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珏很晚才回来，发现云照的房门关着，想了想，走过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云照的声音，却不似寻日精神。

萧珏进门，闻到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他猜测道：“你受伤了？”

云照坐在榻上，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怎么现在才回来？”

萧珏说：“有人闯进龙冢，东海乱作一团，继任仪式耽搁了些时辰。谁伤了你？”

云照咬牙道:“小伤。怪我一时气昏了头。”

萧珏想了想道:“你的伤似乎不轻，我去找大夫。”

“寻常大夫治不了我的伤，”云照身子歪向一侧，看得出来，他只是在硬撑，“劳烦你帮我找几味药来。”

云照说了药材名字，听上去不像是寻常之物。

萧珏问：“这些药药效如何？”

“算是此处能找到的最好的药材了。”

“药铺里可有？”

“这些都是灵药，药铺里自然没有。不过有个地方应该能找到。”

萧珏记住他所说的地方，转身离开。

云照让他在内城找一处最显眼的建筑，来之前他还觉得描述过于简单，但一进内城，便看到一座雍容的宅邸，门前高悬“城主府”三个风骨刚劲的大字，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萧珏轻而易举潜进内院，抓了个仆从问到存放药材的地方。

这城主府内里颇有乾坤，按照仆从所说，萧珏道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一座攒飞檐的小楼。

不过，这哪里是什么药材房？根本就是一个珍宝库，琳琅满目的奇珍让人眼花缭乱。

萧珏麻利装好药材，留下一袋金子就要出门。谁知门窗突然封闭，楼内提前布置好的机关同时启动。萧珏破窗而出，四面围墙上早已布好严阵以待的弓弩手。

“放箭！”

一声令下，羽箭齐发。萧珏将所有箭矢吸到掌中，甩出墙外。

未等第二轮命令下达，一个声音叫停了围攻：“住手！”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来人提着袍子匆匆赶来，身后仆婢跟了乌泱泱一群。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谢闲。

“阁下可还记得我？”

谢闲笑脸相迎，似乎对萧珏的不请自来并不介意。

“我姓谢，名闲，字宴之。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宴之欢迎之至。”

“……”

萧珏很难不记得这个人。

谢闲轻飘飘挥了挥手，屏退周围的家将。

这时，方才进小楼查验的仆从来到跟前，同谢闲报告楼中的失窃情况。

失窃物品清单和一袋格格不入的金子送过来，谢闲看了看，将视线投向他：“这些都是伤药，阁下可是受了伤？我府上有最好的大夫，可为你医治。”

他的反应让萧珏很难理解，但丝毫没有让他降低警惕和防备。

谢闲将他打量一番，似乎是确定面前之人并未受伤，又才道：“你不用紧张，你我既是朋友，这些药材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金子你拿回去吧。”

仆从将金子送还给萧珏，萧珏觉得不妥，没有收下：“你我并无交情，不必送我。你若觉得这笔钱不够买下这些药材，改日我再给你送来。”

闻言，谢闲脸上露出笑意：“既然如此，那便依阁下。但这些药材虽不算过分名贵，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如这样吧，你用别的方式抵债如何？”

萧珏等着他的下文。

“这里统共有三样药材，你回答我三个问题，这些药材便都归你，你看如何？”

萧珏有些怀疑：“只是这样？”

谢闲含蓄的微笑着：“只是这样。”

萧珏觉得这是笔不错的交易，他身上并没有什么钱，这一小袋金子差不多是他全部的身家：“你问吧。”

谢闲道：“阁下可方便告诉我姓名？”

萧珏告诉他自己叫余二牛。

谢闲便不再问别的问题了。萧珏怀疑他知道自己编了个名字，但对方又没有求证的意思，只说：“余兄，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便是。“

萧珏未作回应，转身离开了。

回到客栈，萧珏将从城主府带出来的一只匣子拿给云照。云照打开，里面躺着一支干瘪的人参。云照疑惑：“这是……千年灵参？”

萧珏说：“……也许没有千年。”

但五百年的参也不该是这样。“其他药材呢？”

萧珏道：“……没了。”

“没了？”云照不禁怀疑:“我记得城主府有一座宝库，里面有不少难得的灵药。莫非只是传闻？”

萧珏拿过灵参，转身出去：“……我让伙计帮你熬药。”

萧珏隔三差五就去城主府拿药，尽管他每次都会留下银钱，但谢闲并不收取他的钱财，而是选择问他一个问题。那些问题十分寻常，并不让人觉得冒犯，尽管萧珏觉得有占便宜的嫌疑，但他需要这些药材，所以便一直继续这场奇怪的交易。

重曜醒来的时候，已是大半月之后。

看清周围景象，他还以为自己睡糊涂了。

他明明是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此刻山洞里看的一清二楚。角落里燃着两盏珊瑚琉璃灯，足够照明使用，却又不至于太过耀眼。

重曜坐起来，身下不是坚硬的石头，而是换上了锦被厚衾。身上的衣物明显也已更换过，腹部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不过仍能看出包扎过的痕迹。面前的石头上另整整齐齐备着一叠衣袍，本应该留在东海的流光剑此刻就挨着放在旁边。

重曜拿过剑看了片刻，起身穿戴整齐，走出山洞，刺眼的阳光让他伸手挡了一下。

碧天清阔，一望无垠。

他往东海方向去，打算将流光剑送还。

林子很安静，耳畔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行了一路，重曜突然停下，朝前方看过去。

似乎没有任何异样。他继续往前走，却被前方大片折断的林木拦住去路。

他未加理会，绕到另一侧。

路口的石头上坐着个黄衫小孩，五六岁的模样，顶着一张被海风吹皴裂的小脸东张西望，边嚼着小鱼干，边甩着两只赤脚。

看见重曜，他利落的从石头上跳下来，拖着个湿漉漉的小竹瓮拦住他问：“你能送我回家吗？我迷路了。”

重曜看着他，小孩笑眯眯的，满是希冀。

重曜问他：“你家在何处？”

小孩伸手一指：“就在前面谢家村。”

重曜看过去，繁盛的林木遮挡了他情绪不明的视线，他收回目光，落在面前这个不及他腿长的小不点身上。

小孩专心吃着手上的小鱼干，发现重曜盯着他看，他伸手在衣服里使劲掏了掏，掏出两条小鱼干递给他：“你吃吗？”

重曜抬脚往前：“走吧。”

小孩眼睛一亮，朝重曜身后看了一眼，立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