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
可第二天中午,商会就派人来请温明秀过去议事厅,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温明秀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场讨伐大会,而要讨伐的人就是她温明秀。
温明秀在进去的路上碰巧和林沅芷遇上,林沅芷神色为难地说:“明秀,一会我可能帮不到你什么,万事你一定要小心应对啊。”
温明秀笑着说:“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张婉秋坐在堂上,用手帕捂着脸哭。
温明秀坐下后,才发现众人都用一种极其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
张皖知率先开口说:“温明秀,像你这样的恶人就该去死。”
温明理说:“二姐,你这次确实过分了,快给他们认个错吧。”
温明秀不解其意,正色道:“我手刃弑母仇人,有何错处?”
谢清书刚想说话,就被张婉秋打断了。
张婉秋的双眼红肿,瞪着温明秀说:“你杀了她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伤害我的儿子?成华有什么错?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温明秀不悦地说:“他没错吗?他纵容富幸妍做了那么多错事,我没追究他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还要反咬我一口。”
张婉秋怒极反笑,歇斯底里地吼着说:“什么没追究?你把他害成这样,我要你偿命。”
说完,张婉秋就向温明秀扑了过来,温明秀闪身一躲,动作快得旁人都还没看清,她就已经站在离张婉秋三米远的地方了,张婉秋没来得及收住动作,撞到黄花梨的椅子后,顺势坐到地上,不停地哭。
温明秀不耐烦地说:“我没空在这里跟你们打哑迷,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谢清书说:“你真的不知道吗?”
张皖知摆了摆手,就有几个下人往后院走了,过了一会,金萍牵着温成华的手,一群人簇拥着把他带了过来。
温明秀看着温成华似乎很正常,手里拿着个风筝,看到张婉秋在哭也没有什么反应。
温成华转过头,看见温明秀面上有些怒意,就走到温明秀面前,笑着说:“小姑姑,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成华把风筝赔给你。”
温明秀一瞬间犹如五雷轰顶,一股寒意直冲四肢百骸。
她颤着声问:“成华,你叫我什么?”
温成华疑惑地说:“小姑姑啊,小姑姑你是不是因为风筝坏了才生气的,你不要生气了嘛,成华赔给你。”
温明秀震惊地看着温成华,这是她九岁时发生的事情,温成华怎么会突然心智倒退到六岁的时候呢?
温明秀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问:“怎么回事?昨日回来时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张皖知愤怒地说:“怎么回事?昨日成华被抬回来后,一直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只有温明琰带着人来过,之后就变成这样了。还说和你无关?”
温明秀心下了然,面上仍做疑惑的神情地说:“明琰?”
“是我做的,与我姐姐无关。”
温明秀回过头,看到温明琰和温成坤带着碧落,白致进来了。
温成坤平静的说:“来人,把老夫人扶回房休息。”
张婉秋甩开丫鬟的手,怒道:“不,我不回去,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白眼狼是怎么和他们勾结在一起,谋害我的成华的。”
温成坤淡淡地说:“随您便。”
温明琰冷漠地说:“我带着碧落去书房,只是告诉了成华一个真相而已。”
张婉秋怨恨地看着温明琰说:“什么真相?”
温明琰说:“大哥温明瑞早亡的真相。”
“什么?”
堂上众人惊讶地声音此起彼伏。
李全说:“温明琰,你是真的知道真相,还是想帮你姐姐开脱啊?”
温明琰淡淡地撇了他一眼,说:“此事本就与我姐姐无关,何来开脱二字。我实话实说,信不信由你。”
说罢,碧落和白致将事情经过都重述一边,众人皆骇然,唯独温成华拿着风筝自言自语。
李全说:“你们该不会是早就串通好了,骗人的吧?”
张婉秋悲痛欲绝,已经无力骂人了,强撑口气说:“不会,他们没有撒谎,这镯子是我送的。明瑞当时每日的茶水也都是幸妍亲自沏好奉上的,真的是她。”
李全还欲再说,却发现其他人皆无开口之意。
林沅芷看了他一眼,说:“李全,你可以走了。”
李全问:“为什么?你们都没走。”
林沅芷说:“你已经不是我们商会的了。这几个月你没发现吗?你家的生意越来越差了,许多干得好的掌柜伙计都跑到我这了,你家现在基本算个空壳。”
“什么?是你搞得鬼。”
温成坤说:“今年的分红我已算清,加三倍送到你府上了,念着你家中的老母幼子,商会的店铺留十分之一给你,今日起你李家和温氏商会再无瓜葛。”
林沅芷说:“不是我搞得鬼,是你出局了。”
李全气急败坏,怒摔了几个茶杯和椅子,被温明琰派人架走了。
这个是温明秀和温成坤达成的合作。
温明秀当时去云南,就是因为温成坤把生意伸到了云南温斗的手里。
温成坤自从温明秀在东北出事后就和温成华大吵一架,彻底撕破脸皮,从那时起温成坤就在默默地发展自己的势力,反正他常年待在杭州,天高皇帝远,温成华管不着他。
但温明秀一回来,在温明怡的葬礼上,小满就已经把温成坤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她了。
所以温明秀猜到了温成坤此举就是要引温明秀去云南,他有事要和温明秀当面说。
温成坤想取代温成华的位置,他不想等温晗长大,他不愿意再忍受屈居人下的日子了。他需要温明秀帮他把温成华搞定,以及温明秀的势力为他撑腰,否则就算温成华下台,他没法当会长。
而那时高希文要来苏州谈合作,有一个富幸妍在温成华身边,合作的不稳定性太高了。所以温明秀答应帮温成坤,同时要求温成坤必须要坚定的和高希文保持合作关系。
张皖知是他舅舅,林沅芷是他妻姐,谢清书是他姑丈,唯独一个李全没有亲缘,又是个草包,所以温明秀拜托了林沅芷去处理他。
谢清书因为温明怡去世而与温家关系尴尬,那夜小琳的一声“姑丈”就是抛了橄榄枝,谢清书也很聪明,所以谢家得以保全。
温明秀最初的打算就是把温成华的心理搞垮,再让他顺势让出会长之位,结果温明琰这个不听话的横插一脚,闹成这样,不过对于温成坤来说确实更方便了。
李全离开了,温成坤把事情也都说清了,而温明秀也早已看穿了。
温明秀冷笑:“明理,藏的挺深啊!你以为我看不穿吗?还好意思说我过分,倒打一耙啊!”
温明理握紧了扶手,结结巴巴的说:“二,二姐,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温明秀冷笑,“你们真的以为,联起手来就能骗过我。明琰,我早发现了你不对劲,不过我也是刚刚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出局中局。”
温明琰的脸上霎时血色退尽,他心虚的看着温明秀。
温明秀从看到温成华的那一刻就猜到了一些,联想到最终受益者是温成坤后,她就把前后矛盾都解开了。
温成坤不光和她合作了,还背着她和温明琰,温明理又设了个局,就是猜到温明秀不会对温成华下狠手,他们要杜绝后患。
温成坤说:“姑姑,我说过我是真心找你合作的。”
温明秀大笑出来,说:“你们怕什么呢?这次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明琰,别害怕呀!”
温明秀拍了拍温明琰的肩膀,大方豪爽地说:“姐姐不是教过你嘛,输要有输得起的魄力,赢也要有敢赢的胆量。”
“这就是你的家人?”
温明秀猛的回过头,高希文就站在她身后一丈的距离,温明秀说:“你……都听见了?”
高希文走过来,站在温明秀面前:“是,你当初为之拼命的就是这样的家人,你后来离开我,离开煦儿,也是为了他们?”
“我,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去。”温明秀有些慌乱了。
“回哪里?我说过,我不想再瞒下去了,你还不愿意说吗?我有那么拿不出手吗?”
“不是的,你根本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
温明秀伸手想把高希文推出去,高希文则揽着温明秀的肩膀,站的纹丝不动。
张皖知不明所以地说:“高将军,你在说些什么?你和明秀是什么关系?”
温成坤已然看透,他说:“高将军是来给姑姑撑腰的,恐怕那位梅小姐其实就是姑姑吧?”
温明秀放弃了,她抬起头看着高希文说:“那你说吧,我就不奉陪了。”
说罢,温明秀就想走,身后金萍喊道:“二小姐,请留步。”
温明秀回过头看向她,金萍接着说:“我想离开温家,求二小姐开恩。”
温明秀疑道:“你是长房的人,要走,也该问大嫂或成坤,求我作甚?”
金萍说:“我知道该求谁,只是如今会长这样,只怕老夫人不会同意我离开,整个温家我能求的,真正能帮我的,恐怕只有您了。”
温明秀说:“如今富幸妍已死,你留在成华身边,等他好了或许就会纳你进门,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金萍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说:“我从前是这样想的,可昨夜我在书房外听到了,会长的心只在夫人身上,永远都不会爱上我的。谁不想要个一心人呢?我如今想通了,不愿再蹉跎岁月,求小姐让我离开。”
温明秀沉默了片刻,说:“你想要一心人,从前我家里有个钟顺,他对你倒是痴情,如今他人在云南,不如我送你去那吧?”
金萍说:“谢小姐美意,可我不喜欢他,我想出去自己闯闯,又不是没了男人就活不了。”
温明秀笑了一下,很快那笑就消失了,说:“好,有志气,我允了。”
金萍喜出望外,跪下给温明秀磕了个头,温明秀说:“我祝你前程似锦,一帆风顺。”
说罢,丢下所有人离开了,温明琰见状追了上去。
高希文知道他们姐弟俩有些话必须要说,就不去追,而是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
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那两张照片里新娘笑得很开心,挽着新郎的手,十分登对,新郎就是高希文,而那新娘很明显就是温明秀。
高希文解释其实真正的梅雪根本没有去过东北,她和梅馆主都被温明秀留在苏州了,而温明秀是借用了梅雪的身份。
最后,高希文说:“诸位,明秀以一片赤诚相待,而诸位又是以何相报的?”
说完这些,高希文也离开了,温成坤想起他和温明秀在云南对话的情景。
二人立于大江之上的木桥,温明秀迎着江上清风,在谈话的最后问了温成坤一句:“你为什么会选择找我?”
温成坤当时的回答是:“幼时因与兄长相争,遭父母责,躲于墙角泣,是姑姑赠糖宽慰,此恩铭感五内。”
温明秀一笑,说:“清风过,不知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