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哈利不是故意的,但他就是忍不住,对待德拉科总有点粗暴。
更让他生气的是,德拉科对这种粗暴逆来顺受,这纵容了他,更加剧了他的这种倾向。
哈利无法忘记他是谁。他和伏地魔同住四年,谁知道那四年里发生了什么?那枚戒指固然无法摘下,却是用来保护德拉科的。
现在德拉科就更过分,捐钱给孤儿院,就好像他对伏地魔不忘旧情。
哈利莫名地和德拉科住在一起,这简直像当年的挂坠盒一样引出了他糟糕的一面,他开始想起父母,想起小天狼星,想起邓布利多,弗雷德,卢平,唐克斯。
德拉科和他们的死无关,但他和造成那一切的人有关。
于是每晚上床都是同样的过程。哈利最初总是耐心的,但他很快粗暴起来——并不过分,但有时他的动作也确实不留情,德拉科并不抗拒,他接受一切,最后哈利又开始后悔。
“对不起。”他刚刚退出德拉科的身体就对他道歉。
“没事,”德拉科摸着他的头发,声音异常温柔,“我说了,不要为这事道歉。你可以这样对待我——再者,我也没觉得怎么样。”他笑了一下,声音又轻又小。
哈利在他身旁躺下,自然地伸过手去,德拉科靠过来,钻进他怀里。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哈利问。
“为什么?”德拉科重复,“哪有什么为什么……我只是能接受而已,无论心理还是生理上。”
哈利忍着不要提出伏地魔的名字。他也是这样对你的,是吗?所以你习惯了,早就可以承受了。
但这话不能说出口,太侮辱人,哪怕对方是食死徒,也没有用这种方式羞辱他的。何况哈利最近睡他睡得很频繁,更没脸对德拉科挑三拣四。
德拉科有事要与赫敏谈,于是去了魔法部。哈利也跟着去了。
赫敏其实在加班,眼下魔法部的绝大多数人都放假了。
德拉科进了赫敏的办公室,在打过招呼后,他立刻提出让赫敏不要说客气的话。
“不要谢我,求你了,一句道谢也别说,食死徒没有被一辈子关在阿兹卡班里就该庆幸走运。”
哈利听了几句,明白是一个关于战后抚恤金的什么事,反正德拉科会捐出一大笔款子,给那些在战争中受到损害的家庭,有些家庭失去了劳动力,或孩子没了父母,或家庭因为少了人口而收入锐减,总而言之就是抚恤金、资助金等等款项。德拉科同意每隔一段时间就捐出一笔,他会按时把钱打到魔法部在古灵阁的账户上。
魔法部的财政也是个大问题,资金在几年前早就被战争掏空了,战后用于抚恤,又花去了一大笔。
德拉科似乎有不少富余的的钱,他的产业也多,即使没收了马尔福家的一部分,他手里的还是不少。
德拉科再三强调他没安好心,也不是好人。他不在乎别人的痛苦,也无法感同身受,他连同情别人都做不到,正如他所说的,他“缺乏这种能力”,但现在他至少知道正常人应该怎么做了。他应该表现的有良知,尽管他没有;他应该表现得慷慨,尽管他只是做做样子、认为自己需要这样做罢了。
但赫敏还是很高兴,这让魔法部解决了燃眉之急。
德拉科与赫敏达成一致,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钱是从德拉科·马尔福手里来的。否则,活下来的人还要经受更多痛苦,甚至拒绝他的钱。他们的家人被食死徒折磨致残甚至杀死,结果他们却还要接受一个前食死徒的钱?恐怕那些人宁愿饿死也不会收下。
“这就是我说的‘不明智’,”赫敏去找她的同事商量细节时,哈利和德拉科留在她的办公室里,德拉科说,他又流露出那种轻蔑的神态,“审时度势,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根本没必要在意。”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某些方面。”哈利说。
“确实,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它们跟着我一起长大,滋养我,成为我的一部分,我不可能放得下。否认它们就是否认自己……我已经否认了一部分——已经足够痛苦了。”
“所以现在呢?”
“现在我的成长和蜕变都结束了。我留在一个舒适的阶段,继续如此就好。”
哈利觉得和他说话真的很心烦。斯莱特林就是斯莱特林。
“你对混血巫师真的没有歧视了?或者对赫敏那样麻瓜出身的女巫?”
“现在说自己崇尚纯血可是很愚蠢的,”德拉科答道,“再者,纯血巫师里的蠢货实在太多,我算是受够了。格兰杰嘛,”他懒洋洋地拖着长腔,“我愿意尊重她,只因为她有能力,她血统如何我不在乎,如今她在魔法部的地位越来越高……斯莱特林大概一辈子都是势利眼。”他笑道,好像很为此自豪。
哈利厌恶地合上眼。
“我们怎么会成为熟人呢?”
“我知道答案,”德拉科坐直了身体,倾身向前,露出夸张的笑容,“因为,波特,我现在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了。我会讨人喜欢的……讨你喜欢。”
他真的心情不错。哈利想,他都有心思和我演戏、装腔作势了……还调情。
“罗恩呢?”哈利又问。
“我和他在一起很舒服,”德拉科说,“他竟然是个相处起来很愉快的人,我过去从没想过这一点。”
“所有人都对你有用,”哈利说,“那么我呢?”
德拉科忽然笑了。
“你当然也有用啊,波特,你在想什么啊!”
他笑得很厉害。哈利也忽然明白过来了——当然了,他对德拉科当然有用,他最近一直在和德拉科发生关系,他们还古怪地陪伴着彼此。
两个没家的人。
·
黑魔王让德拉科做的魔药,许多都是很耗费时间的那种。他有时几天几夜都泡在魔药室里,困了就在房里的一张小床上休息。他觉得自己也变得不人不鬼,却很高兴,他宁愿自己是这幅不修边幅的样子,总好过把自己精心打理得像等着被宠幸的娈童。
但无论他什么样子,到了晚上,如果伏地魔让他过去,他就算是灰头土脸也还是要去。
有几天,他做魔药做得要疯了,屡次失败,脾气再好的人也要发火,何况他原本脾气就不好。他恼火地翻着魔药书,就连黑魔王走进房里,他也不想搭理。他现在就想掀了这锅药剂,顺带把做好的那些也砸个粉碎。
“你在这儿很久了?”
德拉科“嗯”了一声。他的脾气大了,连头都没抬。黑魔王要是不满,就一个咒语杀了他算了,反正他也不想活。他今天对谁都没有好脸色,死了也要给死神甩臭脸。
伏地魔走过来,用魔杖挑起一丝药剂看了看。
“你已经成功了,”他懒洋洋地说,“现在只要把它们扔在这儿不管,过上二十四小时就好了。”
德拉科抬头看他。
“书上不是这么说的。”
“书是百年前写的,现在的同一种原料和百年前的也不同了。这里面有一种是近十年改良的新品种,”他向德拉科望,“还是说,你认为我错了?”
“我没这样说,”德拉科答道,他顿了顿,压下自己的火气,“所以,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去洗澡。”
他就多余问,黑魔王还能需要他做什么?
他答应一声,向浴室走,把黑魔王扔在身后,也不管对方是否要认为他缺乏礼数。是他说让自己去洗澡的,现在自己照办了,他还有什么可说?
而如果伏地魔有意要为难他,他也没办法,是吧。
德拉科去洗澡了。洗过之后,他穿着浴袍进了那人的卧室,见他还没回来,于是也不客气,直接躺在床上等。
他一直等得睡了过去。
没关系,黑魔王不会介意的。反正他人已经在这儿了,黑魔王来了之后再叫醒他就好。或者,不叫醒更好,他不介意在睡着的时候被他干,这样的话,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他心里还少些混乱。
但他从没有过这种好运,他每次都是清醒的。
伏地魔在他睡醒后才回来的,德拉科清醒着和他发生了关系。
那时是多数人正要入睡的时间,可德拉科刚刚睡了好几个小时,这天晚上恐怕要失眠了——这是常有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结束后,他睁着眼在床上躺着,侧身向窗外看。
“其实你让我印象深刻,”伏地魔不紧不慢地说道,“第一次的那天,我以为你一定大哭特哭,甚至呕吐。”
“我吐过,”德拉科答道,“在第一次亲眼见你杀人那天。”
“而你对此并不认同?”伏地魔听出了德拉科话语中的反感。
“我又不是个正派的好人,”德拉科答,“我们全家都不是。”
“可你拒绝使用不可饶恕咒。”
“我有做不到的事。”
显然他撒了谎。他只是不想做。
伏地魔并未再问下去。他揽过德拉科吻他,拉起他的腿。
他开始怨恨父母。
最开始是父亲。德拉科恨他成为食死徒,恨他追随黑魔王。如果不是父亲,他现在也不会沦为黑魔王的娼妓。
他认为母亲也有错。母亲应该阻止父亲成为食死徒,而不是纵容他、支持他、默许他。
他恨着他们,因为他不敢恨黑魔王。
德拉科知道自己这样很好笑,但是,黑魔王和父母哪一个是更好的靶子,这是明摆着的事。
他也恨自己。
如果他有血性,如果他还有一份骨气,他就应该像该死的圣人波特那样和伏地魔决战。就像他在五年级接受采访、在《唱唱反调》上刊登出来的文章中描述的那样。波特见证了伏地魔的复活,并且和他单打独斗,还完成了同学的遗愿,将迪戈里的尸体带回来给他父母。
他憎恶波特,结果却发现自己连最憎恶的人都不如——他如何能不恨着自己?
软弱,狼狈,充满憎恶,缺乏勇气。而且放荡。
最后一个是最好笑的。他的身体开始习惯与那个人的□□了,就好像他是天生的娼妓。
呵,波特。
他在怒火、不甘与嫉妒中感觉眩晕。
波特是救世主,是大难不死的男孩,是被选中的那个。他嫉妒他,憎恶他,恨他,此刻却想成为他。
如果他有波特那样的勇气,如果他能面对伏地魔与他决斗。
嫉妒烧了他。他想死的理由又多了一条。到头来,他竟然不如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儿,他竟然如此无能。德拉科·马尔福这名字一文不值,他的显赫家世与他没有半分关系,既不是他的努力成果也不是值得他骄傲的东西。他不过是走运,才享有这一切。
而波特。据说他住在他姨妈家的壁橱里,楼梯下。他和红头发的韦斯莱穷鬼一家来往,他最好的朋友是巫师里的败类和泥巴种。然而他能打败黑魔王,他公开与黑魔王作对,不怕死也不怕继续活着。
德拉科自己却只能做个废物和娼妓。他怕死,也怕活着。
他不能永远怨恨自己。
他的恨意转移了出去。
“你认为这正确吗?”他对卢修斯问。
那时候他们在吃午饭,他坐在卢修斯对面。
“什么?”
“你的选择。”德拉科说。
卢修斯谨慎地望着他,又看了眼门口。“你想说什么?”
“你的选择,你认为它正确吗?”
“德拉科!”纳西莎忽然唤道,“不要再说。”
他恨这个。他恨母亲阻止他说话,就好像他是个白痴,不该开口。
“我和父亲聊聊天,这有什么?”德拉科问,“父亲,你……”
“不要再说了!”卢修斯斥道,生怕这些谈话会被伏地魔得知。
“说几句话怕什么?”德拉科讽刺地笑道,“我睡都和他睡了,还要怕几句话吗?”
卢修斯像是忽然哑了,纳西莎古怪地颤抖一下,像是被滚油烫伤。
德拉科满足又悲哀。他伤害他的父母,以此获得扭曲的满足感。
可他很不舒服。他应该道歉。
又有谁来对他道歉呢?
餐桌上忽然安静下来。他胜利的笑脸变得难看,那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对不起,父亲,”他说道,走到长桌的另一端抱住纳西莎,“对不起,妈妈,我不该那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