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你不能放弃,我就能眼看着你杀我家人吗?
我也不能。
“那……你去死吧!”
夜昙的腕间闪过紫光,美人刺直接送入了少典有琴的胸口。
“这一下,是为了我自己。”
美人刺被抽出,随后又轻声没入。
“这一下,是为了我爹。”
“你……”
夜昙有点惊讶。
“为什么?”
若说第一次是他躲不开,第二次……
他没有躲,还迎上自己。
“因为……”
“三个……要求……尚未……”
“……什么?”夜昙当然早就忘了自己在玩皮影时耍赖后讨要的三个要求。
“……对不……起……”
这样……自己算不算偿还了让她伤心的罪过呢?
早在定下计划之时,玄商君便思虑过以后。
她一定会又生气,又伤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能还上这些情债。
若再用上金银财宝讨好她,昙儿她会原谅自己吗?
……她不会。
可除了身外俗物,他还有什么?
思来想去,除了命,好像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少典有琴将夜昙缓缓抱紧。
切肤锥心,是真的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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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之外,灯火被风吹得强烈跳动几下。
“……你……”涌上喉头的是血,少典有琴艰难地开口。
胸口处传来的疼痛几乎要让他站立不稳。
他抓着夜昙的手臂不放。
“咳……”
美人刺周围,鲜血不断溢出,加上刚才为皮影昙疗伤已是大量失血,少典有琴感觉自己的身体发冷,视线也开始模糊。
尽管肺腑欲燃,他强忍痛楚,还保持着一个环抱她的姿势。
你能原谅我吗?
他想问,却问不出来。
忽然间,电闪雷鸣了大半夜的夜空之中有色彩开始流动。
橙色云雾弥漫开来,光华璀璨,照亮了深沉的浓黑。
玄商君艰难地抬起头。
这一切,要结束了吗?
他怀中的夜昙也被这祥云吸引,缓缓抬头。
“没有情……其实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的心是什么样的。”
“可是……我突然又不想看了。”
所以,今夜,她化出的美人刺都较平日里短了几寸。
“我想,你大概是没有心的。”
最亲近的时候……你也说过爱我。
自己都要被自己骗了吧?
其实,能说出口的,从来都不是真心话。
她早就知道的。
“或者,你也不是没有心。”
“只是对我无心。”
温言柔语,一腔怜惜,都是对着那个女鬼。
夜昙猛地抽出手中的美人刺,转身欲走。
到最后,自己还是没忍心给他致命一击。
别人无心,她却有情。
真是难堪。
最终,这场闹剧里,没有人因此而死,因为悲剧总是在死亡前发生。
无所谓了,人生总会继续。
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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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一下。”少典有琴用尽了全身气力才将这句话尽可能完整地说出。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楚。
夜昙瞥了一眼。
“放手。”
无济于事。
他还是攥着她的袖子不肯放。
“是我……不好……”
“都是……我的错……”
看到那劫云,听了夜昙那席话,此刻,玄商君只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那道道天雷精准劈中,又被密密麻麻的蚁群啃咬一般。
“你……别……”话到此处,少典有琴再也说不下去。
别怎么样呢?
别恨他。
可我骗了你,说了那么多让你伤心的话,你应该恨我的。
恨,是最难熄灭的。
“你……能不能……别……”
至少……别恨他太久。
在他心里,他们两个……既是知己,也是挚爱。
若她不理自己了……
他便什么也没有了。
想到此处,他便觉得疼痛难忍。
“够了!”
夜昙有些气急败坏地打断了那未尽的言语。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撕拉”一声,清厉的裂帛声响彻小院。
美人刺如冰如星,划过长夜。
夜昙割断了自己的袖子。
扬长而去。
“昙儿……我……”
失血过多,少典有琴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起来。
事到如今……虽然好像是逃避……
但他是不是……
不用选了?
玄商君喘息不止,终是不支倒地。
但他并未挣扎什么。
既然三次历劫都已经结束了……
他不在……也没关系了吧?
若之后她都不肯原谅自己,他们怕是今生今世……
都要天人永隔了。
“……你要……好好的。”
后面的话,夜昙当然没听到。
她早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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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前。
由于少典有琴使用法力时刻意控制了力道,皮影昙正好精准地降落在青葵与嘲风卧房的床榻之上。
真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啊。
皮影昙懒得动弹,就坐在床上晃脚。
有琴说,姐姐住这。
但……这么晚了,姐姐又一向熬不了夜,怎么还没回来?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夜昙就直接躺下了。
在床上滚了几圈后,她扑进了枕头里乱嗅。
这个枕头是青葵的。
这个……
夜昙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将手里的枕头扔到了地上。
这是谁的味道啊!
她绝不允许自己姐姐的床上出现别人的东西!
“哎呦喂……好冷!”夜昙滚了一会儿,从自己的后腰摸出一个物什来。
“这什么啊?!竹枕头?”
此刻,皮影昙手里拿的正是新娘昙今早落在青葵房里的法宝——竹夫人。
因为新娘礼服太过厚重,新娘昙本想抱着给自己降温的,却被青葵否了。
理由就是——成何体统。
皮影昙拿起竹夫人嗅了嗅。
奇怪。
这味道是……
她自己的……好像还有……
少典空心。
皮影昙拿手打了那竹夫人一下,又将那东西扔在一边。
她感觉身体是好多了,便在房里……
生闷气。
正所谓……
羞领青奴号,由来节操刚。
有生惟具眼,不妒为无肠。
恋恋言何寂,娟娟体自凉。
弃捐知素分,那敢望专房。
气死她了!
哼!
夜昙拿脚踢了踢竹夫人,又将青葵的被子蒙在脸上,深深地吸了几口。
要不是看在那是自己的转世的份上……
自己非要将他们俩个都付出代价。
如今……
皮影昙觉得自己的脾气好了许多。
毕竟她也是于月窝村历了一遭生死的人呀~
她也曾仰望穹苍,和星辰之灵一同坐看夕阳,沐浴月华。
那一瞬间能感觉到的永恒,仿佛充盈在整个天地之间,令人沉溺。
光与影的浪漫,实难忘怀。
她才会希望停留在时间中,在银汉里,不被带走。
如今,在令人怀念的地方,在他身边看到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好似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罢了罢了,她们两个,本就是光与影的关系。
那她就不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了。
“……咦?”
皮影昙将青葵的被子拉下来一点,露出半张脸。
好像有一种很香很香的味道……
皮影昙蠢蠢欲动地坐起身来。
要不还是出去找找姐姐吧?
顺便也去看看到底什么这么香?
现在自己这块弃捐只能努力加餐饭了。
话说她这身体能不能吃饭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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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吃的上面移开,她撩起裙角,扶着屋子里七七八八的家具,走向门边,推开门。
?
向外张望了一会儿,皮影昙吸了吸鼻子,循着那股香甜味道的源头而去。
“哇啊——”
夜色晦暗,她对身体的掌控也不够熟练,冷不防就被小径上的石头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草丛里。
“这个身体也太脆了吧!”夜昙边抱怨边以手撑地,想要坐起来。
“……咦?”不料指尖有些异样触感。
“这是……”皮影昙搓了搓手,又将手举到鼻尖嗅了嗅。
居然就是她一直在找的香气源头。
居然是血。
她以前怎么没觉得血很香?
莫不是因为自己变成了妖怪……或者是沉渊恶煞?
等等……不对!
夜昙低头看向小径。
那鲜红斑斑点点,绵延一路。
顺着新娘昙手中美人刺点点而落的血迹,在绿色的草丛中有些突兀。
即使是暗夜,也能刺伤人的眼。
画本里写了,只有天界上神的鲜血,才能如此鲜艳且永不褪色。
这是他的苦肉计吗?
“少典空心!”
皮影昙嫌站起来走路太慢,直接沿着地上的血迹爬过去。
不得不说,手脚并用的速度确实很快。
“少典空心!”皮影昙推了推地上的人。
这家伙不会真的是吹牛遭雷劈,现世报了吧!
“……”
离光夜昙你在想什么啊,不可能的啦,他可是凭一己之力补完归墟还击退了沉渊大军哎。
“你搞定她了?”
“喂喂,起来了啦!她不在,别演了!”皮影昙拍了拍地上人的脸颊。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馊主意。
当然没有人会回应她了。
“……少典空心?”
不好,是真的出事!
意识到这点的皮影昙感觉自己脑子要炸。
“有琴!你起来!你到底怎么了?!”
“有琴!”
“你怎么样啊?”
“你睁眼看看我呀!”
“姐姐……”皮影昙下意识环顾周围。
她想找青葵来替他医治。
与此同时,神君也被新娘昙对嘲风同款的剧烈摇晃式关照给晃醒了。
“有琴!”见人醒来,皮影昙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惶恐不安。
因为太像了。
“不是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她试图说些话来缓和心中忐忑。
“你不是恢复了吗?你不是神仙吗?”
说着说着,她下意识地吼出声。
“对……不起。”
“别生气……”
回应皮影昙的是断断续续的话语。
少典有琴看不清眼前人的脸,也不清楚是哪个她在喊自己。
视线中唯余一片漆黑。
“是谁干的?是那个把我变成这样的妖怪吗?你那新娘子呢?也被他抓走了?!”
皮影昙自然不觉得自己的转世能有那么大的能耐伤到少典空心。
“昙儿……”
可被她拉扯的人再没有说出什么连贯的字句。
“有琴……”
夜昙有些怔怔。
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