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展的旗帜与一众笑脸定格,宣告新国度成立的尾音来不及下落就被消转的时空吞噬。
巨大的时钟出现在游戏世界上空,一根缠满红线的食指从钟表中心探出,漫不经心地将时针回转。
[玩家丛曜宇(所属阵营:木仓械),您已解锁结局:世界重启。]
“时间重置,您存在的相关存档已被全部删除。”
“本世界探索程度,百分之二十。如继续游戏,您将依然进入同一世界与NPC互动。”游戏助手的虚影在腹部交叠双手,微笑地官方回答。
丛曜宇整理完记忆和思绪。
“继续。”丛曜宇平静抬头,与高空中的一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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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在自由民的家庭中成长。
这天,她的母亲将再次分娩,姐姐说,这会是小八。
她看见了这场分娩,先是看到过度生育脱垂体外的女宫,然后是整场手术。
作为长姐的小一低头,紧紧牵住小七,“不要怕,这是正常的,女人都是这样。”
小七沉默地看向女人的躯体、助产士的工具和操作。
时间如同脐带,系在相连的血脉处,传达女性血缘者的担忧,更因生育选择权的旁落而沉坠。
它在有的人口中被赋予压过一切、崇高的名义,现实是停滞的医学执行、捂住疼痛的母亲。
它让人们在内心反复叩问真正的“正常”。
小八拉住姐姐让她蹲下,把她疲惫紧张的身躯拥入自己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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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产士拎起红团打量,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同情,“又是女的。”
小一听到这句话抬头,脸色恍惚。
母亲陷入昏睡,临时请来的助产士做完粗陋缝合消失,她和小七需要把母亲和小八从田地带回家。
作为最大的孩子,小一必须是大人。她蓄力,然后用所有力气背起母亲。
小七抱着小八跟随在小一身后。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呼喘声变得粗重。忽然,小一的膝盖塌下,她眼中的世界快速缩小的同时放大。
背着昏睡母亲的小一被压在最下方。
她不吭声,缓过一会,慢慢地从重量下移动,爬起来检查母亲有没有受伤。
还好。小一咧开嘴,泥巴脸上裂开一条缝,是一湾小溪似的,干净的笑。
小七安静地抱着小八,只是用眼睛无声地逡巡,找着小一的伤口。
小一低下头将母亲沉默地往身上驼。
她长大了,可以做更多的活计,无论是家里农活,还是给别家做活。
她托起母亲下滑的身体,将她往身上颠了颠。对,可以做到,把她们托举出这片泥潭。
她不会让父亲出钱,可以尝试用和小七同样的方式说服他。如果不行,出去……养活她们不是问题。
她想着觉得心里逐渐开朗,黝黑的面孔上浮现笑容。
她在强风里喊:“小七,别怕,都会解决的!”
小七不说话,抱着小八亦步亦趋跟着姐姐。
风往嘴里灌,将小一的乱发卷往两侧拍打,她逆着大风埋头前进,像悬崖间逆游而上的鱼。
翻过土坡,小一吆喝着:“快咯!”
越过小潭水,小一吆喝着:“快咯!”
穿过树林,小一吆喝着:“快咯!”
中间停下来,小一坐在石头上大喘着擦着面颊的汗,笑道,“快咯,我们快到家了。”
低垂的夜幕压在行路人的肩膀。小一埋着头向前。
小一的腿肚和双臂不住颤抖,屡次惊险地往前栽又再次重重稳住。路还有很远,身后是盘曲的过去和一路的汗滴。即使如此,小一也要在每一次用力的节奏中高声嘶喊:“快咯!”
这是小一,我的姐姐。小七抬脸一错不错注目挡在身前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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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强大的内核与韧性用于忍受,山是扛不完的。
母亲昏睡后醒来,父亲推门而入,小一刚刚为伤口嚼着抹上草药,小八被放在一边。
接下来一切如城邦中的戏剧上演。
小七抱上小八,拉上姐姐,一只手背在身后摸索着藏在房间角落的断刃。
小一将两个妹妹抱在怀里。
兄弟们回来,有的抄着手站在一边轻笑,有的说:“啊,又是一个赔钱货。”
小一起身,一错不错注视男人,“我来养她!就和小七一样!”
男人停下动作,睥睨着,不耐地竖起手指,“我说过了,这个家最多只有三个女人。”
“多余的,要么卖要么扔,你来选放弃谁。”
男人不再打骂,好整似暇地看着小一。
“你的母亲?你的妹妹?”他摊开手,“都可以。”
小一捏紧拳头,“不能再商量吗?”
男人没有说话,眼神写明答案。
“我选我自己。”她一直挺拔的背塌了,拳头也松了,“我出去……”她轻声吐出最后一个字。
男人哈哈笑着,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恍惚间看到了一袋袋即将进账的德玛克。
他怜爱地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带着欣慰,“早这样懂事就好了。”
小七抱着小八在角落安静地注视这注定定格在她记忆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