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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山位于南鹊国的南部，气候怡人，四季如春。

只是在这等风景秀丽的山上，有一片被纯黑色建筑覆盖的土地。这里的建筑屋檐全部被拉得非常长，像是一个个长着大嘴的怪物，要将所有人都包裹其中。

一袭白衣的明棠出现在齐天道的门口时，就好像误入鸦群的一只白鹤。

甫一出现，所有见到明棠的齐天道弟子，统统对她行“异礼”——即曲起右手的中指与无名指，横臂放在胸前的礼节。

“参见圣女。”他们异口同声道。

没有例外，没有特殊。所有人都像是被雕琢成统一的棋子，从一个模具中刻出。

无一跟在明棠的身后，悄无声息，就像是明棠在暗夜当中的影子。

“圣女，据下人传报，此次论道大会，尊上是计划派角原代表齐天道前往的。”无一低声说道，“您看……”

明棠哼笑：“我自有安排。”

“是。”

明棠并没有对任何人的问好给予回应，她一路穿过幽深的长廊，穿过九曲十八弯的羊肠小道，最后在一扇黑色的木门前停了下来。

她对着木门轻声叫道：“尊上。”

“进来。”里面的男音浑厚有力，并不像无一说的，也许在停沙河上受伤。

明棠轻飘飘地看了无一一眼，随后推门进入了房间。

穿过一片陈列的黑色木柜，明棠看到了坐在榻上的封笃。男人的面容严肃，仍与先前所见时无二，只是脸颊上有一道被锐器割裂的口子，此刻结了痂。

只是明棠感觉到了，空中的气息有几分的紊乱。

不知是不是故意透露给她看，想让她减少防备的。

明棠并没有上当，她收回视线，对封笃行礼：“尊上，明棠来迟，还请尊上责罚。”

“嗯。”封笃也只是随意瞥了眼明棠，他随手拿过桌上的茶盏浅饮一口，“听说圣女这段时间外出，是到凤凰山庄去了。”

“正是。”

明棠笑了下，她站在封笃的面前，却并没有被封笃的气场影响半分：“前些日子，明棠参悟顺天时的奥妙，却不慎被反噬。因而去凤凰山庄借了碧玉泉眼一用。”

听到凤凰山庄四字，封笃的眉毛挑了挑。

“那泉眼是凤凰山庄的镇庄之宝，庄主可愿借给你？”

“我齐天道威名在外，凤凰山庄不得不借。”明棠不在意地笑了笑。

封笃看了明棠一眼。

“本座怎么听说，凤凰山庄的现任庄主汤敏敏，曾与你有过同窗之谊啊？”

他看似问得随意，实际话中的威压，已经到了能将一个低修为的修士压垮的程度。

只是明棠依旧面色如常：“天学殿内曾有过一面之缘。”

明棠挽起右臂的衣袖，朝着封笃单膝跪地：“尊上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她话里有话。

既是让封笃探查她最近利用碧玉泉眼“休养生息”的情况，也是让他直接动手，看看自己有没有偷学凤凰山庄的剑诀与心法，背叛他。

封笃的脸色沉了半分：“你以为本座当真不敢？”

话音未落，一道水流便从封笃的茶杯中飞出！它就像是线一般，直接圈住了明棠的手腕。

水线触碰到明棠的刹那，里面传来的森森寒意就已经冻住了明棠的胳膊。

明棠垂眸，面无表情地盯着那道水线。

她当然知道，封笃在知道了她与汤敏敏的同窗之谊后，会怀疑她是否从汤敏敏那里学到了什么东西。

齐天道的心法【顺天时】，自初创时起便鲜有敌手。而明棠寻遍了当世书籍，甚至不惜以身试法，才找到了顺天时的弱点。

最后将答案锁定在了凤凰山庄的凤鸣剑诀上。

所以，她学会了炽阳炎的事情绝对不可以被发现。

因而在回到齐天道之前，明棠就已经用针封住了大穴，以确保万无一失。

封笃一直无言，而明棠却抬起头来，对着封笃扬起嘴角。

她确实是在微笑。

可她的笑容之中没有臣服。

封笃定定地看着明棠，像是要将她的所思所想全部看透一般。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对峙。

片刻过后，水线就像是失去了生命，重新变回了普通的茶，哗啦一声碎裂在地，湿了一片。

明棠幽幽从地上站起。她轻拍两下手，很快，外面侍奉的下人就飞快地进来，替明棠擦干净了面前的地方。

明棠知道，封笃并没有即刻发作，便是自己通过了本次测验。

待下人退下后，明棠淡然地看向封笃，说道：“尊上，此次论道大会，还是由我前往罢。”

封笃一手握拳托住下颚，脸色也稍有好转：“哦？”

“人人皆知我是齐天道的圣女。若是您派其他玉子去，恐怕领秀派的刘掌门那里说不过去。”明棠淡淡道，“更何况，角原年纪尚小，【前尘镜】又是您称霸玄门的一大助力，由我去取，才是最为稳妥的。”

听到这里，封笃忍不住笑开：“真是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咱们明圣女的耳朵！若是你想，恐怕本座的位子你也能坐罢！”

“明棠不敢。”她这一次直接跪下了，膝盖碰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扑通一声声响。

只是她并没有再害怕封笃的话。

曾经的畏惧也好，恐惧也罢，都在漫长的时光中被消磨。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没有人比明棠更熟悉这个道理。

她的能力已经崭露头角，为封笃所忌惮。或许封笃从来都没有对她放心，因而身边的玉子从来都没有断过。

随时随地，都会有人替代明棠的位置。

但那些东西想要替代她，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此番，封笃本是想让角原出席论道大会，在大会结束之时，将领秀派的镇山之宝【前尘镜】取回。

说是“取回”，领秀派自然是不愿的。可这不愿的下场，晴芜宗或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像这般宝器，明棠自是要攥在手中。

“也罢，”封笃勾勾手指，“那便让角原跟着圣女吧。你也教教后辈，究竟怎样才能让各大玄门臣服。未来齐天道称霸玄门之时，本座需要你们做左膀右臂。”

即便明棠清楚封笃这是在自己身边光明正大地设下眼线，不过此刻的她也并不能拒绝。

明棠低垂头颅，道：“遵命。”

…

明棠来到偏殿。

无一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不论在凤凰山庄还是其他地方。她其实早已习惯了无一的存在。

她的真元水一样朝着周围四散开来，确定没有感受到其他人的存在后，明棠打了个响指。

一个碎片从她的衣袖中飞出，自其中映出个画面。

郊外，汤敏敏手中的芒种剑闪过一道光芒，在她的对面，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正坐在灵兽的身上俯视着汤敏敏。

明棠一边的眉毛挑了起来。

林灵？

当真是她的熟人。

“怪不得要请汤敏敏……刘岫还是像当年一样不老实。”

看着画面中对峙的两人，明棠斜起一边嘴角，勾出个嘲讽的笑容。

她不知是对着空气还是对着无一说道：“你说，要是把他的前尘镜拿走，这人会不会痛哭流涕，跪下来求我？”

说罢，不知是联想到那个画面还是怎样，嗤笑出声。

无一看向明棠，只是明棠周身的气场极其锐利，他并不敢给出回答。

因而只能看上一眼，就飞快地垂首。一副顺从的模样：“圣女英明。原来先前送给汤庄主的坠子，竟然是法器。”

“欢明香，回头也再送一些。”明棠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反而一直勾着唇角，“她既然喜欢，就多给她用。”

“是。”

明棠的目光在林灵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复又看向了汤敏敏。

映像之中，女子的眉头轻蹙，表情认真。这样的表情，在面对她的时候，汤敏敏从来都没有露出过。

明棠伸出手指，轻轻地摁了摁汤敏敏的眉心。可她面前毕竟只是映像，这样的动作，也并不能让汤敏敏的眉头舒展。

汤敏敏的这副模样，倒也稀罕。

仔细想想，自她来到凤凰山庄之后，她们好像从来没有分开如此长的时间。

也不知汤敏敏是否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不过无妨。很快，她们就又会见面。

明棠将碎片收入手中，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的笑意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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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我凤凰山庄是上不得台面的门派，那当年在上位挑战中输给我的林长老，您带领的门派，又是怎么个不入流的呢？”

汤敏敏此话一出，林灵的脸色立马就由红转白。

“你放屁！”

林灵大喝一声，她朝着周身伸出手，那梨花剑噌地一声出鞘，自行飞到了林灵的手中。

她顾不得这是还在前往领秀派的路上，怒火灼烧着她的大脑，让她抄起梨花剑就朝汤敏敏攻来！

汤敏敏自然不甘示弱，芒种与梨花相撞，巨大的余波四散荡开。

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无人看好的小喽啰了。

汤敏敏知道，就算在这个世界一无所有，她的身后也还有她的徒弟们。

“哈，当年还拿着个破剑，现在终于肯换一把好些的了？”林灵咬着牙，这句话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但她用了浑身的力气也没办法将梨花剑再往下压下半分，因而胸中的积郁更甚，只能靠嘴上过瘾：“只是可怜汤庄主，到现在这个地位，用得还是兵器榜上的籍籍无名之辈！”

汤敏敏听到这话，眉目一凛，剑锋飞快地调转了个方向，借着这股巧劲儿割掉了林灵耳边的碎发。

她同样脚尖点地飞至空中，与林灵飞速地过了数十招！

林灵回应了几招之后，显然有种难以为继之相。

自从离开了天学殿，回到了风灵派之后，她的父亲就越发宠爱她。这些年来，她的确疏于练习。

哪怕连自家看家剑法也只是掌握了个皮毛。

反观汤敏敏，凤鸣剑诀其实她一直都有在钻研修炼。就算她并非剑修上的天才，长年累月的练习也会让她有所进益。

有那么一个刹那，汤敏敏觉得自己又像是回到了十三年前。

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芒种断在手中了。

无论如何，她都会保护好它。

金鸾跟涂山清越发觉事情不妙，俩人对视一眼，各自飞出马车，来到了车顶之上。

顾重紫原本想跟随她俩一同，可是她刚一起身，脑中好像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声：“凡俗之人，有何可看？”

那声音听上去清冷而魅惑，无尽婉转。

“谁？！”

顾重紫被吓了一跳，她抓着手中的剑，连忙看向左右。

可是马车内已经空了，四下无人。而方才那个声音，也并没有再出现。

难不成听错了？

顾重紫稳住心神，正想跟随师姐师兄一同到马车顶，可自前方空中，突然传来一声：“且慢——！”

她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矮胖修士飞到了汤敏敏与林灵的中间。

他出剑，制止了两人的互殴。

“都是同窗，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非得动手。”那人留了个八字胡，可看上去并没有那般成熟，因而有些滑稽，“林长老、汤庄主，您二位看呢？”

自这矮胖修士一出现，汤敏敏就感觉到一股反胃。

若不是先前明棠劝说她，她才不想再次看到此人。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刘掌门啊。”林灵笑了一声，只是其中并无笑意，“是什么风，把咱们的刘掌门从领秀派给吹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