不明所以地坐在对面，其实她已经很累了，不过纷乱的心情让她不想睡觉，下下棋或许能平复心情。

“迪戈里说过什么吧，”谢伊一边催促棋子往前走，一边问，“啊，我知道她们的评价……不过坚持自己的做法。”

卒子往前挪动两个格子，占领中间的格子，它不满打着哈欠，对清梦被扰很是不满。

“当时的情况很明显，黑巫师在摄魂怪的掩护下进攻，凤凰社要防范攻击、要拖住摄魂怪不让它们去城内、要保护身后的民众，也要禁锢她们以防乱跑，但人数不足，这导致几人必须一面维持守护神咒一面防御，后面的民众让她们没办法缩小魔法的保护范围，否则那些人都会被摄魂怪攻击。”

赫敏静静地听着，这些她已经从塞德里克那知道了，要不然也不必急着求援。

“而我有很多种选择，从最外层一路用守护神咒打进去；探明情况后即可加入保护队列补充力量；从地方背后突袭，内外夹攻，以及更多……”

谢伊移开了自己的主教，否则它会被赫敏的战车吃掉。

“最开始，我并不知道摄魂怪和黑巫师的具体数量，也不知道对方的战斗力……就算对自己有点自信，也不敢妄自尊大到能凭自己一个人打进去——而且当时我的精力靠魔药支撑，在摄魂怪群里护着你，再和它们战斗，只要守护神的力量弱了一点，我们就完蛋了。”

谢伊用皇后挡在可能会被吃掉的卒子背后。

“至于补充战力，也不过是陷入和之前她们相同的状况，最多加了两个人，能多撑会儿等待支援罢了。”

“要是从背后突袭？”她轻声说道，让另一个卒子向左走，可它死活不干，因为皇后无法把它纳入保护范围，它不愿意牺牲自己。

“赫敏，你说你的守护神能保护我们两个人吗？”谢伊只能无奈地换颗卒子往前一步，它很安全，“面对更多的摄魂怪，在我进行攻击的同时，你能撑起我们两人的保护伞吗？或者说我来使用守护神咒，你能抵挡几个黑巫师的攻击呢？”

“可是凤凰社会帮忙！”赫敏忽然说道，她从来不被动防守，用自己的棋子往前进攻。

很奇怪，这些棋子比以前和罗恩下棋时用得那些顺手很多，它们听从自己的口令气势汹汹地往前走，好像这种场景对它们而言很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