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女人自己捂住了嘴,惊恐的睁大眼睛,那发红的眼球看的林安心里发毛。
“我准备带着孩子回波兰,起码在那里我还能回老家种地。”
“你要回波兰?”
从沙发上弹起身子,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激,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低头坐好,林安没想到面前这位竟然往地狱跑去。
鹰钩鼻高鼻梁黑卷发,女人有着很明显的犹太人特征,而作为第一个被战火摧残的国家,波兰的犹太人一夜间跌入地狱。
林安自觉不是什么救世圣母玛丽亚,在这个狗屁年代能独活都已是尽了最大努力,但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雕像,她做不到看着一个人踏上死亡列车奔向地狱。
“怎么了林?波兰是她的老家,不回那里还能去哪呢?”
“但是…额…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英国或者瑞士呢?”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女人突然笑了起来,她笑的有些悲切,还有对林安的嘲笑和自嘲。
“别傻了我的孩子,咱们两个根本拿不到别国的签证,欧洲人不喜欢犹太人亚洲人黑人这些。我要走了,回家收拾行李买车票,天哪,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和孩子说这件事。”围好头巾准备出门,即将离开时女人有些怜悯的看向林安,“傻孩子你还太年轻,现在是学生还体会不到什么,我劝你最好趁毕业前把钱取出来放身边,不然等你失去学生身份后,算了,我走了。”
实木门被关上隔绝一切,女人的话像根刺一样扎在心里,直到晚上睡觉时她都在辗转反侧。
她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怎么赚钱很重要,但最关键的是,她能不能确定这些钱最后都归自己所有。
这里是辣脆德国,辣脆说的话就是最大的法,凌驾于一切之上,而针对犹太人的财产没收和迫害早就开始了,海德里希绝不会容忍这些人占有本属于德国人的一切。
或许女人说的对,钱这个东西放在自己身边最安全,二十一世纪都有钱在银行拿不出来的情况,现在她这个比犹太人好一点点的三等人种受的歧视也不少。
就算她死也要带着自己的钱一起死,绝不能让自己的劳动成果化为辣脆杀人的子弹。
最后一天工作日的下午银行人数不少,拿着自己的号码牌林安觉得还算把钱取出来安心,而且之后自己用钱的地方只多不少,随身带点现金很有必要。
轮到自己时接待的柜员小姐很温柔,在得知林安的需求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离开的时候她眼神有些心虚的躲闪,再回来时柜员手里拿着一沓现金,那是林安的三百马克和利息,一分不多一毫不少,按照她的要求换成了更方便的零钱。
数好钱将它们塞进钱包,捂紧包包她最好快点回家,万一被抢连个监控都没有,那她真的会哭死。
或许好运过后就是厄运,行进到一半的时候末班电车出了故障,维修了十分钟也不见动弹,看着外面越来越黑的天,咬咬牙林安决定自己走回去,步行路程接近一个小时,而且她还没吃晚饭,有些艰难,但她最好走快点。
一路上餐馆里飘出美食的味道,就像鱼饵勾引着小鱼一样,咽下口水林安肚子饿的咕咕响,天色已黑,没有手电筒她就是睁眼瞎,街上行人三三两两,离开商业街后更是如鬼城一般。
风吹树叶河水流动猫头鹰凄惨的叫,心里怕的要死林安步速快到接近小跑,她希望不要有什么鬼怪或者都市传说,不然小心脏可受不了。
一片恐怖氛围中背上被狠狠砸了一下,疼痛加惊吓让林安停下了步伐,缓缓转过身她看见了比鬼怪更可怕的东西。
那天餐馆里找茬的三个teenage其中两个正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而且另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自己面前,戏谑的看着被包夹住的亚洲女人,下意识护住包林安感觉右眼皮狂跳,她的乌鸦嘴偏偏这个时候灵验了。
三个青年本来只是言语嘲讽这个瘦小的女巫,但领头的那个发现了不对劲,女巫的手时刻压在自己包上,而从皮包拉链里露出的一角正是银行的收据。
突然咧嘴笑一下,领头的青年好像是找到了大乐子,跳下自行车朝默不作声忍受嘲讽的女巫走去,今晚的狩猎让他兴奋到了极点。
看着朝自己走来明显不善的青年,下意识攥紧背带,林安想找个机会跑出去或者有巡逻人员出现,但她现在脚有些发抖根本跑不动,这条只有几个路灯照明的街道除了她们早已无人。
向上天祈愿不要被抢钱伤人,不知道为什么林安突然想到艾德曼,那个总是随时随地出现的家伙。
背带突然被拽住,反应过来后林安也更大力的抓紧,这包里可是她全部的资产了,如果这些被抢走和杀了她没什么两样。
脑里飞快闪过惹怒这群人的下场会是什么样,手指用力到关节泛白,紧张的心脏狂跳,林安宁可最后时刻抱着钱跳河也不愿把钱交给他们。
这些举动恰恰让青年确定了包里肯定有好东西,他完全可以一拳打在对方脸上,凭着人数和身体优势抢走这些,但那样未免太无趣,思考一会,人类最原始的恶在此刻绽放。
松开手示意对方离开,看着女巫还状况外,青年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笑了起来。
“走吧,看你这可怜样,今天就放过你,快滚,跑快点。”
不知道这个家伙突然犯什么病,但既然这样说,哪怕有诈林安也必须快点离开才好,免得这群脑子有病的东西突然反悔杀她个回马枪。
抓紧背带用最快速度往家里跑去,寒冷紧张惊吓和低血糖让她跑的有些吃力,冷风吹干额头被浸湿的碎发,身后没有声音,林安庆幸这次的逃生,但下一刻有什么东西从身边飞快驶过,还未等反应过来她就被拖到在地。
下巴磕在地上钻心的疼,手掌也擦破了皮,但疼痛并未冲散理智,伸手去摸自己的包,可那棕色的皮包正在那个说放过自己的人手上。
他们骑在自行车上对自己肆意嘲弄,留下几句难听的骂声后便扬长而去,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财产被抢走,大脑一片空白,林安第一次如此不知所措。
最近加班的厉害,终于从会议室脱身,外套上沾满呛人且提神的烟味,将公文包交给乔纳森让他先行回去,沿着河岸散步艾德曼感觉只有这一刻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夜里的河面偶尔反射着路灯的光,河风微冷吹的人有些精神,看着河面艾德曼想到元旦那天,自己刚从慕尼黑回到柏林,去报道的时候他把摩西锁到车里,结果这条狗竟然自己打开车门跳出去。
那天真是热闹到极致,自己穿着制服拿着狗绳满街追狗,摩西虽胖但走位灵活,躲开一切可能抓住自己的东西,展开追逐战艾德曼从未想过回柏林的第一天会如此丢脸。
当然更丢脸的还在后面。
疾驰中的摩西闯进公园,刹车失败,它将在河边看风景的林安撞下了河,等他赶到的时候凯瑟琳正抓住狗脸对着河里尖叫。
元旦那天的河水冰冷刺骨,当他靠近已经被淹下去却又挣扎的人时,对方先是一顿拳打脚踢随后就像八爪鱼一样挂在自己身上。
但说真的她很适合去钻研柔术,缠在自己腰上的腿很是用力,抓住后背的手也是力道不轻,这些在柔术上相当的实用且有观赏性。
但在落水的人身上就很糟糕了。
后面他将人捞了上来送去医院支付全部费用,被凯瑟琳暴打一顿,买了很多营养品和新衣服,再之后就是那场赔罪宴,她在偷偷观察自己,但技术拙劣暴露的相当彻底。还有从双杠上掉下来再爬上去,和管理员据理力争的吵架,发现来者是自己后失望的眼神,味道很好的粥,对刁蛮顾客的小报复,被遗忘的核桃…
像是被电打到一样,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摸了摸嘴角艾德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期待起来她们下一次见面,虽然对方明显不喜欢自己,但他开始好奇下次见面的时候对方会是什么样子。
捏了几下太阳穴让自己冷静,叹了口气艾德曼觉得自己应该是回柏林后脑子都蠢了,他应该只是在期待下次见面不要又欠人情,应该是这样。
继续沿着河道走,马上就要路过那天的事发地点,心绪有些烦乱,艾德曼准备跑步通过这片地方,看来自己以后应该避开这里散步。
正要起跑不知哪里传来的哭声让他停下,伸手摸向腰间配枪,尽管早已不信任何宗教,但此刻的环境下那飘渺凄惨的哭声比猫头鹰还要瘆人。
握住枪柄向声音发源地走去,艾德曼不知道手/枪能不能打死鬼魂,但他发现这哭声越来越耳熟。当距离足够女鬼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收回握枪的,哭泣的并不是鬼魂,而是来自东方的女巫。
女巫蜷着腿坐在秋千上晃荡,黑色长发散落开来挡住她的脸,神奇的是在月光下那黑发被打上了光圈,像是暗夜中哭泣的精灵。走上前艾德曼不知道这次是因为什么,但愿不是什么太悲惨的事。
“怎么了?这么晚还不回家。需要我送你…”
回家两字还没说出口,转过头来的女巫将他准备好的话全压了回去。
下巴和手上的破皮还有一点渗出液,伤口周围已经开始泛红,鼻尖被冻的透红,泪珠从红肿的眼眶里滑落掉到沾土的衣服上。
脑袋嗡的一下短暂的无法思考,心率照平常加快了一些,处理最高事件的神经未经同意便在脑中跳动,吸了口气艾德曼从未想过刚刚还在期待的下次相见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