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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体内的真元倾泻而出的一刻，汤敏敏感觉到了一股乏力感。

仿佛她身体里的所有力量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尽管这是她自愿的。

炽阳炎在汤敏敏体内经过了一个大周天才前往明棠的身体，它极其不舍地烧灼着汤敏敏的各处神经，留下一地灰烬。

而汤敏敏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在带领明棠运转过最后一轮炽阳炎后，她精疲力尽，猛地向后倒去。

明棠披在她身上的披风已经湿透了，汤敏敏的脸上、身上都是水，嘴唇却惨白。

全身没有任何力气，她的眼前甚至已经开始冒白光了。

幸好乾坤锁的结界内可以让她们漂浮，汤敏敏此时不至于跌倒在地。

可是飘在结界里面，仰头看向天空，这姿势终究不是那么舒服。

以至于汤敏敏苦哈哈地想：真的好难受啊。

难道就这样……要去见师父了吗？

思绪也迟滞了，变成一团浆糊，再也思考不了任何事。

“……”

就在汤敏敏向后倒下去的时候，明棠深呼吸一口，睁开了眼睛。

她的右手虚空抓了几下，像是在感受体内多出来的力量似地。而后长长地将口中的气息吐出。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吐出来的气息都是炎热的，带着一种冬日里最温暖的热意。

炽阳炎在进入到她身体里之后，就被数种真元包裹、分食，如同每一种心法进入到她体内一样。

可炽阳炎却完全没有被消灭的迹象。

尽管它的火苗被蚕食，它的【核】却依旧存在。

在捱过了最开始的那一段时间，炽阳炎突然在明棠体内暴涨，如同一股热浪，席卷了明棠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它冲开了蚕食它的那些心法，在烈火中重生了。

甚至埋藏在她金丹深处的毒素都畏惧于这股热浪，一时间，哪怕在冰天雪地之中，明棠也通体舒畅，浑身暖洋洋的。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又一次有所进益。

明棠淡淡地看着自己面前漂浮的汤敏敏，她思索了小会儿，才伸出手来，拉住了汤敏敏的手腕。

“敏敏……”

明棠将汤敏敏重新搂入怀中，像是奖励她一样，在汤敏敏的额头、脸颊印下数个细密的亲吻。

而汤敏敏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回应明棠了。她的眼睛半闭着，只是觉得明棠的嘴唇也是凉凉的。

汤敏敏用微弱的鼻音以作答应。

明棠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谢谢你，敏敏。我会好好珍惜炽阳炎的……”

虽然很累，但是听到明棠的话后，汤敏敏空落落的心，瞬间就被填得满满当当。

真好……

能够帮上明棠的忙，能够对她有所帮助，实在是太好了。

就像是守护凤凰山庄、救下徒弟们并且带回山庄养育一样，只有这个时候，汤敏敏才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

自己是【有价值】活在世界上的。

不是因为对师父师兄师姐们都没有用处，才被孤零零地遗弃在这里。

想到这里，汤敏敏的鼻腔莫名就有些发酸。

她对明棠伸出手，抱紧了明棠的肩膀。

就在两人耳鬓厮磨之际，乾坤锁的结界之外突然响起了徒弟们的声音：“师父？师父！”

汤敏敏被吓了一跳，她连忙松手，从明棠的怀里退了出来。

不行……要是让徒弟们看见的话，她这个做师父的还有没有威严在了？

这个时候也不觉得累和没有力气了，汤敏敏连忙用披风裹紧了身体，匆忙看向结界外。

可是【乾坤锁】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方才还能看到外面的通透景象，在徒弟们的一声“师父”响起后，就刷地一下变成了黑暗。

“在这里！”汤敏敏着急地拍了拍结界的边缘，想让徒弟们听到。

她腰上突然多出来了一只手。

明棠自背后搂住汤敏敏的腰，同时，魅惑的声音在汤敏敏的耳边响起：“敏敏，要这样。”

汤敏敏的右手被明棠握住了。女子抬起她的食指点在结界上，这一刻，温凉的真元自明棠的指尖流转至汤敏敏的上。

结界在瞬间晕染开来。

外面的金鸾等人自然是感受到了此处的异样。她们来到结界的晕染处，叫道：“师父，你在里面吗？！”

“……小鸾。”

随着真元一同传出的，还有汤敏敏疲惫至极的声音。

即便让顾重紫来听，她也能听出来，汤敏敏现在的状态似乎并不好。

金鸾跟涂山清越面面相觑，他俩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糟糕的情绪。

“师父。”

“东篱走后，乾坤锁一直都在你那里，对吧？”饶是汤敏敏再怎么愚钝，现下的情况，她大概也能了解个七八分了。

只可惜她现在的状态并不能支撑着她做些什么：“你将乾坤锁收起，放我出去。”

“……”

金鸾跟清越又不是炼气期都不到的小孩。自赶到乾坤锁的结界之前，她们就能感觉到乾坤锁的结界内另一处异常强大的威压。

——也就是说，明棠也在里面。

这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

原本设下乾坤锁，就是为了困住明棠的。这下倒好，明棠虽然在里面了，可原本顾重紫应该拖住的汤敏敏，也一样被关入其中。

金鸾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也不能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吧，但是她确实没想到，自家师父竟然会喜欢明棠喜欢到这种程度。

甚至有一个瞬间，金鸾脑子里生出了一种想法——既然师父这么喜欢，那就让她喜欢去吧。人一辈子遇见一个喜欢的不容易。

可是这个想法下一秒就被金鸾自己否决了。

不行。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是种种迹象都表明，明棠此番来接近师父绝对没有什么好目的。

也就她那个不谙世事的师父，才会天真地相信明棠是真的“借用”碧玉泉眼疗伤。

她作为凤凰山庄的二师姐，必须要在师父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担起守护山庄的重任。

就算师父再喜欢明棠，她也不能任由这份喜欢发展下去。

一听到汤敏敏的虚弱声音，顾重紫和涂山清越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了。

可是金鸾闭了闭眼睛，当她再一次睁开眼时，方才的迟疑和犹豫就都无影无踪了。

她走近乾坤锁，平静地对汤敏敏说道：“师父，近日乾坤锁丢失，我带着清越在山庄里到处寻找，没想到它竟落在此处。”

“只是师兄在留给我的时候并没有告知我究竟应当如何收锁……”金鸾将掌心轻覆到波纹传递出的地方，她感受着自内而外传递出的真元，淡淡说道，“师父稍等，我试试别的法子。”

金鸾感觉到袖子被人从后面扯了一下。

她回过头，清越正仓皇地看着她。

他脸上的表情金鸾很熟悉。

自小时候，一旦清越做错了什么事，他都会用这样湿漉漉的眼神看着金鸾。就像小鹿一样。

…他在害怕。

她这个师弟啊，真是有什么心事都会写在脸上的性格。

包括此刻的担忧。

金鸾明白涂山清越想说什么的。

方才金鸾的那番话，就是豁出去了——为了保护师父赶走明棠，她明明知道解开乾坤锁的法子，却要这么说。

她就是想让明棠知难而退。

若不是当年沈东篱直接就将乾坤锁留给了金鸾，这样的法子能否骗到汤敏敏也未可知。

乾坤锁内此刻看不到外面的情况，金鸾跟清越的表情自然也不会被汤敏敏收入眼中。

虽说传递出去的并非自己的真元，可汤敏敏还是觉得浑身虚软。在得到金鸾的回应之后，汤敏敏的双腿失力，向后跌入明棠的怀里。

“对、对不住……”饶是如此，汤敏敏仍然执着地回头，跟明棠道歉，“小鸾她把乾坤锁弄丢了，害得你现在要跟我一同被困在这里，对不住……”

明棠的脸上却始终都挂着笑容。

自徒弟们到来之前，到现在，她的笑一直都没有变过。

“无妨。敏敏莫要自责。”

明棠低头，亲了亲汤敏敏的脸颊：“虽是结界内，却也是跟敏敏独处的时光，我很开心。”

明棠的手指自后插入汤敏敏的指缝内：“我们，是第一次这般吧。倒也别有风情。”

可是说到这里，汤敏敏却忽然笑了一下。只是她并非是在笑明棠所说的“别有风情”，她笑的似乎另有其事。

明棠不解，就听她说道：“不是首次了。”

“嗯？”

“你还记不记得天学殿时的猎魔大会？就是我们被困在山中的那回。”

汤敏敏不知是困还是累，她看向前方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声音也飘忽不定：“其实那一次，我们也被困在一起了。”

“不过大概，你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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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魔大会】，天学殿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的比试。

天学殿的所有学子，不论入学几年，都要前往漱玉山上，与真正的魔修鬼修正面较量。

漱玉山位于天学殿的南部，地势崎岖，周围有天然的山体作为屏障。

玄门修士活捉的一些尸人、灵体，甚至魔修和鬼修，都会扔到漱玉山上，用以作为玄门学子的考核。

而漱玉山的方圆五十里都用符箓镇压，防止山上的妖魔为祸人间。

汤敏敏她们，则是在首年末、次年初的时候遇到了本届猎魔大会。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所有进入漱玉山的玄门弟子身上都会放置联络符和信号弹，用以在发生危险情况时能够与山外的先生们取得联系。

而汤敏敏自然也是将这些都收拾好放入腰封内，她背着自己的剑，准备与同窗一起进入漱玉山。

倏地，她嗅到了身边一股幽远的香气。

汤敏敏回过头，看到一袭白衣的女孩儿从她的身边经过。

……是明棠。

汤敏敏心下喜乐，刚想跟明棠打个招呼——毕竟两人前阵子还是搭档，想必应当是记得她的——可明棠就像是没有看到她一般，早就与她擦肩而过。

明棠的确是笑着的。但笑容并非对她。

汤敏敏的视线，此刻也顺着明棠的，落到她身边站着的另一个女孩子的身上。

那女孩儿着一身藕粉色的衣裙，眼神灵动，容貌姣好。

此时她正圈住明棠的胳膊摇晃着，嘴上还跟她撒着娇：“小棠，好不好嘛~”

汤敏敏想，她是认得她的。

突然出现在天学殿内的女孩儿，风灵派掌门的掌上明珠，甫一出现就像明棠那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就是林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