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一来，万物便陷入了沉睡，除了寒风呼呼，也便再无其他声响了。
玉山也起了很大的风。
执琼在风打了个寒碜，“上次你出手救了勿儿，我是特地来道谢的”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执琼环顾四周，“你这也条件也太差了吧，为何不去玉山练箭之处？”
“……去的晚，地方都被占了”何疏无奈笑了笑，道，“这也挺好的，清净得很”
“那如何行，不如去我的院子”
“啊？”何疏有些不知所措，“这怎么行呢，怕会打扰到您吧”
何疏倒是想一口答应下来，这样就不必再煞费苦心接近那只小妖了，但是这有点太过明显了，除非……
何疏撇了一眼执琼，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会，执琼上仙应当不知晓的。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执琼在何疏面前摆摆手。
“啊！”何疏回过神来，“对不住，我刚刚走神了”
“我是说，没什么不方便的”，执琼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时常不在院内，独留勿儿一人怪孤独的，若是你来了，倒也热闹热闹”
“嗯……”何疏低头沉思了片刻，“不是还有韩师兄陪着吗？”
“他”执琼撇向别处，这家伙怎么知道韩沐常伴在勿儿左右，都传得这般开了？不管了。
“他，他是男子，不靠谱，万一对勿儿图谋不轨怎么办”突然豁然开朗，“你与勿儿都是女子，相互有个照应嘛”
何疏愣了愣，扭头望向插着箭的木板，木板没钉紧，正被风吹得摇摇曳曳，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风真大”何疏不禁感叹了一声，话锋一转，“我曾听一些年长的师兄说过，勿儿害死了一个人……”
“那是假的！”执琼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道，神情颇为激动，忽又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执琼抿了抿唇，停顿片刻，又道：
“呃，你信我”眼神坚定的看着何疏，“他是因堕于心魔，胡乱砍人，才死的”
“……”何疏又转头紧盯着木板，心魔发作会伤人，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暗淡，绝对不能变成随便伤人的疯子。
执琼见何疏不作声，接着说道，“玉山众人自然不愿将这些揽于自己身上，于是……”
执琼的声音开始哽咽，“于是，便有你听到的这般了，我是真的没办法，不知该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啪，木板被风吹了下来，没了风敲击木板的声响倒显得安静了一点。
何疏起身行了道礼，“是我错了，听信一面之词”
“那你……”
“嗯，那便先多谢执琼上仙了”
如今突然增多了很多妖怪，韩沐下山的次数也就多了，可再怎么走，也走不到妖界，更别说冥洞了。
“小沐”勿儿看着韩沐紧皱着眉头，“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韩沐抬眸，眉眼舒张，笑道：“没什么事，只是我下山的时日你定要提防提防执琼”
“提防师尊？”勿儿眨了眨眼，“师尊待我很好的”
“提防总是不错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勿儿你定要记住”韩沐摸了摸勿儿的头，柔声道，“待你好的不一定想要你好”
勿儿歪歪头，满脸的不解。
这对勿儿来说确实有些难了，毕竟她那么小又没有接触世事，整日待在玉山，好似从未下过山，在韩沐的记忆里是这样的。
韩沐抬头看了看天，“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回来再与你解释”
韩沐起身走到门前，转头又叮嘱了几分便离去了。
韩沐前脚刚走，执琼带着何疏后脚便来了。
“疏儿，你可千万莫要拘束，将这当自个家”执琼笑着在前头引路。
何疏点头道了声谢。
自她应了执琼上仙来此，执琼上仙便这般亲昵的称呼着，说不上别扭但又觉得那里不太对。
何疏也就把它归咎于那次救了那小妖一命，执琼上仙以表感激才如此的吧。
勿儿见执琼回来了，起身欲要迎接，忽瞟见执琼身后的何疏，愣在了原地。
看这情形，师尊应当是要到钱了。
“勿儿，疏儿要在此练弓弩，你可莫要扰她”执琼说罢，何疏便朝勿儿作了作揖。
勿儿有模有样的回了道礼。
玉山将得凝暮弓之事公之于众，惹得不少人决心要拿下此弓。
谁不知晓凝暮弓乃神弓，弓身由千年古木制成，弓弦则由万年蚕丝幻化。
箭无形，注之灵力，弓弦交聚，白光暮尽，破万军。
至于凝暮弓的来历，众人纷说芸芸，大多都说是执琼上仙在位之时所制，赠于遥满上仙的。
何疏坐在勿儿身旁，耐心为她解释凝暮弓，这小妖这般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到底是真是假。
“原来是这般”勿儿恍然大悟，“受教了”
“……”何疏起身，拿起弓箭，“你若还有哪里不懂的，尽管问我好了，我定不会吝啬的”
“是”勿儿也起身跑到靶子旁，将靶子上的箭取下来。
何疏看着勿儿的背影，举起了手中的弓箭，瞄准了勿儿的脑袋，只要一箭下去，这只小妖就死了，可……
何疏还是放下了弓箭，这次要了她的命又能如何，她是猫妖，有九条命，如此做只会惹人嫌疑。
不妥，十分不妥。
勿儿转身将取下的箭递给何疏，何疏道了声谢接过了箭。
勿儿又跑回去，站在靶子旁，等着下一批的箭。
妖怪肆虐，玉山内便也忙碌起来了，韩沐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便匆匆来金宝院瞧一瞧勿儿。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何疏举着弓箭对着勿儿。
韩沐瞳孔微震，心头一紧，剑出鞘朝何疏冲去。
何疏察觉到了异样，侧过身子向来者射了一箭，又向后退了几步，这一箭挡住了韩沐一击，可韩沐的箭还是直逼何疏的脖颈。
“小沐！”勿儿大喊一声，朝韩沐跑去。
韩沐听到这一声，停住了，剑与何疏只有分毫之差，只要稍微动一下便能见血。
“你为什么会在这？”韩沐冷声道。
“……”何疏微微一愣，接着轻笑，这般举动让洁白的脖颈上出现了一丝丝的血，“我受执琼上仙的邀来这练弓箭”
“……”又是执琼！又是他！韩沐的手开始颤抖。
“小沐”勿儿用手推去韩沐的剑，待韩沐发觉撤走了剑，勿儿的手早已被划了一道口子。
韩沐急忙查看，慌张道：“勿儿，对不起，我，我……”又急忙转身往屋内寻伤药。
勿儿上前担忧地查看何疏的伤口，何疏却谨慎地往后躲了躲。
勿儿见状也不好上前了，悻悻道，“小沐去拿伤药了”
“……”何疏用指尖触了触脖子上的血，低眸，将血在手中捻开。
“雾儿，今日我练的差不多了”何疏抬头笑道，“便先告辞了”
说罢，便离去了。
……
古树下，靶中箭，躺与地上的木弓，一片狼藉。
“勿儿，我要上药了，你若痛便跟我说”
“是”
伤口撒上药，先是一阵凉意，而后便是火辣辣的痛。
勿儿咬着牙，皱着眉，却是一声都没吭。
“勿儿……”韩沐叹了口气，“何疏她……”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下去了，他怕自己把一切弄得太过复杂，惹得勿儿也与自己一同烦心。
“小沐你误会了”勿儿解释道，“何姑娘她是来练箭的，是为了比赛得到凝暮弓”
“嗯……”韩沐收拾着地上的狼藉，握紧手中的木弓，“勿儿，何疏不可信，你要多加提防她”
勿儿皱紧眉头，低着头，“那小沐呢？”
韩沐疑惑的转过身看向勿儿。
“我也要提防小沐吗？”勿儿攥紧拳头，手上的包扎布泛起血红色。
“师尊要提防，身边之人都要提防，连小沐也要提防吗，那我又该相信谁呢？”
“……”韩沐撇了一眼勿儿，叹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叫你提防执琼，是因他时常骗你”
勿儿眨了眨眼睛看着韩沐，缓缓放松了手。
“执琼次次说给你买糖葫芦，可有带回来过一次？”
“没，没有”
“找你借我给你买的书，哪一次归还了？”
“……没有”
“那承诺的事，有哪次兑现过？”
勿儿低着头，未再作答，小沐说的好似并无道理。
“执琼那般骗你，自然是要提防的”韩沐看了看勿儿，“至于何疏，我那日亲眼所见，她将银两递给欺负你的那几人”
勿儿抬头，满脸的不相信，何姑娘在金宝院的这几日待自己还是不错的，怎么会……
韩沐不理会勿儿表情，自顾自地说道：“她有意接近你，自然有所图，更要提防”
“我明了了”
何疏走出了院门，步子愈发放缓了，朝金宝院的方向望去，忍不住叹了口气。
韩师兄真叫人害怕……
“你不是去练箭吗？”如悠帮何疏擦试着伤口，“怎么？被人当靶子用了？”
“别开我玩笑了”何疏皱着眉，“你最近日巡，为何没有和韩师兄一起？”
“没有”如悠收拾着伤药，看了看何疏，“我和裴师兄一起了”
“……”何疏看着如悠不说话。
“……”如悠低头皱皱眉头，“疏儿，你是不是，在生裴师兄的气？”
“生气？”
“裴师兄退了你的婚”抬头看向何疏，“……裴师兄一直在意这个，所以我……”
如悠自己也不知晓，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裴师兄的心情，可能是那一次，裴师兄舍命救下自己的那一次，她就开始关注他的一切了……
“退婚？”何疏疑惑道，“谁与你说的？”
“裴师兄，你不知道这事吗？”
“……”何疏恍然大悟，“啊，对了，早已退婚了，可能是太忙了，我给忘了”
何疏看着如悠，语气不似疑问也不像肯定道，“你喜欢他”
如悠微微一愣，接着慌忙摇头，“谁，谁喜欢他了，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何疏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道，“我与他的婚约是阿娘在世之时定的，如今阿娘走了，倒也没人当回事了”
何疏笑道：“你要是喜欢他，可一定要说出口，可别藏藏掖掖的了”
“……”如悠别过头，“我，我又不是不知道”
“我可不会帮你说的”
“行了！你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