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运会这天，学校操场及附近的树荫下全是搬物资和搭大本营的学生，嬉笑怒骂间，整个学校沉浸在一种重大节日特有的喜气洋洋的氛围里。

秦子尧经过大榕树时，碰到正跟姜楚然一起抬桌子去往大本营的周桐，周桐大老远就冲她喊道：“神秘人士又送爱心早餐了！”

旁边学生向秦子尧投去好奇的目光，秦子尧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另外一名戴着耳机走在她后面的女生，假装周桐说话的对象不是她。

这个方法果然把大部分学生的目光引到了那个女生身上，秦子尧趁机直奔教室。看到抽屉里的酸奶喝面包，她有点难受。

如果说秦子尧昨天还抱着一种好奇心理，那么今天就已经变成沉重心理了。对方在暗她在明，她总觉得在某个角落有一双眼睛盯着她，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莫名的恐惧。

她转头四下看了看，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在外面忙，仅剩的七八个同学要么在吃早餐，要么在低头看手机，个别还在写字。

完全看不出一点端倪。

她叹了口气，把早餐放到桌角，照例不敢吃。她倒不是担心食物有问题，而是担心吃了对方就以为她接受心意了。

搬完物资回来正在大快朵颐的周桐听到她这个言论，噎了噎，一嘴面包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她说：“完了，照你这么说的话，他知道送给你的早餐全都被我吃了，岂不是会背地里记恨我？会不会给我泼硫酸什么的？”

秦子尧假装深沉地点点头，说：“不排除这种可能，世界上什么人都有。”

周桐沉默了几十秒，但不知怎么的又给自己做通了思想工作，继续大快朵颐：“没事儿，横竖他应该都看见了，有什么事儿吃完这一顿再说。”

秦子尧心里感叹这人真是擅长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秦子尧和刘新月则被孙浩亮要求负责撰写加油稿，她刚准备动笔，就接到程维维的电话，问她在哪里。

秦子尧：“在教室呢。”

程维维：“你来图书馆二楼的卫生间一趟。”

秦子尧：“啊？”她的第一想法是，程老师上厕所忘记带纸了？

程维维：“我帮你化个妆。”

秦子尧：“……”又惊又喜又惭愧。

程维维带了个化妆包，里面全是秦子尧陌生的东西。

“早上起来想了想，这么重要的时刻，还是要给你化个妆才行，不能被别的女生比了去。”程维维一边在脸上涂涂抹抹，一边说道。

秦子尧其实没那么在意当这个举牌员，但程维维既送她裙子又给她化妆，让她觉得既感动又感恩。

程维维仿佛把她当女儿在养。

秦子尧想，假如她妈妈还在世，不知道会不会也一样重视她的活动，会给她准备裙子，会给她精心化妆，会倾听她的心里话，会鼓励她去喜欢别人。

假如她妈妈还在世，会不会做得比程维维好？

十多分钟后，程维维给她画了个浓淡得宜的妆，还编了条粗麻花辫，然后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满意地说道：“真漂亮！”

秦子尧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有点陌生，但也觉得自己头一回这么漂亮。程维维这时说：“化上妆会让人更加自信，是吧？”

秦子尧重重地点头。

她换好裙子走到大本营时，刘新月正坐在前台后埋头写加油稿，其他人不见身影。秦子尧看她一个人在忙，抱歉地说：“早知道昨晚熬一熬，网上先搜一点，今天改改直接用，还不用这么费劲。”

刘新月抬头看到她，愣了好几秒，才说：“其实我写了一些了。”

秦子尧大概翻了一下，喜上眉梢：“你这哪里是一些啊，是加油稿超级合集好吗！”

刘新月不说话，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见秦子尧看向她，刘新月才猛地收回视线，说：“你今天挺好看的。”

秦子尧笑道：“谢谢啊。”

广播开始通知学生们在操场集合列队，秦子尧和刘新月先去上了趟洗手间才往操场走去，到那里的时候各年级队伍基本已经排好了。刚巧碰上卜老师，后者看到秦子尧，冲她喊：“走快点走快点！”

刘新月瞬间改走为小跑，跑了几步发现秦子尧没跟上，仍然步履轻盈且施施然。她说：“卜老师让走快点。”

秦子尧不慌不忙地说：“还没开始呢，也不急在这十多秒。”

刘新月抿了抿嘴，忽然自嘲般轻笑了一声。秦子尧疑惑：“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挺好笑的，老师说什么就做什么，跟狗一样。”

秦子尧内心震撼了一下，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人走近二班队伍时，远远就看到周桐一直朝她们招手，甚至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美女，加个微信啊！”

秦子尧：“……”

二班前面几排的男生女生闻声齐齐转头看向她，有人眼神呆愣微微张着嘴，有人惊讶一瞬然后麻木地转回去，也有人跟前后或左右的同学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秦子尧一律无视之，视线隔着人群一眼看到站在最后排的林弈钧，恰好后者正在看她，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秦子尧看到林弈钧挑了挑眉。

她假装视线随意地在他那一列队伍中自然前移，仿佛刚才两人四目相对纯属巧合，然后目不斜视地站在二班方队的最前面，将牌子放在身前立好。

在主持人的介绍下，开幕式正式开始，各班方队入场。高二夹在中间，前面是七个高三方队和一个高二一班方队，等待的时间对于秦子尧来说是漫长的，因为这是她头一回举牌。虽相信自己不会出什么错，但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

毕竟人生头一回嘛，身上还穿着让她觉得很不自在的旗袍一样的白裙子。

升旗，嘉宾介绍，领导致辞……一套流程下来，已经九点多。

秦子尧被晒得两眼迷离，等着解散后去大本营找水喝，没想到周桐第一时间赶上来，勾住她的下巴，上下打量着她，流里流气地说：“可以啊这身，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

秦子尧把她的手拉了下去：“周桐，光天化日之下别做这种道德败坏的事。”

周桐还是勾着她的脖子，贱贱地说：“别想用道德绑架我，我没有道德。”

秦子尧：“……”

随后秦子尧被周桐各种摆POSE要求合影，姜楚然和林弈钧也上来凑热闹。姜楚然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说：“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啊！”

秦子尧心想，这是夸她呢还是夸衣服呢？

周桐把手机递给姜楚然：“给我们拍照。”

“啧，臭美。”姜楚然一边笑一边接过她的手机，一看，不屑地说道，“你这美颜也开太过了吧，都看不出来本尊真面目了！”

周桐说：“我就喜欢活在十级滤镜里，靓女的事你少管，拍就是了！”

姜楚然面目狰狞，对着林弈钧说：“这玩意儿真好看？五官比例严重不协调，秦局眼睛大得快成外星人了。”

林弈钧凑过去看了一眼，说：“主动权在摄影师手里。”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说，“用我的吧，她这手机都老古董了，清晰度跟不上。”

周桐翻了个白眼，但没拒绝，只要求拍完后照片要一张不落地发给她。

林弈钧看了一会儿，悄悄挪到她们身后。周桐感受到了，转过头鄙夷地看着他：“你来凑什么热闹？”

秦子尧也转头看他。林弈钧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斜眼看周桐：“帮你们提高整体颜值。”

周桐大骂：“你要点脸吧！”

“这么帅的脸我怎么可能不要？”

“小尧你看他啊！脸皮都比城墙还厚了！”

……

秦子尧只是笑，并没有加入两个幼稚鬼的斗嘴中。余光瞥见刘新月一声不吭地经过她们正往大本营的方向走，秦子尧立即喊住她：“刘新月，过来一起拍照啊！”

刘新月摇了摇头，秦子尧直接使出杀手锏，冲离刘新月最近的姜楚然喊道：“姜楚然，把她拖住。”

姜楚然非常配合的一把拉住刘新月的手，直直地往她们中间带：“来都来了，不拍几张不可能放你走的，就从了我们吧妹妹！”

刘新月被秦子尧拖到她跟周桐中间，有些不自在，但没再抗拒，板板正正地站在那里，抿着嘴唇看镜头。

姜楚然说：“周桐你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丑死了。”

周桐骂道：“你丫才牙花子露出来，闭嘴吧你！”

吵吵闹闹间，姜楚然按下了无数次快门键，最后因为不甘心于自己竟然没有出镜机会，随机拦住了一名身边的女生，说：“同学，帮我们拍几张合影吧？”

女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四个人，连连应下：“好啊好啊。”

手机举起，女生看了两眼，对林弈钧说：“学长，往右边靠一点，你离太远了显得跟他们有点生疏。”

林弈钧跟秦子尧对视了一眼，然后往她的方向挪了挪脚步。

女生说：“再近一点。”

林弈钧又挪了一步，右手臂挨着秦子尧的左手臂。他感觉到秦子尧的手臂往后躲了一下，一秒后又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心想，真是个别扭的姑娘。

女生给他们拍了几张，将手机递回去给姜楚然后，转身捂住嘴跟自己的同伴一路小跑，跑远了。秦子尧隐隐约约听到她们说“好帅啊”，忍不住一边看向她们一边想，她们说的是姜楚然还是林弈钧啊？

孰料一转头就看到刘若辰站在距离她们五米开外的地方，正面色不豫地往她们这边看过来。

秦子尧：“……”

四百米接力赛和三级跳远都安排在上午，周桐给已经换好衣服等在沙坑旁的秦子尧送了瓶水，发现林弈钧和姜楚然也在。姜楚然看着她把水递给秦子尧，酸溜溜地说：“哎呀，世风日下啊。”

周桐没理他，问林弈钧：“你的跳高是什么时候开始？”

林弈钧看了看表，说：“也差不多了。”说罢看了眼秦子尧，说，“今天谁成绩最差谁请客啊。”

周桐很看不惯林弈钧：“林弈钧你好好说句‘加油’会死啊？”蓦地变了一副嘴脸转头对秦子尧说，“不过谁最差谁请客我举十根手指赞同！”

秦子尧苦着一张脸说道：“我能不能直接请不参赛了？”还省一顿跳。

周桐摇头，老神在在地说：“只请不比是吃苦，比了再请，就是吃得苦中苦。吃得苦中苦，才能伺候我们这些人上人。加油秦局！”

秦子尧：“……”

□□里三人同时参赛，唯一闲着的姜楚然去哪边都不是，最后拿出手机跟自己玩猜拳。

“剪刀看三级跳，石头看跳高。”

最后手机随机猜了个布，周桐在旁边看着，乐颠颠地说道：“终于轮到你给我送一次水了，小姜子。”

姜楚然说：“猜到布就回教室补觉。哎呀，真是天公作美啊！”

周桐：“……”

姜楚然装腔作势往教室走，被周桐拽住了后领：“天公作美，但你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