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久啊?”某神原地转了数个圈儿,好容易看到娘子再度出来,赶紧迎上去。
“人家我呀,是在和她聊天~”
“你们在聊什么啊?”神君略有些好奇。
“我们呀……”夜昙卖了会儿关子,“一直在比——谁的夫君好~”她又抱住自家夫君手臂撒娇。
“那……结果呢?”神君挑眉,看向娘子。
“怎么,你很在意啊~”夜昙有意逗人。
“嗯,有那么一点吧……”他就是很在意啦!
“哎——我觉得我可能输了吧~”夜昙自是故意这么说的。
这样就能骗到更多的补偿。
“啊?不可能!”神君简直是脱口而出。
“反正人家不管,你必须要加倍对人家好!”
虽然没有见过真人,不过比较一下,他们两个神可能还真是半斤八两吧?
夜昙回想着青莲讲过的故事,忍不住又摸摸手中佛像。
“走了走了~”
夜昙一边走山路,一边拆着手中佛像。
“成功啦~” 没想到真的给她拆成了两个。
“怎么?”神君原以为她只是在玩什么小玩意儿,就听得“咔嚓”一声。
“坏了么?”
“这可是佛像哎,哪里就能坏了呢?”夜昙嗔了人一眼,“笨~”
“给~你一个,我一个~”她递出半个佛像给少典有琴。
“这个为何还能拆开?”神君看看手里的佛像。
总不至于是拼图吧?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吧嘿嘿~”
因为在这恶补了好多(无用+不正经)小知识,夜昙开始显摆。
“这叫双身佛啦。男身代表慈悲,称佛父;女身代表智慧,称佛母,象征着明妃与明王。因为慈悲和智慧是佛法的两条根本,因此这种双修造像也有人称为父母佛。”
“双……修?”这很难不让人想歪呀……
“想什么呢你”,夜昙嘟嘴,“并非人间的男女关系。此乃六度修身法中最后两阶段即禅定与智慧的化身,名叫定慧双身法。”
“我想青莲姐姐是希望我们可以‘离欲而清净’吧?”
嗯……倒也不难理解那姑娘为何要送他们这个。
神君偷瞄夜昙。
很快就被后者发现。
“干嘛!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很需要清净?”
“不不不……”意识到很可能即将大事不妙,神君赶紧转移话题,“你很喜欢她吗?”
“对呀对呀”,夜昙点头,“我们两个挺聊得来的,我还让她以后得空了来天庭任职呢~”
“可是……”少典有琴回想起自己和青莲的那些接触。
“她看上去不是很好接近……”
“那是和你吧?而且你还好意思说人家难以接近哦?”夜昙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又丢出了一句诛心之言。
“……我怎么了嘛……”他明明都已经改了好久啦!
“有琴,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吗?”
“为何?”
“因为她杀了她的爱人。”
闻言,少典有琴瞬间顿住了脚步。
“但她自己也在不断的轮回中忘却了前世,只能靠着每一世的自己记录下的内容,来提醒下一世的自己——要去找她未婚夫的魂魄碎片。”
“然而,找的过程中遇到了很多挫折,比如什么魂魄和他人的融合在一起,又不能分离啦……自己某世一点也不想去找,想要展开第二春啦……”夜昙扳着指头开始回忆。
那本书她其实偷瞄过一些,记得还挺详细的。她也挺能理解青莲的。
换言之……若是换了自己,若找神识不顺利,大概也会是一样的选择。
“……”少典有琴神情亦是相当复杂。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种害怕忘却最爱之人的滋味。
但亲身体验的故事和书上那些冷冰冰的文字到底不同。
“总之很麻烦啦,所以她最后只能去求了佛祖。”
说到这里,夜昙忍不住唏嘘起来。
“哎,这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男人就不一样了,男人离不开的是女人,而不是某一个特定的女人。还说什么‘两情若在久长时,岂在朝朝暮暮’。‘朝朝暮暮’都这样了,那没有‘朝朝暮暮’还指不定成什么样了呢!”
夜昙发表完宏论,转过头来,却见自家夫君正在发呆。
“有琴,有琴,你怎么了?”她举手在人眼前晃晃。
“你……”不会又戳中他的什么雷点了吧?
“哎呀,我说的那又不是你。”毕竟他可不是人啊。
“青莲那个爱人也是神来着。”
“……我,我就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感伤于他二人的命运。
“想什么呢你!我都饿了!走了啦!”夜昙强行将人拉走。
从寺庙通往山下的阶梯很长,她随手在草丛边捡了个树枝,一边下台阶一边比比划划。
“有琴,要不你就给我唱个曲儿吧~”甚至开始点歌。
目的地都没定,可她就是很开心。
“什么曲?‘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神君含笑看向自家娘子。
“你来想呗~”夜昙甩锅,“当初,你不是和白绥学了好多吗?该是很懂的呀~”
“……”反正都是他不愿意再回想起来的黑历史。
“要不就唱你去给他替唱那天的词吧?”夜昙灵机一动,“那什么什么来着?哦!对!”她猛地一拍大腿,“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我觉得挺应景的~~”又开始挥手里的枝条。
闻言,少典有琴也跟着笑起来,“倒也是。”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
种福得福如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今天是个好日子~~”夜昙也跟着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晚夕的光开阔而金黄。
四月的山间,清凉的晚风带上了些温柔的气息。
夜昙舞了一会儿,忍不住偷瞄夫君侧脸。
虽然说是说有什么天命……不过其实……就像如来他们说的一样吧。
当时,在魍魉城,你若不直接说你是少典有琴,那现在的一切,就根本都不会发生吧。
命运、因缘,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虽然,你迟到了不少时日,又完全打乱了我的完美计划……
但只要见到你,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那现在我们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娘子说了算!”
是的,他们其实压根没有想过去哪,包括直接返回天上。
先前,夜昙特地给青葵写了封信,跟她说了不日就能出山。
收到的回信是——一切都好,随心便是。
青葵还特地学着夜昙的语气安慰她——东华帝君虽然一直不死心,反正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于是,从山上下来,夜昙便做主,拉着夫君先去东丘故地小住了几日。
“要不……”因为东丘的植物长势喜人,风吹在脸上再也非同以往——一改萧瑟寒凉,反透出一股和煦的暖意。
“那不如,等我上天,找机会辞了天界之主,然后咱们就一直住在东丘,怎么样?”
夜昙开始异想天开。
“不……”对娘子有求必应的玄商君难得拒绝。
“我……不想住。”
“为何?”夜昙有些疑惑,“你不喜欢这里吗?”
“……不。”
“我……不喜欢。”东丘,他真的喜欢不起来。
这里见证了太多的死亡。
他会想起师父,想起苏栀,想起那些被神族冤杀的东丘族,想起自己和嘲风的悲痛与等待,还有那个被改变了的,却又真实存在的过去。
“若是真要隐居,不如我们就去白竹坞?”神君提议道。
“不。”这次轮到夜昙拒绝了。
“为何?你不是说要过平凡夫妻的生活吗?”
“因为……”因为她只是随口说说,根本没打算辞去天界之主的位置啦。
毕竟谁还能躲得了世间去?
“其实……重要的是我们两个,而不是在哪里,你说对吗?”
“当然。”
“有琴……”夜昙拉了拉少典有琴的袖子,“如果蓬莱和白竹坞让你选一个住呢?”
“其实……”神君当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我是说啊,如果,我不打算辞位,你……怎么看?”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不管是西方、天界、四界尽头,都可以。
“那个,有琴,我已经想好了……我还是想要做一些事。”她想明白了。
做这个头头,不光是因为答应了文昌帝君,也不光是为了保全自己重要之人。
也是为四界众生改变规则。
“姐姐会帮我。”
“你也会帮我吧?”夜昙的目光炯炯有神。
“当然。”神君答得理所当然。
“那就……先谢谢你啦~”
“我们是一体,谈不上谁帮助谁。”
“……而且,这天下也不是一家天下。”
“天下啊……”夜昙不由想起,自己还在朝露殿为蹭课而使尽浑身解数之时,就已经偷听到夫子的一句话——天下人管天下事。
可这天下事啊,连给死人下葬,都不是为死人做的,还能指望他们什么?
可是……
“有琴,你说,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人都会变吗?”
少典宵衣一开始也不是那个样子的。
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你不会的”,玄商君目光如山岳般坚定,“我相信你。”
执行她的意志,匡正她的过失,守护她的声名与幸福,是他余生的承诺。
“而且你都不在五行中,自然公正。”
“要不这样吧,半年你陪我待在蓬莱,半年我陪你去四界各处走走~好吗?”
谁是君,谁是臣,其实都不重要。
有琴……我只是想要你拥有应该拥有的一切。
他们付出了这么多代价,应当有一个公平的待遇。
就算要有代价……
他是她信仰的神,她自然愿意对他宽容,为他摇旗呐喊,为他不择手段。
“好。”他之所求,不过就是一直与她在一起。
于是他们终是回到了天上。
令少典有琴惊讶的是,夜昙居然第一时间去了月老那。
“月老~~”她直接强行抢了人家手上的一摞红线,准备在月桂树上挂姻缘牌重新结缘。
抹除过去,不代表否定未来。
这是她在胖老头那学到的。
期间,夜昙还冲着身后不停追着她想要回红线的月老嘿嘿笑。
还有就是,未曾开口三分笑。
大肚能容,开口便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自己的脾气是不太好,以后应该注意一下……
昙的反思——通常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咦,怎么没有啊?”夜昙找了一圈,马上原形毕露。她一把揪住了月老的衣领,“我们俩的那个牌牌呢?”
“那……那个神仙的……咳咳,这个姻缘不归小神管呀……”
月老颤颤巍巍地开口。
“嗷~~原来是这样啊~~”夜昙的手换了个地方,开始猛撸月老白花花的胡子,“那本公主就宣布,从今天开始这就归你管了,快去给我俩做个牌子。”
“这这这……”月老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要管神仙的姻缘,这他得猛增多少工作量啊!!!
而且,凡人还不至于闹得太起劲,可这神仙就……
若和以往那样乱点鸳鸯谱,自己这怕是会闹得鸡犬不宁啊。
“行了行了”,夜昙小手一挥,“按工作量给你加月俸吧~”
“……是,公主。”最终,月老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反抗的话。
他只觉自己眼角的皱纹都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