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瞎子开始制作一些专制跌打损伤的膏药交给小武去卖,他的膏药总是好用还便宜。
春莺的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好,她闲不住,大冬天去给镇子上的大户人家浆洗衣服,她手脚麻利,嘴巴又甜,很得那家夫人的喜欢。
天气转晴之后,小武便跟小瞎子在镇上支了个给人看病开方的摊。
刚开始一个人也没有,慢慢的,便有人来了。小瞎子的方子用的都不是名贵药材,所以来看病的也多是吃不起药的人,好在,他用的药尽可能田间地头都有。
春莺知道他的方子五文钱就能拿一张,直呼就他这笔字,也不止五文钱。
春莺是见过世面的,虽然见的世面不多,但也接待过不少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时日一长,自然也有两分眼光。
她看小瞎子的药方,尽管是摸索着写的,但笔力强劲,风骨犹在,就是她见过的那些酸腐文人,也不见得能写他这一手好字。
小瞎子只说随手写的,没那么好。
小武不识字,自然也辩不出美丑,他觉得好不好无所谓,只要能挣钱就行。
很快,他在镇上便小有名气,镇上的人都叫他瞎子大夫,连小孩都知道他。
这天,小瞎子如常在街上给人看病。小武带着一群孩子在旁边堆雪人。
他听到有人在跟前坐下,便请人将手放上来:“请把手给我。”
他摸索着探到那人腕上,指头熟练的摸到脉搏。
小瞎子像往常一样询问病情:“请问阁下身子哪里不舒服?”
对面的人半天也没答话。
小瞎子又问了一遍,那人只道:“你……看着开吧。”
小瞎子又探了他另一只手的脉,然后道:“阁下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思虑过重,不必吃药,回去多睡觉,少思虑,自然能好。”
“好……”
“小武,过来吃饭啦。”春莺跟往常一样提着篮子来给他二人送饭。
小武立马跑过来:“哇,萝卜炖羊肉。春莺姐,你捡钱了?”
春莺一边给人盛饭一边欢喜道:“羊肉是夫人赏的。这不快年底了吗?说是犒劳犒劳我们。”
“你们这位夫人还真不错。”小武一个劲扒饭扒菜,惹得春莺拿筷子打他:“你给人家留点,尽吃到你肚子里了。”
“我还没吃几块呢,春莺姐你怎么老是帮小瞎子护食。”
“为啥护着你心里还没数?”
“没数。哈哈哈……”说着,趁人不注意又飞快夹了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引得春莺哭笑不得。
小瞎子望着他们打闹,虽然看不见,似乎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情绪。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旁边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
“阁下……”他转过头望向那人大致所在的方向,“还有事么?”
“没……”
那人离去。
傍晚,见天色不早,小武将旁边的板车拉出来,将摊子收拾好放上去,又将上面的干草被褥铺好,这才跟春莺一起将小瞎子扶到板车上。
春莺也坐在板车外侧。
小武朝手掌吐了两口唾沫,双手一撮,然后拉起板车便往镇外走。
小瞎子说:“等年后,我们买头小毛驴吧。”
春莺点头同意:“还能帮我驮衣服。”
小武不同意:“有我在买什么毛驴?浪费钱。”
春莺玩笑道:“毛驴吃得少,力气还大呢,比养小武划算。”
“好姐姐,我就多吃几块羊肉你还记上了。我发誓以后不跟小瞎子抢吃的。”
“那你发誓。”
“还真发啊……”
“……”
一路吵吵闹闹,身后,一个人影远远跟在后面。
半夜,两个人打着火把找到桥洞跟前。
“请问瞎子大夫在吗?”
睡在洞口的小武被吵醒:“谁呀?”
“嗐呀!我们是隔壁村的。”两个人打着火把急匆匆从桥上跑下来,“我们村有人要生了,想请大夫去接生啊。”
小武瞪大眼睛:“接生?”
“是啊是啊,银子不是问题。”
小瞎子也被吵醒,小武问他:“小瞎子,他们请你去接生。接生……你会吗?”
那男人急忙说道:“不会也没事儿啊,主要是有个大夫在跟前我们放心啊。”
大半夜的,小武不太想去:“不会还去干嘛?你们还是去找接生婆吧。”
男人急了:“这……大夫,大夫救命啊……”
小瞎子想了想道:“去看看吧。”
小武道:“接生欸,你给人接过吗?”
小瞎子道:“接过。”
小武:“……”
小武拉着小瞎子,跟在两个打着火把的男人身后。
小武困的厉害,一路都哈欠连天。
走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到地方,小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欸,你们不是隔壁村的吗?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前面的人道:“快了快了。”
小武四处张望,奈何天黑的厉害,压根辨不清方向。于是只好拉着小瞎子继续跟着他们走。
可他越走越觉得奇怪,再次停下来:“到底还要多久?”
前面两个男人也停下:“到了。”
小武:“到了?这是哪?”
两个男人打着火把过来,一把拎起小武:“我说到了就是到了。”
小武顿感不妙:“你们想干什么?我们没钱。”
男人道:“有人花银子让我们给这瞎子一点教训。你是一起挨打呢?还是滚?”
小武直发抖:“你……你们……”
人将小武一把扔到旁边,接着一脚踢翻板车,小瞎子直接翻倒底下的水田里。
寒冬腊月,刺骨寒凉。
男人打着火把蹲在田埂上看着水田里的小瞎子:“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挡了别人的财路。只要你以后都不在乌栖镇行医,这事也就算了,怎么样?”
小武躺在田沟里,一动也不敢动。
小瞎子道:“如果我不行医,就只能去乞讨。”
男人道:“那你就去啊。你这又瞎又瘫,当叫花子比当大夫更适合你。”
小武忍不住攥紧拳头。
小瞎子道:“我若是不同意呢?”
男人冷笑起来:“不同意?你说这天寒地冻,有个乞丐淹死在水里也不奇怪,是吧?”
小武忍无可忍,突然爬起来冲向那两个男人:“去你妈的!”
奈何他力气太小,被人一把攥住,直接一脚踩在脸上,将人踩晕过去:“臭乞丐,找死啊!”
小瞎子循着声音朝人扔了把烂泥,误打误撞砸了那男人一脸:“我看你个臭瞎子是活腻了!”
男人打着火把跳进水田,小瞎子听到声音忙往后退,谁知这泥陷的深,他一慌便摔在水里。
男人狞笑着过来,抓着他的脑袋就往水里摁。
这时,只听见耳边“呼”“呼”两声,男人手上的火把便被打掉。
“谁……谁啊?”
又是两声。
男人脸上像是被左右开弓扇了两耳光。
“出……出来!出来!”
又是一声。
直接将男人打翻在水田里。
那两人再也强裝不下去,大叫着跑走了。
小瞎子陷在水田里,准确来说,他是坐在水田里。
冷水和污泥直接没到他胸前,前胸后背像是贴着冰块。他摸索着想要爬到田埂上,奈何陷的太深,已经动弹不得。
小武一直没有动静,他不知道人是死了还是晕了。
这一片水田极其宽阔,他辨不清方向,不知道哪边才是上岸的地方。
他想,也许他会冻死在这里。
好幽静的夜啊。他心里感叹。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
正想着,忽然一个极轻却又突兀的脚步声闯进他的耳朵里。
还有人?
他心头一紧,顺手在田里抓了把泥在手上。
他听到那人下水的声音,一步一步在朝他靠过来。
那人走的很慢,他能感觉到,甚至他能猜到这个人一定很高,因为如此之深的水田,这个人抬脚起步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直到那个人停住。
小瞎子知道那个人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谁?”他问他。
那人却不答话。
小瞎子将手伸进水里,抓了更大一把污泥,就算打不赢,他也不会让他都占了便宜。
那人抬脚,小瞎子听到声音,循声就是一坨污泥砸过去。
那人没有躲闪,污泥准确无误的砸在身上,而后滑落水中,发出沉闷的响动。
这一击并没有阻止那人的脚步,小瞎子听到靠近的动静,又是连续好几坨烂泥扔过去,全都无一例外砸在对方身上。
直到他再次扔出手上的污泥,却一巴掌拍在对方身上,他才发现这人已经立在他面前。
“……”
他将手缩回来,本能般想往后退,但一步也动不了。
他想,他死定了。
就这样静默对峙了几秒之后,那人缓缓蹲下身子。
整片水田静的只能听见这一点水响。
小瞎子问他:“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那人没应。
“他们给你多少钱?”
依旧没有回应。
“你……”
那人突然出声:“我是你的病人。”
小瞎子顿了顿,觉得声音是有些耳熟,但他每日看诊那么多人,哪能都记住?
“你……”
小瞎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拦腰抱起来,耳畔水响一片。
那人抱着他,一步一步回到田埂上。
风一吹,小瞎子浑身发抖,只能缩在他怀里,那人也并没有放下他的意思。
小瞎子问他:“我们……去哪?”
那人却道:“我不会害你。”
他抱着小瞎子径自去了附近山上一处汤泉。
清月舒朗,山间一派静谧幽深。
汤泉水面热气氤氲,林间仿若仙境。可惜小瞎子看不到,他只是瑟缩着缩在人胸前,贪婪的指望着那么一点少得可怜的暖意。
那人抱着他径自走进汤泉,暖意登时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小瞎子先是一惊:“这是……?”
那人将他放到汤泉的浅水处,水刚好没到他胸前。
暖意在他的毛孔里奔走,所有的寒凉全都被驱散。
他刚想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腰带被拉开,一只手正在褪他的衣物。
“……”
那人边与他说话:“我今日来看诊,你说我思虑过重,只需多睡觉即可。”
“是你?”小瞎子恍惚间有些印象:“那你……怎么会在这?”
“睡不着。”
小瞎子觉得这人病的还不轻,等他反应过来,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除尽。
但人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小瞎子便又稍稍放心:“你若睡不着,多泡泡汤泉也是个法子。”
那人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以前没见过你……”
“我刚来不久。你是本地人?怎么称呼?”
“我姓余,余岚霄。”
“余兄,今夜多亏有你,否则,我恐怕没命回去了。大恩不言谢,今后若是有需要,你只管知会一声,我小瞎子能帮的一定帮,不能帮的也一定想办法帮。”
余岚霄道:“这个名字不好。”
小瞎子道:“与我道也相宜。”
“你的眼睛一定能治好,迟早会重见光明,便取个“旭”字,可好?”
“既然余兄一番好意,便如此唤吧。”
空山静谧,两人坐在水雾缭绕的汤泉之中。
“你……怎么会受伤……”
小瞎子道:“估计跟今晚差不多,断了别人的财路。”
小瞎子:“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老母。这话一点没错。”
余岚霄往他身下探了探,但面前这人并无反应。
他唇角颤抖:“是何人所为?”
小瞎子笑笑:“余兄是打算帮我出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