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说制度服务于立场博弈,金钱和政治承诺使就业法案僵持在两可之间。
作为法案提出者,她们公开亮明女性身份,要求所有人正视女人拥有商业才能,拥有就业的需求和能力。
这份举动说是毁誉参半并不贴切。
当她们简单地陈述性别后,听证席骇然。
尽管装束与神情丝毫未变,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已不再是耐心或等候发言的目光,而是居高临下的审视,忽然从虚空获得意志凌驾与指点的权力。
鸦雀无声只维持一秒。
男听众站起来呼叫安保,要求将她们从席位上带离。
从高到低的目光从倒扣圆台般的广场上层层传来。
她们察觉到敏感抱团的意味,换三个人站在这里或许害怕被压上十字架。
“如果不能得到通过,我们将停产一切工具,号召女性走出家庭,停止隐性家务劳动。”
“每一个走出家庭工作的女性,除了自身薪酬之外还会得到我们的资助。”
“世界并不会因此停止转动,垄断也会有人突破核心技术。”
“但我们前进的决心不会改变。”
疯子、傻子,听众席传来意味不明的哂笑。
“你们不能站在法庭上。”男法官随手罗列,就可以有数条法文作为佐证。
“是轻视女性的人不该站在世界上。”
漠提斯的视线锁住男法官,“歧视性立法从一开始就不应成立。”
“立法者排除了女人。”
漠提斯闭眼平复心绪。
“女人不是生来该呆在洗衣房、厨房、卧室、产床。”她温和且冷淡地说。
“不,你们是男人的肋骨,该负责打理男人的家庭!不该抢占属于男人的岗位!”掌握投票权的评审席传来爆喝。
“你错了。我们的设计研发核心岗位均为女性,制造一线也均为女性。”
“就我所处的行业而言,她们富有创造力,聪敏心细,适合精密机械的设计和制作。她们积极稳定,善于抓住机会接受知识和培训,普遍有着出众的表现却因打压而谦逊,在认知上自我降级,犹于尝试,待遇要求低。”
她手中拿着一份现有雇员名单,详细记录了各人卓越的工作能力。
她们向在座中的同行分发,以防失败雇员失去工作。
“她们的工资低于市场,而带来的回报远高于向她们支付的报酬。”拿上一沓沓处理完保密信息的项目数据资料,听证席上开始有人目光闪烁。
从利润角度看,低估值的优质“资产”没人会不喜欢。尽管有生育风险,能力带来的成本和收益也是本摊开的明账。
能够在歧视中出头的女人,每个人都能力超群。
她们在打动每分利益锱铢必算的商人。
她们接着掏出纳税证明。
女性创造的产业和女性从事工作创造经济增长;女性劳动者导向高质量劳动力。
短期的直接利益就是税收。
这是执政方的心动之处。
对于普通男人。
他们可以使用通过家庭使用女人的薪水。
自证、从协、各个利益角度打动。
一百句情感上对不公的温柔控诉效果不如一袋德玛克。
感情牌对利益生物是无用或见效缓慢的。
上桌是第一步。哪怕前期经受诋毁,哪怕充斥骂声和利用,一定要上桌,利用规则吃来筹码。
三人轮流接受提问和质询。迎接公民男士从街巷混混到执法者面红耳赤的唾骂或水平参差的审判,然后有条不紊地冷静回应。
希望她们自乱阵脚的人没有看到预想的场面,站在她们对面的人反而被气势所惊。
他们被逼到墙角甩出最后的杀手锏,“女人最大的本分就是生孩子。去工作谁生孩子管孩子?”
人口,掌权者精准痛点,漠提斯看向提出者。
子宫是极敏感的“资源”,占有和指挥者从中获得权力的操弄和延续。
生育之外是抚养。社会需要家庭产出和恢复劳动力,无法缺失隐形劳务输血。
这是此刻掌握政治投票权的人核心的连锁考虑。
漠提斯安静地思索。
社会产生和运行的根基是人。被排除在投票权外或自认不感兴趣,生育人口的女性本拥有的是一份决定社会走向的权力。
女性掌权让人从阶级模糊集体回到母亲的孩子这一身份:使人成为人,而非耗材和工具,不限于无产者。
广受赞誉的男从政者,理想和行为像女性本身。
此时,谈母亲进步带来的人口素质发展,谈女性掌权使文明演化?行不通。
漠提斯将手中文件往桌子上一跺,平淡地说:“女性不能得到就业权的国家在战争中将成为弱势方。”
这是蒙在战争和动荡阴影中的城邦最关切的事。战争迫在眉睫,安全和存续是最基础的问题。
战争不由女性挑起,但胜利与否极大关联女性的承接和消化,以及她们的孩子。
漠提斯援引经典战役与数据,迅速阐述战胜方战前中后与女性就业的强相关性。
最终法案以301赞同,299反对,66张弃权通过。
有一位画家听到消息冲破阻拦到达议事广场外。在门口等待结果的群众和过路的路人纷纷侧目,看她旁若无人地架起画板。
三姐妹走出大门且以女性身份出现的第一刻,画家拿起画笔重重定格。
光线明亮,人群汹涌。
画笔下的三人,一人酣畅大笑、一人眉间含忧、一人看向画家。
看向画家的一双眼睛凝固在画中,直直落到这幅画作观众的眼睛里。
那是两束不曾熄灭过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