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的。最危险的盖世太保并不是众人想象中那么招摇,相反他们大部分可以说是其貌不扬,穿着便装潜伏在大街小巷,潜伏在任何你想象不到的地方。
保不准工厂里某位看上去很和善的人,在听完你的抱怨后,第二天你们就在刑讯室相见。
在德国人进城第一天林安就再三警告众人这些事,最开始很奏效,但最近却有些不一样。
可能是十五岁的叛逆期,这两天听到有关德国人的消息,尤里总是一幅看不起人愤愤不平的样子,那白眼就差飞到天上去。
这可不太妙。
后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二战笑话莫过于,下水道响起法语;阿登森林传来发动机声;废墟里听到俄语以及土灶台里的中文。虽然法国的下水道更广为人知,但华沙的也不甘示弱,力求东西两开花,炸的德国人头发大把掉。
林安对这种勇士向来都是敬佩的,但这勇者出现在自己家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可以说她自私装样子,但她不想死,辣脆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而年轻人有多愚蠢她更知道。
而且此时辣脆正得意风光,想钻下水道也要等几年后苏德开战天枰倾斜的时候,现在去钻就跟往刀下伸脖子一样,辣脆不把你砍成肉泥算他积德行善。
吃完了饭尤里又离开了家,福杰女士心疼儿子假都休不好,林安想搞几吨水泥把全华沙下水道都堵死,免得夜长梦多。
傍晚卡莉无聊的瘫在工作台上,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事,房间里的德国佬也都出门。无聊的扣手,她准备下次休假回家看看,听说她姐姐新交了一个男友,是个杂货店老板,据说生意做的很不错,算是现在华沙过得最滋润的一批人。
“好久不见亲爱的卡莉!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没什么,不过你要是想被女巫诅咒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讲几个。”
说曹操曹操到,穿着兔毛领的大衣,细眉上挑加上红唇和狐狸眼,如此装扮在酒店侍应生里显得格格不入。
亲切的行着贴面礼,今天六楼的德国佬们都去开会了,听说是有一个从柏林来的大官,卡莉对此没什么兴趣,只庆幸现在她可以不用压低音量和自己的姐姐扯皮聊八卦。
“…所以这样那样后我们就认识了,那家伙又聪明又愚蠢,送的东西也是个顶个的好,你看这手表就是他送的。据说是法国某位知名珠宝商做的,全欧洲只有十条,看看这纯金表链!再看看这祖母绿!”
“真不错。”
欣赏着姐姐腕上那条一看就很贵的手表,卡莉有些忮忌,但也庆幸姐姐遇到一个出手阔绰的男人。手表的前主人明显手腕纤细,因为表链紧紧勒在现主人手腕上,要用些力气才能转动。
“话说女巫什么的到底怎么回事,我还想跟你说咱们家邻居大婶那个蠢儿子呢。”
“你先听我说,这可说来话长了。”
“快说!”
聊八卦聊到口干舌燥,一人一杯酒分着喝,卡莉又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本就不对的事情,经过她的不懈努力,现在林安女巫的名号已经传遍的全酒店。
“我感觉她就是和我天生不对付,我见过怎么多人,没有一个是她那样第一次就让我这么讨厌的!”酒精开始发作,手指梳理头发卡莉继续叨叨,丝毫没注意正在上行的电梯。
“那她肯定是个讨厌鬼,你可以…”
当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说着无聊且糟糕的计划时,电梯在六楼停止了运作,叮的一声提示音像有实体的锤子,一锤敲醒了还在笑的卡莉。
条件反射一样弹射起身,身边的姐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只能整理衣服一起站起来。她以前也是酒店侍应生,做起事来比卡莉还要利落一些。
昨天刚保养过的栅栏门伸缩起来很是顺滑,走廊的灯光有些昏暗,向着尽头望去,卡莉第一眼看到的是靴子,随后就是黑色的制服大衣红袖章,以及大檐帽上的骷髅头。
要小心,是党卫军,而且官职应该不小,因为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长/枪的副官。
黑洞洞的枪口看的卡莉有些心惊,她的德语只限于基本交流,往常都是林安和经理应付这些人,可今天他们谁也不在,卡莉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个倒霉蛋。
或许是察觉到妹妹的担心,伸出手轻拍对方一些,眨了下眼,姐姐蜜思无声宽慰她不要担心。
“尊敬的长官晚上好,请问有何需要我效劳。”非常流利的德语,用词语法也相当文雅,态度更是恭敬。
“七号房间,这是号牌。”
“好的,这就帮您拿钥匙。”
离得近些卡莉看清了这两人的长相,副官长了一张圆乎乎的娃娃脸,和他的制服以及拿杆枪并不相配。至于那位不说话的长官,虽然很讨厌德国人,但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这段时间看过的最好看的,就是气质很吓人,眼镜跟鬼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别人的…手腕?
“请问这位小姐,你的手表是哪里来的呢?”
一直沉默的长官终于开口,视线都聚焦在那块贵族手表上,尽管有些不适,但蜜思依旧陪着笑脸态度和善。
“这是我男友送的我小礼物,不值一提。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那你男朋友是从哪得到的呢。”
“他…”
“可以摘下来让我看看吗。”
“…好的…”
并不是询问,更像是命令,深吸气控制自己不要发抖,解开表链递上去,手腕被勒出红痕,这次蜜思笑的很是勉强。
刚离开身体的手表还带着一些温度,摘掉手套小心检查,表盘背部刻着花和数字,这代表它被制造出来的月份和排号。
因为年迈,那位工匠已经不再做任何东西,这款手表也成了他的封山之作。物以稀为贵,老工匠的任何作品价格都水涨船高,包括这块手表,已经有人开出了难以置信的高价去收。而最后那批在圣诞节前被卖掉的手表更是昂贵,因为那上面压刻出的花朵更为细致,就比如现在手表背面的山茶花,以及那个独一无二的数字。
【225】
一个人的生日。
很明显这种有纪念意义并且价格昂贵的手表出现在战后区很可疑,他很有必要去查一下。
“那个,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您喜欢的话就请拿走吧…”
见对方把玩半天手表,蜜思只当今天要忍痛割爱。没办法,谁让她们倒霉,战败者就是要无条件满足胜利者,而且自己的妹妹还在这当差,以后少不了和这个德国佬打交道,这手表就算贿赂了。
“你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在问你,你男友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块手表。”
“我…”
低头盯着服务台上的钥匙发抖,这个德国佬个子很高,只是隔了一个服务台,他的影子就将蜜思吞没,就像大街上挂的那些旗帜一样,挡住了太多阳光,让人晒不到太阳冷的发抖。
“或者说,你男友现在在哪里,我想我们可以聊一下,不用那么紧张,只是聊一下而已。”
看出她的恐惧,拉开一些距离,军官语气和表情都和善了很多。
抬起头终于能仔细看对方,蜜思的想法和卡莉一样。
确实是很好看一张脸,气场也比刚刚和善了很多,嘴角包括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在展示着善意的笑容。
但当对上那双蓝眼睛时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也抖的更厉害,就像掉进冰窟窿一样。
那绝不是什么表达友善的眼神。
酒店客房服务每天下午两点准时开启,饿着肚子推车前进,欲哭无泪林安很想掘地三尺把卡莉挖出来。
她今天没来交班,留下一大堆工作,林安去找经理也只是说她请了天假,让林安多干一些,晚上给她加鸡腿。
好大一个饼,她上辈子吃的够多了。
今天午饭是新鲜的炖牛肉,按照以往的惯例,那晚餐肯定是黑面包。奢华与朴素相结合,这就是百年老店的员工餐,而且林安不认为那些人会给自己剩菜,能留个没洗的汤锅给她抹面包吃都是开恩。
就着早已飞到别人肚子里的炖牛肉和经理大饼充饥,伤心的推开七号房间门,收紧腰带林安准备好伺候这群辣脆事精。但今天这间客房有些奇怪。
房间被清理的很干净,被子铺的平整,上面还放了无需更换的牌子。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林安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了武之地,这房间简直干净的跟没人住一样。
就在她试图寻找一些工作的时候,床头柜上一个纸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棕黄的牛皮纸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张纸条被压在纸袋下。
【给辛勤工作的小姐的礼物,请独自享用它】
四个莓果派和两个培根卷被整齐的放在袋子里,没有烤糊也没有任何会被报废的瑕疵,是员工们吃不到只被提供给军官们的点心。
食物的香气勾起肚子里的馋虫,看着纸袋里的点心林安不知所措。或许留言里那位辛勤工作的小姐不是自己,卡莉也在这层楼工作,但收拾卫生的只有自己这个冤大头,而且凯莉看不懂德语,她只会说。
点心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搞的胃部不断发声抗议,眼一闭心一横,拿起莓果派咬下一大口,酸甜的果酱配上酥脆的面饼,她瞬间理解了珊莎吃到它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夸张。
狼吞虎咽的吃完点心,看着丝毫不需自己打扫的房间,林安好奇五号房间的客人是怎样的存在,不过综合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他是一位爱干净对劳动人民富有同理心的,自我管理能力极强的军官。
是个好人,可惜是辣脆。
在那之后一周多时间里,每次客房服务五号房间都是最干净的那一间,坐在床上吃着美味的奶油夹心面包,林安心里非常感激这位田螺姑娘军官。吃好下午茶清理掉围裙上的食物残渣,最后查看一下房间有没有脏乱的地方,等过两天休息她要把这件好事告诉珊莎。
哼着歌推车前往下一个房间,林安感觉她转运了,最近不止甜品和不用整理的房间这些好事,卡莉也很少找她麻烦,这几天都不见人,林安只能通过第六感知道她应该是在的。
另外最近酒店内的八卦也换成了卡莉以及她的姐姐蜜思。
据说蜜思新交的男朋友被德国佬收拾了一顿,而起因好像和蜜思有关。之后那个男人大发雷霆和蜜思吵起来,还闹着要分手,并让蜜思归还所有礼物,甚至连蜜思吃他家的面条都要按根折算成钱。
这把蜜思气的不轻,甚至直接气进医院,而卡莉也成了酒店里的新笑话。
反正不管怎么样,尝到了被嘲讽的滋味不好受,卡莉这两天也不再折腾林安,甚至帮林安收拾了一个房间。这简直是破天荒的事。
当然这也不代表林安会直接原谅她,只能说她不会在卡莉挂的那天放鞭炮,或者把二踢脚大地红换成小摔炮。
她很记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