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泉涌出,他似是痛极。
这一幕似曾相识,经年不散。
……历久弥新。
生命是短暂且渺小的,追不上宇宙星辰的流动。
石屋那时候,她只顾哀悼凡人的脆弱,却忘了一件事。
星辰会经历漫长的衰竭,同样会干涸黯淡。
神仙又能如何呢?
少典空心就是这样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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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有琴!你说话呀!撑住啊!”
“姐……”皮影昙刚想开口大声叫青葵,却又顿住。
不行,她不能叫姐姐。
这样会让姐姐陷入危险的。
少典空心都这样了,那妖怪又在暗处,此时再叫青葵来……
那就是白送。
但她又没有法力替他疗伤。
到底要怎么办呢?
正在皮影昙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感觉草丛中有一道阴影正在逼近。
原是一直在竹屋某处默默看戏的海山走了过来。
戏看到这里,差不多也该收尾了。
皮影昙缓缓抬头。
“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是。”
“……”完了,这不完了么。
本来她还想拖些时间的。
对方居然这么大大方方承认了,那不就是胜券在握吗?
她该怎么办?
“你到底是谁?!”
说话间,皮影昙忽然注意到了地上的一抹红光。
颜色比血要暗上不少。
“我是说……”她语气一变,带上了几分恭维,“大人您是何方神圣?”
她不能坐以待毙。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可是她的敌人啊。
“哎呀,别见外嘛”,皮影昙充分调动了脸上的肌肉,露出一副讨好表情,“不瞒大人说,小女子我啊,从小就有一个做恶煞的梦想,奈何时乖命蹇,一直未能如愿。”
“都是这虹光宝睛和少典空心害的!”皮影昙指了指地上人,义正言辞控诉道。
“今日得见大人,大人丰神俊逸,聪明非凡,又替我报了这仇,小女子感激万分。我呀,就想跟随左右,鞍前马后。”
“……”自己还戴着面具呢。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丰神俊逸了?”
“自然是两只眼睛了……”夜昙话才说到一半,便用尽全力,扑过去捡地上的魔鞭。
自从魍魉城看过这种武器,她老早就想试试了。
“你要保护他?”堪堪闪过赤色魔鞭后,海山心中,却是惊讶大过愤怒。
“你真的不怕死吗?”
“……”
刚才休息了一会儿,好歹是积蓄了些体力。
可惜还是没打中。
所以她这就是倒霉命吧?
“我当然怕。”
“那你还要保护他?”
“关你屁事!”
少典空心得意之时,她自是会不拖泥带水地走,可现在,却不可以看着他就这么死掉。
反正都是捡来的命。
魔鞭再次随着破空而来。
“不知天高地厚。”海山亦抬掌迎战。
自己对付不了少典有琴,难道还会对付不了她吗?
皮影昙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出去。
不过,由于皮影做的身体毫无重量,即使飘得很高,落得也很轻。
“少典空心,你快起来啊!”皮影昙的语气里多少是有点怨气,朝着远处怒吼。
他不起来,她并无胜算。
“烦死了!”
没等她继续喊,脖子上便传来痛楚。
“闭嘴。”
海山有些犹豫。
自己到底是要按夜摩说的,事成之后,直接将她处理掉,还是……
算了,还是将她收了好了。
毕竟也是他制作的未完成品。
辛辛苦苦修补了那么多呢。
就这么销毁,着实有点可惜。
有了决定,海山开始在袖子里掏镇魂瓶。
“把你的臭脚从本公主脖子上移开!”
夜昙挣扎了一会儿,无果。
……又是这样。
对不起少典空心,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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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看着新娘昙握着美人刺进门,嘲风马上倒在床上,装作不省人事,深度昏迷的样子。
“昙儿你没事吧?”青葵朝夜昙招招手。
电闪雷鸣的声音,还有橙色的祥云当然惊着了青葵和嘲风。
“我没事。”
“玄商君呢?”欣喜盖过了忧愁,青葵一时间并未发觉夜昙身上的异样。
倒是榻上的嘲风,香甜的血腥味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尽管身体已经化为普通人,但老五那神族之血的特性却并未随之消失。
而这血的味道,对妖魔的吸引力巨大。
……葵儿闻不到,自己还是不要说出去让她担心了。
“管他呢。”只要她和她的家人无事就行了。
没有情那样子应是掀不起风浪了吧。
“是我错信了他。姐姐,爹他如何了?”
夜昙挤到了青葵身侧,整个人趴在床榻上。
“你别担心”,青葵摸摸夜昙脑袋,“伤情我已经控制住了。”
“嗯。”夜昙点点头,闭上眼睛。
她感觉头痛欲裂。
什么也不愿想,只想倒头睡到天荒地老。
竹屋太大,此时屋中的几人对外面的情况当然一无所知。
“……嘲风他需要休息,昙儿你……”青葵不确定是不是应该继续提玄商君的话题。
“不如也去休息?”
“那……”夜昙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先去换个衣服。”
鲜红的喜服,就像一个如影随形的错误一样,只能让她觉得恶心。
“昙儿你等等”,夜昙提起衣服,青葵突然发现了什么。
“你衣服上那是什么……”她注意到了夜昙身上的血。
“是嘲风……”青葵的第一反应是方才夜昙照顾嘲风时沾上的。
“不对,美人刺上怎么会有血?你……”
几番转折后,青葵艰难地理解了如今的状况。
玄商君肯定是受伤了。
“昙儿,你留在这照看嘲风,我出去一下。”
青葵起身。
“姐姐你去哪儿?”
“我……再去拿些疗效更好的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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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
“你要杀便杀!”皮影昙趴在草地上,破罐破摔。
“不杀就赶紧放——我——走!”
这女人倒是有几分胆色。
海山盯着脚下的皮影昙。他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少典有琴会喜欢这个女人。
现在看来,至少还有这一个优点。
“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你个混蛋!你要干嘛……”没等夜昙说完,海山手中的镇魂瓶便开始发光。
“哇啊——”
“玄商君啊,我们为你准备的这份成亲贺礼,你可还满意呢?”
海山摇了摇装有皮影昙的镇魂瓶,看向不远处的少典有琴。
接下来就是把他带走了。
正当海山施法想要将少典有琴也一并带走时,突然听到了一个女声。
“玄商君?在吗?”
……是离光青葵。
海山稍一停顿,赶紧施法离开了竹屋。
自己不是她的对手,还是先去找夜摩商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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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葵在竹屋后的院子里转了一阵。
不在吗?
莫非玄商君已经先行离去了?
正当青葵准备去前院看看之时,便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动静。
她提起裙裾,向外走去。
“玄商君?”
“!!!”
终于看清楚状况的青葵冲过去,蹲下身开始检查少典有琴的情况。
衣服上虽然有大量的血迹,但因为颜色和身上的衣服相似,倒也没有非常明显。
“玄商君……”直到青葵一边揭开他的衣襟,查看伤口,一边继续在少典有琴耳边连声唤道,“能听见我说话吗?”
“玄商君?”
青葵的指尖搭上玄商君的手腕。
他的额间汗如雨下,对自己的呼喊毫无反应。
看样子是伤到了肺腑。
昙儿一定是气得不轻,刺得太深了。
还好自己提前就把美人刺上的毒都给换成了无毒的药品。
青葵轻轻叹了口气,施了个法术,将昏迷的神君搬回了他房间。
“玄商君?”
这么大动静,玄商君居然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气息缓滞,失血过多。
她得赶快治疗。
青葵深吸一口气,以指捏诀,清光便在她的指尖聚集。
止血之后,青葵略有迟疑。
她并不打算用法术一下治好玄商君的伤口。
和单纯完成任务的嘲风不同,青葵也有自己的思量。
如今,劫数已过,玄商君之后总归是要和昙儿和好的。
昙儿一向是嘴硬心软。
不如,明天开始,让她照顾玄商君一段时间。到时候他们再和她解释清楚前因后果,应该就会没事的。
单纯的青葵总是对美好的未来有诸多的期待。
自己已经按之前想好的那样,喂了仙丹给他。
这伤口虽然深,但有仙丹的话,好好休息,应该也就不需要担心什么。
让人担心的还是……
昙儿……
不行,自己还是得看着她。
就在青葵关门离开不久,有幢幢黑影静悄悄地打在竹壁之上。
夜摩从门的缝隙中挤进去的。
毕竟他现在只是影子而已。
海山那个家伙,什么都不懂,还与他抱怨了一堆。
这不,不出他之所料,机会很快就来了。
夜摩抬起双手,黑色的光影便向床上的少典有琴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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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在青葵的暗示下,嘲风自然是已经迫不及待地醒了。
难得和夜昙上演了一场父慈女孝的戏码。
“爹,吃早饭了。”夜昙脸上挂着两个青黑的眼圈。
一整晚她都陪在嘲风的身边。
一方面是担心有妖怪再过来偷袭,一方面也是不想面对现实。
“夜昙”,沉渊恶煞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已经没事了,你先去睡吧。”
“是啊昙儿”,青葵塞给她一个肉包子,也开始劝,“嘲风已经没事了,你先去房中睡一会儿。”
然后就可以去看玄商君了。
青葵已经为夜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听话。”
“不要!”夜昙还在强撑。
她现在哪里有胃口吃,哪有心情睡啊?
但架不住青葵的法术,一个安神术后,她就被放倒了。
“嘲风”,青葵摸了摸已经熟睡了的夜昙的后脑勺,又看向自家夫君。
嘲风心领神会,从善如流地从床上蹦起,又将夜昙抱上床,盖好被子。
“嘲风”,青葵略有嗔怪,“你慢点,小心伤口崩裂。”
“放心!”嘲风给了青葵一个“我是谁啊”的眼神,顺便拉起自家葵儿的手一通猛亲,“不得不说老五的手可是真稳啊。”效果控制得刚刚好。
“那我不管你了”,青葵挣脱了嘲风的手。
无奈对方就像是缠人的蛇一样。
“哎,葵儿你去哪儿?”
“哎呀,我去看看玄商君!”青葵一脸无奈地将嘲风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移开。
“……”嘲风看了看青葵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睡熟的夜昙。
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