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群突然都匆匆朝一个方向去,人群吵吵嚷嚷。
“你们这是去哪?”
“听说有人在前面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说是阵仗可大了,快走快走,去晚了这热闹可就瞧不上了。”
“……”
沈怀亭跟过来,雪鸣眼尖,一眼就认出被人团团围住的人影:“公子,好像是林三公子。”
沈怀亭的视线落在一旁被四五个人伺候着观战的赵琛身上:“又是他,他似乎总喜欢找林长思麻烦。”
雪鸣说:“这两人本就势同水火,能安稳这么久也算是奇迹。公子可要帮林家公子一把?”
“先看看。”
酒铺被打的稀巴烂,林长思渐渐体力不支。几个护卫围住他,见他逃脱不了,赵琛这才漫不经心的走过来,两根拇指插在腰带里,微微扬起下巴,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林长思,就凭你也敢顶撞本公子?看到了吗?本公子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跟那个纪惟生一样没用。”
闻听此话,沈怀亭脸色微沉。
“你不让说,我还偏要说。什么仙门弟子?什么云泽仙君的高徒?连块息壤都看不住,还被人伤成那副田地。”
林长思怒道:“纪仙君为治水之事奔波,如今遇袭生死未卜,你怎能说出这种话?”
“奔波?随便找块破泥巴有多难?也就你们相信他真取回了神物。我看说不定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导自演,眼看纸包不住火,玩这招金蝉脱壳。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本公子才不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浪费时间。”
“赵琛,纪仙君命悬一线,你还说出这种话,你有没有良心?”
“本公子只看事实。道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冒犯我,今日,我非得给你点教训不可。”
赵琛从随从手中接过一条长鞭,只随手一挥便劈啪作响。
“若叫我这些护卫们拿你,你定心中不服,我也胜之不武。都说林三公子高才,那我今日就亲自领教一二。”
赵琛一鞭劈来,护卫们迅速散到两侧,林长思慌忙躲开。
长鞭凌厉迅猛,赵琛使的熟练流畅,几乎无人能近身。林长思虽身手敏捷,奈何对方攻势猛烈,他一时完全无法找到突破口,只能闪躲。
体力被迅速消耗,很快就落了下风,但赵琛并不急着让对方败下阵,而是像猫逗老鼠般捉弄他,左抽一鞭,右劈一鞭,故意将鞭子甩的噼噼啪啪,看他仓皇应对,狼狈不堪。
围观人群指指点点,低声哄笑。
林长思想要反击,奈何他压根不是赵琛的对手,被迫在他的鞭子底下像个小丑似的来回蹦跳躲闪。
赵琛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但他并没有停手,反而变本加厉。鞭子当头劈来,人群这下笑不出来了。
但这道鞭子并没落在林长思身上,反道被一股力道弹开。
赵琛不满,抬头张望四周:“谁啊?敢管本公子的事,活得不耐烦了!”
护卫们也立马警觉起来,围拢到赵琛身侧。
小莲挤进来挡在林长思身前,然后是重矅。
赵琛看清来人,脸色一沉,肉眼可见的不悦:“又是你。你敢管本公子的事?”
重矅平静的说:“他并不是阁下的对手,还请不要为难他。”
赵琛冷笑:“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替他出头?”
人群里,雪鸣看向沈怀亭,沈怀亭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
重矅说:“若是他有冒犯的地方,阁下方才也出了气,不如就此罢手。”
赵琛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想推开护卫,上前给这个人一点教训。但他身前的护卫却拦住他,压低声音说:“公子,此人曾是天枢门弟子,有些身手。”
赵琛没再上前,隔着护卫对重矅说:“他方才不仅对我出言不逊,还敢对我出手,我不过戏弄他一番,便想叫我罢手?”
林长思上前争辩道:“你口出恶言,诋毁纪仙君,我……”
重矅郑重说道:“既是言语冲撞阁下,渝某代他向阁下赔个不是。”
林长思说:“分明是他无礼在先,凭什么要跟他赔罪?”
林长思要冲上去跟赵琛理论,小莲伸手抓住他,他便完全无法挣脱。
赵琛并不想这般轻易放过他,质问重矅:“你是他什么人,凭什么你代他赔罪?要我不计较也行,得他亲自跟我赔礼道歉。”
林长思说:“不可能。”
赵琛不屑的看向重矅:“你听到了?既然他不愿意道歉,那就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
林长思说:“该道歉的人是你。”他想挣开小莲,奈何这人力气惊人,任他如何挣扎对方都纹丝不动。
林长思只好对重矅说:“渝公子,多谢你的好意,但这件事情不必你插手。”
话音刚落,沈怀亭抬脚走进来:“林小公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这话岂不叫人寒心?”
林长思似乎也意识到不妥,顿了顿没有答话。
沈怀亭对赵琛说道:“赵公子,不妨看在沈某的薄面上,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赵琛知道他是黎凤阁的人,但同样也知道他那些满天飞的传闻,因此见他出头丝毫也不意外:“沈仙君放心,我自然不会跟渝公子计较。不过有件事我倒十分好奇,沈仙君可知渝公子与林长思关系匪浅?”
赵琛话里有话,引得围观之人议论纷纷。
离谱的臆测落在林长思耳里,他脸上发烫,好似浑身针扎一般不适,恨不得立马跟人撇清关系:“赵琛,你胡说什么?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沈怀亭蹙眉,不自觉去看重曜的反应。
赵琛笑的意味不明:“是吗?若如你所说,渝公子怎会数次援手于你?难不成你都忘了?”
林长思哑然,心中懊悔,他一时口快才会否认,冷静之后只觉得又羞又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沈怀亭一句话打了圆场:“我们与林小公子相识在先,自然关系匪浅。赵公子觉得有何不妥?”
赵琛脸色微沉,笑意尽数敛了:“沈仙君还真是爱屋及乌。”
看出沈怀亭打定主意要护他二人,护卫们赶紧护着赵琛离去。围观的人也慢慢散了,临走前还不忘揣测一二。
林长思听在耳里,避开这些人意味深长的视线,然后轻轻将手挣开,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礼貌性的朝他二人行了个礼:“多谢两位替长思解围。”
沈怀亭看在眼里,展开折扇轻摇。
重矅看他受了些伤,将一只拇指大小的药瓶儿递给他:“这药能帮你调息固元。”
林长思立马婉拒:“多谢渝公子,你和沈仙君已经帮了我很多,不敢再麻烦渝公子。”
重矅只好将药收回来:“方才我观你出手,发现你虽剑招娴熟,却不得要领,似是内力不纯之故。小莲在内息上颇有心得,不如让他……”
“不用了……”林长思再次拒绝,“渝公子,我内力不纯是因为我自小体弱,无法修炼,师傅为让我自保,才渡了真气于我。”不待人说话,他又继续道:“渝公子,多谢好意,我师傅他也授过我运气调息之法,就不劳烦你了。”
沈怀亭合拢折扇,直接开口:“林小公子这是要与我们生分了?”
林长思道:“不敢……”
“不敢?你觉得跟我们二人站在一起很丢脸?”
“不……”被人看穿心思,林长思不由得紧张起来。
沈怀亭微笑着看着他:“待你好的人,你看不见,却偏偏去在意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看法。小公子,你年纪虽小,怎么脑筋却糊涂?”
林长思自知理亏,没有反驳。
重曜看看他,明知他有心疏远,还是说道:“若要自保,用剑并不是首选。”
“渝公子,”林长思隔着慕离望着他,“家师乃剑修。”
沈怀亭斜睨了他一眼:“扶华仙君高徒,真是失敬。”
林长思不再答话。
“渝公子说的不错,用剑的确不是内力不纯之人的首选。”
循声望去,沈怀亭手中一顿。
林长思也望向来人:“萧宗主。”
萧莲舟走过来,温和的打量他:“之前就听叔父说,在山下收了几个小弟子,一直没有机会见见。”
“长思并非宗门之人,不敢叨扰。”
萧莲舟说:“无妨。不过渝公子的建议,你道可以听听。”
萧莲舟开口,林长思不好当场回绝,只好道:“愿闻其详。”
重曜看着他:“软鞭最合适,攻防兼备,进退得宜。辅以灵器,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林长思有些怀疑:“我听闻萧宗主擅鞭法,有一灵器,唤作金枝伏魔鞭……”
萧莲舟说:“不错。你若有意,我倒可以同你说说心得。”
沈怀亭道:“萧宗主,这种小事林公子怎好麻烦你?他若有心,自会想办法去学。”
萧莲舟也十分随和:“既是叔父的弟子,想来我指点一二也无伤大雅。不过一切还看林小公子的意愿。”
林长思道:“多谢萧宗主好意,不过长思自幼学剑,已成定式,怕是无缘其他,日后定然勤加练习,不负诸位关切。”
他如此说,旁人也不好再规劝。
“渝公子,”这时,萧莲舟突然道,“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闻言,沈怀亭脸色一僵,浑身警铃大作:“有什么话不能在此处说?”
萧莲舟浅笑:“二公子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想请渝公子移步到附近茶楼坐下说。”
“若是三言两语的事,恐怕没这个必要。”
突如其来的敌意让萧莲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很快他又释然:“的确只是一点小事,不过我还是想私底下跟渝公子说。”
“萧宗主,”沈怀亭寸步不让,“这恐怕不行。”
“为何?”
“萧宗主不会忘了他在衍天宗差点丢了命吧?”
“那件事已经了了,二公子尽可放心。”
“我不放心。”
萧莲舟微笑:“沈公子,我建议你不要干涉太过,否则会吓到渝公子。”
这话旁人听着温和,沈怀亭却觉得格外刺耳:“我的私事还轮不到萧宗主指点。”
沈怀亭突然翻脸,萧莲舟却面色不改:“沈公子,我想你有必要清楚,我是在问渝公子的意见。”
沈怀亭针锋相对:“有件事情,我想萧宗主更有必要清楚,你口中的渝公子乃是我夫渝占亭。”
林长思抬头,萧莲舟也是一顿。
虽然有关他二人的传闻早已在修真界传遍,在陵渚也传的沸沸扬扬,但听到本人亲口承认仍然令人惊讶。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沈怀亭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而且越想越担心。
重矅之前已经郑重跟他提过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日他当着萧莲舟的面亲口承认,无疑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而只要重矅否认,哪怕只是一字,他沈怀亭都将是个天大的笑话。
重矅沉默的那几秒里,沈怀亭什么后果都想到了,到最后,他只有一个想法:随便吧,他认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重矅并没有当场否定他,只是对萧莲舟说:“萧宗主有话请讲。”
萧莲舟忍不住将面前这个瘦的有些脱相的男人多打量了两眼,老实说,渝占亭这个年轻后生,无论是相貌、家世都算不上出色,甚至这个人本身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
他看上去虽然沉静,却像一口枯井,就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在他心中掀起波澜,完全没有少年人身上该有的意气风发,甚至连属于渝占亭这个人的独特性格印记都没有。
这样的人,在滚滚人海里毫不起眼,也注定不会得到更多的关注。但偏偏沈怀亭这个眼比天高的纨绔突然将他揪出来,就这样明晃晃的摆在众人眼前,要给他镀一层金,殊不知,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个人就越显得平平无奇、黯淡无光。
可萧莲舟不相信,以沈怀亭的性子,会看上这样一个人。
他在黎凤阁那样的环境中长成,见惯了人人如美玉,遍地走奇才,若是此人没有过人之处,断不可能入他的眼。但以他多年老练的识人经验来看,却又看不出此人半分不俗之处。
他清楚,这样的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