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绾挑眉看着齐陟,对他说的话有些疑惑。
你说的对?
她抬眼就见到齐陟唇角微动,从前在江州就是这样。
江州城中有家甜酿铺子,说是甜酿铺子,其实卖的甜酿都很酸,让人费解,这家铺子是怎么在江州城中开的下去的。
不过师父从来不许她去街上,还是齐陟买来给她喝的。
她被酸的倒牙,他强忍着嘴角的笑意,但眼底的笑却怎么也藏不住。
“不过你这荷包不是送给程清的,那是送给谁的?”齐陟突然凑近她说道。
思绪被拉回,陶绾直觉脸颊滚烫,她道:“我绣给我自己用的,不可以吗?”
齐陟轻笑:“那你不如去街上买一个。”
陶绾:“……”
“公子。”
说话间,高瑀两个人就已经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骨鸣。
陶绾被高瑀带到一旁净手,察觉到高瑀凝重的目光,陶绾冲他笑着摇头。
“公子,属下方才在城门外截到了傅家的那些人和西戎人,还有准备与他们一同离开的方志皋。这次方二姑娘帮了我们大忙,她只有一个恳求。”
骨鸣不说,齐陟也能猜到。方与酥无非就是希望朝廷能饶过方家与此事无关之人。
傅障想借吴妈妈来引开他们,再通过方志皋来将妙春膏运出城。若不是方与酥同他们里应外合,恐怕事情也不能这么顺利,他们也不会有机会抓到傅家和西戎勾结的罪证
“我明白,此事我会禀告陛下,对了傅障呢?”他道。
陶绾擦干手,忽而感受到口鼻间充斥着一股香味,她站起身来四处查看,只看到不远处的鎏金香炉中冒着香烟,她刚要抬腿过去,却不防腿部一阵生疼,就要往下倒。
“陶绾!”齐陟眼看着她就要倒下,连忙绕过骨鸣几人,伸手接过她。
她忍着痛楚,颤抖着声音道:“香……香炉。”
齐陟抬眼看了一下那香炉,心知这间房是不能待了,抱起来她就往外走了。
“怎么回事?”卫辽顺手拿了桌上的茶,走过去便将香炉中燃着的香浇灭。
“卫同知,公子呢?”曾青带了大夫过来,却发觉房中并没有齐陟和陶绾两人。
卫辽:“骨鸣带他们过去。”
骨鸣连忙应下。
……
齐陟将陶绾放在床上,此时她额头上沁出来汗珠,脸色苍白。
“吱呀——”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齐陟撇头见到知津走了进来,她走过去将手搭上,为陶绾把脉。
“你也中了断魂香?”她蹙眉看着陶绾。
陶绾此时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胡乱的点头。
门被人从从外面推开,看曾青带着大夫进来,知津连忙又道:“带他走吧,陶姑娘这病他治不了。”
“那你就……”
曾青还要反驳,却被骨鸣扯了扯袖子,“送他走吧。”
身体上的痛苦越发放大,陶绾直觉要昏睡过去的时候,又听见知津问她:“公子把药给你了,是吗?”
陶绾看着眼前红着眼眶的知津,点头。此时她方明白,那颗药是救命的药,傅阶给了她,那他自己便只能丧命了。
难怪俭修会说那样的话。
“那既然你服药了,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陶绾觉察出她眉眼间的愠怒,试图忍着疼痛说话,却不防被心口处的一阵抽疼扯的发不出声音来。
“你能救她吗?”齐陟开口问道。
知津摇头,“我救不了她,蚀骨香是傅守仁从西戎人手中拿到的,但他早就将药方毁了,这么多年公子发病的时候也只能服用傅守仁给他的药才能熬着。”
陶绾体内的蚀骨香的药量远没有傅阶的大,为何如今也到了性命垂危的地步。
“你怎么救不了她?”齐陟此时也终于知道,陶绾会变成这样,全都是由于傅守仁的缘故。
知津挣开他,“抱歉,我若是有这样的本事,恐怕公子也已经跟你们回来了。”
她说罢,站起身就要离开,却被齐陟拦住,“我听说你医术过人,求你想想办法。”
眼看着他就要跪下,知津连忙拦住他:“我会尽力。”
她蹙眉看向陶绾,此时她已经因为周身的痛楚,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高瑀见到这番情景,天灵盖仿佛是被人劈了一下,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
脑海中闪过离开时陶纤的嘱托,“绾绾身子弱,路上免不得你多看顾,抱歉,又欠你一笔。”
怪不得在云城的时候,陶纤看她看的紧。
怪不得在金水城中的客栈里,那一夜她那么反常。
“阿绾……”走到床前,陶绾已经疼昏了过去,高瑀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还有气息。”
齐陟撇头看向床榻上的陶绾,这次比上次他见到的更严重了,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他转身看向骨鸣,“那几个西戎人在哪?”
骨鸣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陶绾,看着齐陟道:“公子,我们没找到傅障,我怀疑……”
“我问你那几个西戎人在哪里。”他不耐地打断骨鸣。
骨鸣顿了一瞬,连忙就道:“属下带公子过去。”
另一边,卫辽从知津口中了解到了陶绾的状况,冲她招手,“你看这香炉,这里面烧的东西,应当不太对劲。”
知津走到香炉前,凑过去闻了闻,“这里面加了乌头,此物来自西戎,服用过量可能致命,只加入香料中并不会对人体有过多的损伤,但陶姑娘体内有蚀骨香,乌头和她体内的蚀骨香相辅相成,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威胁。”
也难怪陶绾此刻会变成这样,知津瞬时明白了过来。
卫辽将香炉放回去,看来傅守仁是非要致陶绾于死地了,如今她危在旦夕,齐陟也已经方寸大乱。
“多谢姑娘解惑。”他看向知津,“只是不知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知津淡笑,“卫大人,我是公子带回来的。我知他痛楚,在这世间他无依无靠,所以我甘愿为他排忧。只是我是个无能之人,这么多年什么也没帮到他。如今他不在了,我想尽力为陶姑娘研制出来解药。”
这么多年,她致力于钻研蚀骨香,总会有些希望。
再抬头时,就见到卫辽已经将腰间的绣春刀拔了出来,“抱歉。”
鲜血溅了一身,卫辽拿出帕子擦干净刀,抬眼就见到床榻上面的吴妈妈睫毛微动,双目紧闭。
将帕子扔在一旁,抬腿走到床前,“把眼睁开,不然我砍了你。”
吴妈妈睁开眼,血溅出了一部分在卫辽的脸上,衬得他像是地下上来的罗刹,“我……我可没有跟着方志皋一同干那些事,你……你……你……”
她像是舌头打了结,卫辽不想同她在这上面耽搁时辰,“你都知道什么,如实交代,我不为难你,但你若是敢说一句瞎话……”
他手指在绣春刀上面轻叩两下,“我不介意让它一天之内喝两顿血。”
吴妈妈吓得立马坐了起来,也因此扯到了腿上的伤口,她吃痛一声,“大人,我什么都说。前些日子香兰阁中的那场大火是我放的,可我也是被迫的,我要不那么干,方志皋得杀了我。”
卫辽:“你知道他做的是什么事?”
吴妈妈连连摇头,“我……我原本是不知道的。”
说起来,这事还是要怨她倒霉,谁知道她香兰阁中的云香是个西戎人,明明云香六岁就跟着她了。
那天她正在楼下揽客,忽然就有小厮过来,说是云香房中出了些状况。她自是不敢怠慢,云香可是这香兰阁中的摇钱树。
可一进去,就见到房中除了云香和方志皋之外,还多出了两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其中一个还围着方志皋追问,“爹,你说你出门谈生意,怎么来了这里,这是什么地方,有好玩的也不说带着我来。”
方志皋讪笑,方家家规森严,男子是不允许来青楼楚馆这等地方的,所以方惟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但林溯却清楚,拉着他就解释了一通。
又看着方志皋道,“常听人说方老爷为人敦厚,不曾想,你也是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伪君子啊。”
“吴妈妈,还得劳烦您让人带这两位小公子下去,这样的地方想必他们从未来过,自是要让他们玩个尽兴。”
玩个尽兴?
这地方也不是这两个孩子能玩的啊,方惟也就罢了,他身旁这个小少年,看他衣着打扮,应当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倘若由着他们来,恐怕他家中长辈会跟香兰阁过不去吧。
“吴妈妈,你且照我说的做吧,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况且咱们这的生意都靠着方老爷的,真让方公子闹起来,这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云香染了丹蔻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
吴妈妈连忙就命人哄着两个少年下去,而后她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云香叫住了,“等等。”
云香站起身来将房门合上,又面含笑意地拉着吴妈妈坐在桌前,“有件事情,云香还想请妈妈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