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妈刚一坐下,就像是遭到了晴天霹雳。
云香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是西戎人,这么多年在这里帮着走私了不少了妙春膏。
原本她是不信的,可谁知道云香在她喝的茶水中下了药,她也就不得不相信了。
可云香也不是平白无故告知她这件事情的,她要自己找一个人来伺候方志皋,等到夜里香兰阁中起火后再离开,好让世人都以为,云香这个人已经活生生地被烧死了。
吴妈妈也只能照办。
“那按你这么说,云香是自幼便到了永川城,跟在你身边了?”卫辽出口问道。
吴妈妈连连点头,“这谁也想不到她是个细作,这段时间奴家实在是担惊受怕,所以才收拾东西离开永川。”
卫辽眯眼,“那她这些年可有见过什么人?”
吴妈妈摇头,“这……她每日见那么多人呢。”
倘若云香自幼便来了永川,那除了骨鸣抓到的那两个人,一定还有谁和她有所联系。
“来人!把她给我看紧了。”
……
狱中充斥着一片浓重的血腥味,昔日里容色艳丽的花魁娘子此时满脸布满伤痕,云香的双手被吊着,方被上了劓刑,疼的晕了过去,又被人一盆冷水浇醒。
伤口火辣辣的疼,云香忍不住哀嚎。
齐陟走到她身前撩开她的头发,“说吧,解药是什么。”
“我不知道。”云香撇过头,她下巴被卸了,想自尽都困难。
齐陟能用的刑都用了,若不是为了解药,恐怕此刻她的手脚要已经不在了。
“你们大魏也不过如此,你对我严刑逼供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可笑,白费功夫罢了。上次见她,我就觉得她已经该死了,偏偏你……”
她话还未说完,腹部就遭受到一股击打。
“你想激怒我,好让我杀了我,我偏就不让你如意。”齐陟看着她面庞上的痛色,冷笑道。
“是吗?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说了?你这么迫切,想必她已经危在旦夕了,我们打个赌,看她到底能不能活过一个月……哦不,半个月。”
齐陟被她这话激得怒火中烧,还要再动手,就被一道声音拦住了。
“公子!”桑辰跑进来,扯住他的手臂:“公子,不好了,陶姑娘出事了。”
齐陟听见他这话,也顾不得云香了,转身就跑了出去。
桑辰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云香,往她口中塞了一颗补血丹。
他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怎么事情变成这样了。
今日他和同玉程清一起回到驿馆,听说齐陟和陶绾回来了,本想过去见他,谁知道刚一进去,就见卫辽和高瑀打起来了。
还不等他们询问缘由,就见到卫辽朝着榻上的陶绾扔过一把短刀,还好程清眼疾手快,拦了下来,结果却是伤到了肩膀。
“多事!”卫辽险些得手,气急败坏地将高瑀踹倒,提着刀就冲着陶绾去了。
程清见状连忙拔剑抵挡,“卫同知,你疯了吗?”
房中一片混乱,同玉坐在床边,拿着帕子给陶绾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看她脸上一阵痛苦,呢喃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桑辰当时就看傻眼了,看卫辽这样子,他是不杀了陶绾不罢休。
“高公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同玉拍他肩膀,“快别问了,你先去找齐哥哥,让他回来,不然程清和高大哥也得送命。”
齐陟回到驿馆的时候卫辽和程清两人打的不可开交,卫辽从来出手就狠,再加上程清肩膀上有伤,根本就不敌他,好在齐陟朝卫辽手臂处扔了一把暗器,他这才作罢。
“你到底想干什么?”齐陟冷冷地盯着他。
卫辽将手中的刀扔在一边,“这话该我问你吧。”
他冷笑道:“这么多年我们为了虞将军的案子奔走,如今好不容易有些眉目,你却为了一个陶绾要死要活的,你没听骨鸣说吗,他没找到傅障。”
齐陟蹙眉,“所以你就要杀了她?”
“她拦了我的路,就该死。”卫辽瞥了一眼一旁的桑辰,“我只恨我下手慢了,早知道会走到这种地步,当初在颍州的时候我就该杀了她。”
齐陟夺过程清手中的剑抵在他的脖颈处,“那我就先杀了你!”
卫辽垂眼看着青年衣襟上的鲜血,“那你就杀了我好了,我真是想不到,虞家的血海深仇还比不过一个女人,可笑。”
齐陟青筋暴起,他瞪着卫辽说道:“我告诉你,老师的仇我一定会报,陶绾我也一定要救,你敢伤她,我不会放过你。”
生怕他真的动手,桑辰连忙劝道:“公子,你别冲动,咱们……”
他还要再说,却被齐陟一把推开。
好在关键时候同玉跑出来道:“齐哥哥,你快看看陶姐姐吧。”
看齐陟将剑丢在一旁,走进房中后,她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程清?”她走过去,发现程清浑身伤的不轻,伸手就扶他起来,“快去上药吧。”
程清面露痛色,“公主……”
“我可没关心你,你毕竟是因为陶姐姐受了伤,她若是知道,恐怕会愧疚死的。”说着,她硬是要拉程清站起来。
“你碰到我伤口了。”程清轻声道。
碰上宁和公主,他本以为只是麻烦些,可没想到,竟然是要他命。
同玉撒开手就看到自己手心的鲜血,歉疚道:“实在是抱歉……”
“习惯了。”程清从地上站起来,又看向卫辽:“卫同知也伤的不轻,要不要也去上药。”
他这话一出口,就获得了同玉钦佩的目光。
不愧是程清,上一刻还打的不可开交,现在还能关心起人来。
真是虚伪。
卫辽瞥他一眼,“不必。”
“不用客气了,快去上药。”说着,她又推了卫辽一把,引得他吐出一口鲜血。
程清震惊地看着二人,连忙就道:“殿下,我们自己去上药就好。”
看他们两人离开,同玉又看向高瑀,“高大哥,你也去上个药。”
高瑀摇头,“不必。”
同玉冲他笑了笑,“今日真是好险,差一点陶姐姐就出事了。只是……你也别怪卫同知,他就是……他……”
“好心?”高瑀瞪着她说道,“若不是程少卿,恐怕阿绾已经……死了,她不过就是个小姑娘,在这世间早已经无依无靠,你们何苦为难她?”
同玉真是恨极了她这张破嘴,不会说话还要硬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卫同知他只是……,我跟你保证,陶姐姐在这里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谁知高瑀转身就走进了房中,将床榻边的齐陟推开就要抱走陶绾。
“你干什么!”齐陟拦住他说道:“她如今已经很虚弱了。”
高瑀冷冷道:“再留在这里,恐怕她就要没命了。高瑀不是那等无理之人,您对阿绾的爱护我都明白,可你敢说,她变成今日这样,和你就没有一丝干系?”
“我求你,把她留下来,我能想办法救她。”齐陟说着,直接就朝着他跪下,“高公子,我真的能救她,你相信我。”
同玉见状也连忙说道:“是啊,高公子。你现在带陶姐姐走,若是遇见傅守仁的人,那又该怎么办?况且你相信我,旁人也就罢了,可我是公主。我魏同玉以我父皇的名义起誓,从今日起,直到陶姐姐好转,我一定会守着她,寸步不离,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高瑀看着这两人,犹豫中时,怀中的陶绾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又将她放在榻上,“我真是后悔。”
齐陟围在床前,少女双唇发白,因为身体过痛,意识也模糊不清。
方才她模模糊糊中听到高瑀要带她离开,心中慌张,拼尽力气扯他衣角,只盼着不要离开。
此时看着面前的青年,她仿佛已经忘却自己身处何处了,断断续续地道:“小陟哥哥……我……我……好疼啊,好想……想你啊,还有师父……,我好想……回家……我想见……爹娘姐姐,还有……还有……”
齐陟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眼中的泪终于落下,沙哑着嗓子道:“阿沅,我在,我一定会救你。”
桑辰见到此情此景,鼻头一酸。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陶绾就是阿沅,她就是当年那个将他带回家的小姑娘。
他捂着嘴,转身走了出去。少年坐在台阶上,他极力忍着,不能哭,姐姐已经这样了,所以他更不能哭。
可是他想不通啊,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她怎么要死了。她救了他,结果她却要死了。
脑袋上落下一只手,抬眼一看,是陵阳长公主,“别哭。”
桑辰连忙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殿下。”
陵阳长公主拿着帕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傻孩子,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桑辰冲她露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殿下,我是真的害怕。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她的命,我可以的。”
他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可又怕吵到房中的陶绾,又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