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法国嫁到德国看见自己未来丈夫一家时,泰伊丝只觉得这群传闻粗鲁的德国人长得还不错,而后面多年相处让她发现并怀疑一件事,那就是沃尔里希家族全员不太正常。
倒也不是说每个人都是要被关进疯人院的精神病,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奇怪,不过她倒也没想太多,毕竟俩家属于联姻,她只需当个合格的女主人管理全家熬死老公变成自在寡妇就好。
可当她生下两个孩子后却对这血统有些害怕。她找过生物遗传学和教育学的专家探讨过,甚至跑去深山老林探访传说中的女巫。她们给出的答案都很贴合各自专业,基因,言传身教和诅咒,每一个都靠谱中透露着离谱。不过给出的解决方法倒是出奇的统一,那就是无药可用。
后面她的两个孩子都死去,只留下一个孙子跟在母亲身边,她本以为那些不正常因子会在这一脉断绝,可就在刚刚她无比肯定那该死的血脉在相当稳定顽固的遗传下去,甚至还有变异得更加疯狂的趋势。
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客厅气氛尴尬凝重,只有摩西还跟没事狗一样,对着茶几上的巧克力蛋糕流口水。
“非常感谢您抽出时间来看完,我一切都好,所以…”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艾德曼和这位法国祖母的关系还不错,起码比和祖父那僵硬的关系更好一点,但刚刚的场面实在过于尴尬,“请问为什么您会有我家的备用钥匙,我记得这把钥匙应该是在霍夫曼家手里。”
“哦,你说这个吗?我找霍夫曼家那个小子要了一下,他就直接给我了。先不提那些,快吃蛋糕吧,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了。”打开蛋糕盒子的一瞬间摩西就伸鼻子过去,优雅的借力将狗嘴移开,泰伊丝还不忘看眼楼上,“叫那位小姐一起来吃吧。”
思考等下要怎么去找本森算这笔账,艾德曼并不喜欢甜食也不想现在吃,泰伊丝所说的喜欢大概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现在别说他去,就算是上帝来了也别想让林安从房间踏出一步。
拿出新买的茶叶准备泡杯茶用来招待,热气飞舞至空中又消散,看着白蒙蒙的蒸汽艾德曼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在他二十六年的记忆里,这位祖母从来都不会一个人过来看他,她身后必定跟着自己最不想见的那个人。
“这次您是一个人来的吗?祖父他?”锅中热水沸腾,屋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随后就是拐杖敲击沥青路面的声音。
“好像已经到了呢。”
八十度的红茶温度最佳,三杯茶水放在茶几上跳着蒸汽舞给人看,气氛再次尴尬的可怕,就连摩西也努力缩成一团藏在沙发后面。
端起一杯红茶配蛋糕,旁若无人的享受下午茶,对于这种爷孙见面的尴尬时刻泰伊丝早已习惯。现在还好,只是不搭理对方偶尔吵架而已,换成以前,那可是要上演全武行的节奏。
“我听艾因斯说了你的事,先别激动听我说完。”摆摆手示意对方先别开腔,一路奔波让他有些疲惫,约阿希姆可不打算再吵起来,他已经老了,没有精力去吵去打。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不会管你了,到时候我一死你继承家产就好。但是你要对一切负责,如果希姆莱发现你做的事的话,就算他要杀了你我也不会管的。”
活了二十六年艾德曼第一次从这人嘴里听到什么好话,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让人震惊,那些早准备好的话一时间也都说不出来,只能随着红茶一起流回肚子。
“我们明天就回去,这是给你们的圣诞礼物,走吧泰伊丝。”
“谁说我要跟你回去了。”
金属杖尾敲击地板的声音戛然而止,转头看向沙发上悠哉品茶的人,又顺便看了一眼同样茫然的年轻人,这么多年的相处告诉他,泰伊丝这次说来柏林的目的绝不那么单纯。
“要回你自己回,圣诞节家里也没什么可玩,我要留在柏林。”掏出手包里的观光手册,刚印刷出来的纸张还带着油墨味,“圣诞集市,还有舞会,我要自己留下了,你随便。对了,记得帮我把行李留下来。嗯,看来舞会上会有第一警卫旗队啊…”
好吧,现在约阿希姆可以确定,他的妻子大概是看腻了老家的人,特意前来柏林找乐子的,就像年轻时她长达数年的旅行一样。
虽然对方已是一个相当有阅历的成年人,柏林也有艾德曼在,但思索再三约阿希姆还是觉得留她一人有点危险。泰伊丝生活自理能力很差,在家全靠女佣照顾,而她的女佣前段时间腰部劳损住院,现在放她一个人出去,那简直是灾难,搞不好她会买头大象放在家里。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卫兵去订酒店,圣诞节后一起走。”
“谁说要住酒店,我要住在这里。”
“为什么?”非常有默契的和那双蓝眼睛打个照面,又更有默契的挪开,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约阿希姆也不想住在这,那个小崽子搞不好会大半夜进他房间掐死自己。
“当然是为了方便,以及省一点钱。”说出一辈子都没说过几回的省钱两字,又从手包里掏出一沓钞票,钞票特有的油墨味不比观光手册味道好多少,“来,这是给你的零花钱,不够就找奶奶要。对了这个就是冰箱吧,我还没见过呢,东西放里面这么多天不会坏吗?”
成捆的钞票有些烫手,冰箱因为长时间打开发出哔哔的报警声,生无可恋看着卫兵把一箱箱行李搬进客厅,忍住把所有人都踢出去的冲动,艾德曼只恨昨天没让摩西把家彻底拆个干净。
在泰伊丝夫妇住进家里的当晚,拎着小皮箱林安火速跑路到汉娜家,她可不想跟艾德曼的长辈共享一个房子,尽管泰伊丝给的钞票非常多,那她也只是默默收下然后让出房间。
她现在可算知道艾德曼的撒币爱好从哪来的了,都是有迹可循的。
汉娜家就在剧院不远处,不大的房子很是温馨,里面摆满了照片和各种小物件。汉娜父母去了海德堡的老家,只留汉娜在柏林打理一切。对于许久未见的闺蜜汉娜自然是欢迎,一脚把乔纳森踢出家门,聚在厨房一起制作姜饼人,姜末啤酒的味道林安尚不能接受。
“汉娜,你有听乔纳森说过,关于艾德曼的祖父母吗?”
“嗯,我倒是不太清楚。”调配色素比例,对于两人搞到一起的是汉娜早就听乔纳森说过,有点意外,但也还能接受,“我只知道艾德曼是跟着母亲姓的,虽然改成沃尔里希会更方便一些,但他好像不想改。你可以闻凯瑟琳,她们两家可算是世交了。”
“话说凯瑟琳什么时候回来啊?”小心翼翼拼贴姜饼房子,没有凯瑟琳在耳边吵闹,一时间两人都有些不适应。
“嗯,大概是圣诞节前一天回来吧,听说她在罗马的报社工作的很好呢。”
“那真不错。”
与预期在圣诞节当天但又提前了的大雪一样,当满身雪霜的凯瑟琳出现在厨房时,林安和汉娜都以为进来了一头熊。
挨个给了好友一人一个巨大的拥抱,掏出行李箱里的土特产,今晚凯瑟琳准备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她再也不是那个连土豆都搞不定的厨房杀手了,现在的她是凯瑟琳大厨。
“萨拉米,奶酪,还有罗勒叶,等下我们可以做披萨吃。”掏出和行李箱内存并不匹配的东西,甚至还掏出两块带着血水的肉和铁签,这看傻了围观的两人,“今天我们做烤串,汉娜,可以拿些别的菜来吗?林你就跟我一起准备就好。”
“没问题,我再去拿些喝的来。”
看着蹦跳前行的汉娜,又从行李箱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刀,洗洗手凯瑟琳熟练的分割起肉块,还不忘指挥林安处理蔬菜奶酪。
“你和艾德曼发展到这步,真的不是他强迫你的吗?如果是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处理他的。”
手中尖刀反射阵阵寒光,看得林安脊背发凉,拆开那些叫不出名的奶酪包装,林安觉得还是有些太张扬了。她不喜欢被注视的感觉。
“不是,我自愿的。”
“嗯哼,最好是这样。”
在意大利生活的这段时间,除了逐步上涨的工作能力外,进步最明显的就是曾经糟糕的像英国人一样的厨艺。合理搭配每样食材将其串在铁签上,分享近期的趣事,窗外雪花洋洋洒洒落下,姜汁苹果茶的味道令人心安。
“凯瑟琳,你有见过艾德曼的家人吗?”
甜椒和牛肉搭配得当,又串上一小块香肠,作为目前屋子里对艾德曼了解最深的人,林安和汉娜都希望能听到一些刺激的故事。
“见过,怎么了?”
“那你觉得艾德曼的祖父母怎么样,他们来柏林了,还住在艾德曼家。”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窗外落雪满脸担忧,一时间林安心都悬了起来。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饭票,可不能被洗脑的反水或者出什么意外啊。
看出两人想听故事的心思,指挥汉娜给自己倒杯苹果茶,继续串串,思考一会凯瑟琳希望自己的记忆没有偏差。
“沃尔里希家族在很早很早,在还是普鲁士,甚至在条顿骑士团时就已经有记录了。他们是典型的军人世家,可以说这个家族的历史就是德意志的历史。沃尔里希也分出了很多支,但共同点是所有人都将一生都奉献给国王。”
险些被铁签戳到手,啃了一块姜饼压惊,林安想不到艾德曼来头居然这么大。普鲁士,国王,条顿骑士团,这些是在现在都能上历史书的东西了,而现在这样一活历史就在那个家里大眼瞪小眼。
世界还真是神奇,如果换成现代,她肯定要写一篇狗血小说,这简直是最好的素材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杀戮罪孽太多,沃尔里希家族成员都有些…嗯,怎么说呢,有些疯狂?子嗣也稀少,现在只有艾德曼这个主家和没落的分家,他们的结局也都不太好。”拿出一片彩椒塞进嘴里干嚼,靠在椅背上休息,凯瑟琳突然有些疲惫。
“就以最近这几代来说,艾德曼的高祖父就是被他的意大利妻子毒死的,当时所有人都说他是得病暴毙。但后面他的儿子,下一任沃尔里希家主,也就是艾德曼的曾祖父揭发了他母亲的罪行,可时间太长物证人证都消失,最后高祖母回到了意大利在修道院里度过余生。”
“然后就是这位曾祖父,他简直是个可怕的和魔鬼一样的人,是个不错的家主,但绝不是什么称职的家人。我的曾祖父是这样说的。”
“他拒绝自己唯一的孩子,也就是艾德曼的祖父与意大利人和黑头发的人在一起,他好像很讨厌这两种人,因为他的母亲就是这样的外貌特征和身世。而且小道消息说他为了逼儿子和初恋分手,不惜用上各种手段。这也是我曾祖父说的,不过那时候他有些糊涂,说的话也不知真假。”
“然后就是现在还活着的约阿希姆先生,他后面也变得和自己父亲一样,对待孩子严格,还和路德维希叔叔断绝了关系。”
一部分串好的肉串被拿上烤架,熟练的翻动调整火候和酱汁,在烤制时刷啤酒可以让味道更好,这是大厨教给她的秘方。
“其实那个时候一切都还好,大女儿成了家族继承人,路德维希叔叔当了建筑师,和塞西莉亚阿姨结婚定居在柏林。但这种事只持续了几年,09年长女死于海难,这或许是厄运的开始。”
“打仗了,本来路德维希叔叔是不用去的,但约阿希姆先生将他带去了战场,战争第二年末尾他成了一个士兵,为皇帝战斗,然后死在战场上,就像沃尔里希家的其她人一样。塞西莉亚阿姨等了三年多,最后等来的只有一枚勋章和缅怀信,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
“然后的事都差不多,大家生活的很苦难,约阿希姆先生一点也没给儿媳孙子帮助,明明他有那么多钱,生活过得像土皇帝。塞西莉亚阿姨去找他帮忙,结果被关进了精神病院很长时间,他还把艾德曼送进了军校,甚至塞西莉亚阿姨的葬礼都没出席。”
“真是个人渣!”恶狠狠咬掉姜饼人的脑袋,嘴里嘎嘣嘎嘣的咀嚼,烤焦的饼干对牙齿不是很友好,“这些大家族看着都光鲜亮丽,背地里跟下水道一样乱糟糟。林你跑出来就对了,谁知道这个老头会不会对你怎样。”
“啊,肉串好了,来吃吧。”
新出炉的肉串很烫,脂肪微焦瘦肉鲜嫩,一口下去肉汁肆意流淌满嘴,碳烤后的油脂香味在嘴里爆开,就连林安最讨厌的甜椒和变美味起来。
今天晚上她听到的事过于劲爆,但这和她也没太大关系,她和艾德曼还没也不会发展到要了解家长的地步。只是知己知彼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事,她还准备等老了写本自传,讲自己的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