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飘落进湖泊,与湖上原本的枯叶一同在河面上共舞,看着河中多出来的花瓣,谢免有些忍无可忍的看向与他同舟的生文寻:“不是,你身上一定要飘着花瓣吗?不费灵力?”
佘岁睡了已有两日,他本是打算去将佘岁弄醒,但却被重睛提着后衣领丢了出来,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好巧不巧便遇上了生文寻,生文寻便提出同他一起游湖。
游湖坐舟他都没意见,但看着生文寻周围那随时随地都在飘落的花瓣有些语塞,他们这是在舟上啊!如今小舟都快被花瓣堆满了,旁边的那些行舟人都因此看了他们好多眼了。
好在生文寻与他毫无干系,否则谢免觉得以自己这脾气至今未动手将生文寻踹进湖里都是仁慈,不过只从他修了无情道后,他的忍耐力也的确越来越好了,老头子若尚在世定然欣慰。
生文寻略带无语的撇了他一眼,手中的折扇连连扇了几次,甚至差点将面纱吹开:“怎么难不成在美人眼中本君还配不上这些花瓣了?”
“在下并无此意,大人本就是八荒第一美人又何谈配不配得上一言,若不是大人面带轻纱,在下相信这花瓣的色泽定然比不上大人一分。”都被称做八荒第一美人了,若是没有点姿色他是不信的。
生文寻被誉为八荒第一美人自然是有缘由,而且就算不看生文寻的容貌,谢免也的确能感觉出生文寻不凡的气质,特别是那走路都给人一种闪闪发光的感觉。
钱族的人真好啊,出门定然什么都不用愁。哪像他啊,每次住客栈都在担忧钱够不够,若是不够的话他跑去和佘岁挤一屋来着。
谢免这话生文寻倒是受用,但还是开口道:“美人,你看起来似乎有心事,是与那位突然到访的前辈有关?”
重睛的到来虽不算得上有动静,但生文寻好歹也不弱,谢免的厢房更是在他隔壁,重睛既没特意隐去气息,又没布下结界的,他能知晓也是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干系倒是不大,你觉得一个人睡两天两夜这件事寻常吗?人会不会睡傻啊?”就佘岁这样睡下去,谢免不免有些担忧佘岁的身子,虽说之前佘岁有说过他这睡并无什么大碍,但人也不能这样睡吧?
谢免之前怎么就没听席今朝说起他这大师兄会动不动就睡的事情?哦,也没听说过佘岁会读心之能,并且能看出他族原形之事,就单单两样就足够其他修仙者奋斗半生。
不得不说佘岁身上令他羡慕的地方还蛮多,特别是这天赋简直了,但佘岁这动不动就入睡的情况着实麻烦。
不过,说起来法修好像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方面的问题,不是法修真好。
谢免不由得想起闭关的三长老,还有他那远在至云仙门的师妹,她们皆是法修,虽说不会动不动就入睡,但还是会有一些相似的情况,实在让她们头疼。
生文寻眸色微冷,笑道:“本君觉得美人有点担忧过头了。”
“大人此话何意?”生文寻这话倒是充满了敌意,但佘岁应当与生文寻没有交集才是。
“大人与其担忧大人倒不如担忧担忧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毕竟庞大的权力与一时的坏处大人是能分清的,否则也不会走上如今的道路,本君也相信这种事情但凡是个清醒的人也理得清。”生文寻垂眸掩下眼中的神色,淡声道,“而大人如今这般也是他自作自受的结果,倘若他不想这般当初也该想清楚,但他如今也并无悔意,这不就是他自作自受吗?”
所以又何必怜惜自作自受之人呢?他拥有的权力可是八荒六族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而已经到这个位置的他又怎值得他们这些于他而言是蝼蚁的人怜惜的?
这是怎么回事?谢免的心在听到生文寻这话时不免的往上提了几分。
见谢免不语,生文寻身旁的花瓣停止了飘动,他捧了一捧小舟上的花瓣,将其放于湖面上:“看来有些传闻终究没传到你们人族去,但这也正常毕竟这事于你们人族是最为有利的,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利失衡。”
“大人的意思是……”这事只存在于其他五族之中,但这是为何?因为佘岁是人族的?
生文寻伸出一指抵在谢免唇前,眼中又重新染上了笑意,但却不见任何温度,只听他道:“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便行,也不必言语,这事也不是你我所能决定,一切还得看各族族长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死一次就赶上八荒分裂了?抚祸仙君会不会聚魂回来杀了我啊?!
谢免心中顿感不妙,该不会席今朝他们在至云仙门待那么久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吧?为什么在他活着的时候这事没传入他的耳中?
他倒是忘了站得太高可是很难再听到小草的声音,因为风会将他们的声音吹散、打乱,最终消于尘埃。
燥热的风吹散了湖面上的花瓣,花瓣却在湖面上留下了消也消不停的波澜,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听不懂的言语。
谢免与生文寻回到客栈时已是日暮,生文寻还同谢免约好一并去夜市走走,毕竟这次的所有花销皆是生文寻负责,谢免便也应了这事。
在与生文寻分别前,谢免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叫住了生文寻:“大人,你对于那个le门是如何看的?”
“什么le门?美人你念错了吧,那不是yue门吗?”生文寻有些奇怪的看着谢免,在进乐门前谢免不都是念得对的吗?如今怎么又?
“啊,那没事了。”谢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身离去。
果然是一离开就会忘记吗?
街上的灯火穿过开着的木窗照进了厢房,为一片黑暗洒下一层金色的光芒,但这光芒却极其暗淡,并且毫无暖意,仿佛被谁一吓便会消散。
“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得而知的?”
步入贱籍已是最好的初阳少年,从小出卖身子才能活下去的古缘,因血缘而遭遇不测的乐正静姣,被逼得对满康充满恶意的山中村民,因为上面一个不和便会面临大战的汝漠众生……
这些为什么和他之前看到的有些不同,好多好多都是他曾经看不见的,不看得到的在没成为云归仙尊之前他也见过的,只是那时候这些皆于他无关,他便不必在意。
而如今他是云归仙尊,是整个八荒的持剑者,所言所行皆为八荒众生,但可笑的是这些事情他却离得越来越远了,明明不该如此,却偏偏如此了。
他当初的剑心究竟是什么?才让他这般稀里糊涂的成为了持剑者?明明比他适合做持剑者的人有许多,他的二师弟、席今朝……还有其他心系天下的修仙者。
“谢免啊谢免,你是疯了吗?”谢免顺着紧闭的房门缓缓地坐下,双手抱膝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臂弯中,蓝色的瑞凤眼中倒映着地面上的灯火印记。
为什么就一定得是他呢?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是他?这守阵人是眼瞎还是怎么的,当年出众的人颇多,就他最废物,但却偏偏选中了他,何德何能啊!这比让他去死还难受。
说起来死,在没修无情道之前活下去的确是他唯一的执念,但他如今也活了五百多年,他在位的期间八荒的矛盾如今看来只会是日益增加,而且愈加严重。
倘若他真的像传闻中的那般死了呢?守阵人会寻找新的持剑者,而新的持剑者只会做的比他更好,无论是新持剑者的天赋还是手段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持剑者是谁都好,只要不是他都好……
谢免此念一动,被放在床榻上的念年剑剑身突然泛起了淡淡的微光,随后便缓缓地向谢免飞去。
发光的念年剑此时成为了整间厢房的光源,念年剑的一切举动便显得格外显眼,而念年剑从一开始的缓慢渐渐的如同下定决心一般锋利的剑刃直指谢免,向谢免袭去。
铛——
念年剑被一把飞刃弹入房中的地面,而飞刃则回到了谢免身前突然的人身上。
头顶上突然多出了一道阴影,再加上方才的响声,便将谢免拉回了思绪,抬眸,只见身披斗篷的佘岁逆光而战,将他唯一能接触到的光芒遮住,而佘岁那原本只有发尾一点的蓝色此时却有一只手掌那么长了。
佘岁放于身侧的手握了又握,声音带着几分颤音:“你就如此想死?”
“我……”谢免突然一哽,看了眼一旁插进地里的念年剑,这时才发觉自己做了些什么。
但不对啊,他如今身无灵力又怎会驱动念年剑,而且他的剑心还没找到便更不可能驱动念年剑了,念年剑并不是有鱼剑,倘若如今插在那的是有鱼剑他还能信是自己驱动的,但那是他的佩剑念年剑啊。
见谢免迟迟不语,心中却说了一番弯弯绕绕的话,佘岁有些闲吵一把将谢免从地上拎起,拖着他走到了床榻前,不等谢免做出反应便将谢免丢在了床榻上。
谢免本就在佘岁手伸过来时便是制止,但身体却不知为何没动,哪怕是在佘岁将他拖着时他也未有动作,直到佘岁将他丢到了床榻上,他才缓缓的撑起身看向佘岁:“怎么才醒脾气就这么大?”
佘岁静静的看了他半晌,随后嘴角竟不自觉的上扬了几分,一脚跪在床榻上,身子向谢免探去,一手抓住了谢免的脖颈,语气淡然道:“你若是想死倒是能同我说,我向来不会救不想活的人,甚至还能送你一程,你还有什么遗愿吗?我倒是能帮你完成。”
“佘……年年,我也不是特别想死。”谢免压下心中觉得佘岁被气疯的想法,以免被才醒的佘岁听见更气。
“你为了活下去努力这般久,你不应当死,他们也是。”
可是,总是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