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上午还好好的,还吃了午饭。可等我买菜回来他就…”
在意大利特别是最为混乱的西西里摸爬滚打小一年,凯瑟琳察言观色和人际往来以及情商都得到了质的飞跃。试图将重点引回人命安危,但上校关注的点就像他本人一样奇怪。
“我要听全部细节,全部。”
“好的。”
毫不见外的给自己倒杯水,如往常一样翘着二郎腿脑袋轻歪,云淡风轻的就像在听什么茶水间的八卦。这态度看得简妮太阳穴青筋直跳,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拳。
凯瑟琳没简妮那么大的胆子给这位神仙一拳,咳几声清清嗓,最近发生的事都过于离谱,她应该找个能掐会算的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被暴打一顿逐出家门后艾德曼就清了长假,对外宣称是工作劳累过度,不慎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如此鞠躬尽瘁的精神值得广大辣脆学习,希姆莱更是想过来探视表彰,只可惜被以需要静养为由挡了回去,令其唉声叹气了一分钟。
当然事情真相远比外面说的更离谱,给希姆莱吃两斤毒蘑菇他也猜不到事情真相,而艾德曼的状态也比几人预想的更糟糕。
爱情两个字向来最幸苦惹人忧愁,失恋的大龄男青年也很让人头疼。看着盘中只被吃了几口的面条,恨不得插个漏斗现场来个鹅肝制作,直接把剩面倒进克莱文的碗中,不知为何让后者想起了给摩西喂狗罐头的场面。
沉默,绝食,闭门不出,就连摩西也得不到几分好脸色。见此情景凯瑟琳只能叹气,然后往水里加一管葡萄糖,以防对方真的把自己饿死。那个死犟种绝对能干出这种事来。
这样的场面持续了好几天,直到今天上午,这人破天荒的主动下楼,请凯瑟琳做一份意大利饺子,一直绷着的脸上居然还带着丝笑容,看得凯瑟琳莫名有些发慌。
但发慌归发慌,难得听到这人主动想吃东西,和面绞馅包饺子一条龙,特意放了些珍藏的香辛料刺激食欲,对于这份饺子凯瑟琳敢打保票谁吃了都要夸一夸。
而事情如她所想,艾德曼对这份饺子评价颇高。
“你放了些辛香料,味道很好。”慢条斯理品尝盘中美味,未得到良好休息的嗓音甚是沙哑。
“锅里面还有很多,晚上可以继续吃。”
指指厨房那口传了不知多少年的铁锅,自从去了意大利后她对美食的热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更是在回柏林前花重金买了一小瓶香辛料,本打算和林安一起分着吃,可惜现在物是人非,她只能将其束之高阁留作收藏。
“这瓶辛香料还有不少,放一点点就能让食物变得很美味。等夏天我们可以去海边,那里有用海鲜做的饺子,味道非常非常鲜美。不过我居然不知道你喜欢这个,以前可没见你吃过。”
“以前很喜欢,后面就不喜欢了,或者说我有点怕这个东西。”
“为什么?你难道怕这饺子吃了你?”终于听到事发以来最长的一句话,咬着一颗橄榄嘎吱作响,凯瑟琳考虑自己要不要去开个餐馆什么的。
“小时候每到发工资的时候,母亲就会做这个,掺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面粉,各种动物的下水和淋巴肉,很不健康不安全,但在那个时候就是难得的美味。不过后面母亲去世了,葬礼上有人给她带了一份饺子做祭品,那之后我就不想吃这个了。”
“那我给你做个别的怎么样?我看还有两个土豆…”
“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也不用想这些了。”
吃掉最后一个小饺子,面皮被汤汁浸泡许久变得过于软烂,轻轻一戳就露出内馅饼来。端着盘子走到水池边清洗,今天摩西很是反常,居然没跳上桌子争抢食物。
“摩西腿好像不太好,改天你带它去兽医那里看一看吧。对了,这间房子需要修缮一下,我早就联系了施工队,到时候就由你发挥了。”
“等等!你怎么把活全推给我了啊!”指着被点名要去看兽医的狗,凯瑟琳突觉自己像个保姆,还是照顾最麻烦的那种人的保姆,“摩西腿不好就是太胖了!你赶紧给我带它去跑步减肥!还有房子装修的时我可管不了,这活事多累死个人,除非你把房子给我,不然休想让我干活。”
看着就差躺地上撒泼打滚的人,有些无奈的轻笑一声,蹲下身抚摸摩西的狗头,湿漉漉的鼻头相当霸道的戳在脸上,让他想起了给摩西取名字的那天。
“当然可以把房子给你。”
“你敢给我都不敢要,这房子周围住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我才不想跟他们…”
“凯瑟琳。”
“干什么?”
刚刚还温馨的气氛逐渐变得严肃,被那双蓝眼睛看得不自在,又抓起一颗橄榄丢尽嘴里,腌过头的咸味齁的人直皱眉毛。
“以后的局势只会越来越差,我们不能一直陪着你,你要自己学会如何应对他们。有时候谎言也是保命的利器,你以后不能再说这种话了,把那些东西烂在肚子里。”
“你今天怎么回事?吃饱了开始抽风啊!”
越听越不对劲,再次直视那双鬼一样的蓝眼睛却又只能转头不去看,凯瑟琳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回事,“吃饱了就去带摩西散步,这狗现在胖成熊了!”
“让我休息一下再去吧,晚上没休息好,有些累了。”
“吃饱了就睡,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
虽然抱怨但还是递上一杯薰衣草茶,这茶的配方还是林安的房东给的,助眠的效果非常好,简直能拿去当迷魂药使。
收拾餐桌上的水印,可背后盯着自己的视线过于灼热,眉毛拧成麻花,转身试图和胖狗解释它为什么不能再吃一个罐头,但显然她预估错了数量,因为现在有两道视线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你好像真的变成大人了。”
“…实在没事干就去把花园收拾了。”
“那还是留给你吧,我说过这个房子以后归你处置了。”
餐厅的采光很好,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楼梯上,照得站在上面的人比之前那阴郁样子温柔了许多。摩西先一步走到卧室门口,嘴里还叼着自己的毯子,现在正不停歪头看着下面的两人。
“你今天真是…”
“没什么,就算在赶稿子也要按时吃饭。我去休息了。”
“滚去睡觉!”
送走神神叨叨的人,清洗抹布和咸菜碗,被隔绝在门外的摩西相当委屈,脑袋垂在台阶上,哼哼唧唧诉说自己的不满。
“行了,你主人不带你走,我带你去走好了。去把你的绳子叼过来。”
擦擦手示意自己可以带狗重回自由,但摩西并未搭理她,只是翻了个白眼,随后转身用屁股对着楼下,甚至还发出一声长叹,气的凯瑟琳想拿拖鞋抽它一顿。
“不出去就不出去,天天摆个脸子给谁看呢。你不走我可走了,去买香肠和烤鸡,一口都不给你吃!”
香肠烤鸡并未打动一条六十公斤的狗,但却打动了凯瑟琳。坐在公园里啃着烤鸡腿,焦脆的外皮配上流动的肉汁,今天的不适感都被手中鸡腿踢出大脑。
“凯瑟琳,你在这干什么?”
“简妮阿姨,我出门买点菜。”热情招呼简妮过来坐,拿出一根鸡翅和对方分享,她并没在意和简妮一起来的克莱文,“今天艾德曼主动下楼吃饭了,还点名要吃意大利饺子,还全吃干净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划十字感谢上帝听到自己的祈求,手挽着手和凯瑟琳往家走,就如本森所抱怨的那样,简妮对这个没血缘关系的艾德曼比对亲儿子好了不止一倍。
当然也不能说两人全无关系,毕竟按照族谱算,两人还是远房表亲,只是不知远了多少代祖宗就是了。
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抓来凯瑟琳,嘱咐要时刻看着他,更是把家里的各种危险物品收起来,甚至还缴了艾德曼的配枪,就差拆了房门每天二十四小时亲自监视。
对此凯瑟琳觉得有些过分,但架不住简妮的坚持,她觉得艾德曼不会蠢到做一些傻事,但看简妮那忧心的样子,她也只能将刀具锁近抽屉,权当给简妮一个心理安慰。
“真是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早知如此当年我说什么也反对他回柏林。”
忍不住的叹气,临近盛夏,正午阳光本该晒得人大汗淋漓,可简妮只觉得身上打寒颤。
“你今天有跟他聊过吗?这么颓废下去可不行啊。”
“聊过了,可他今天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吃饱了就开始说胡话。”
“什么胡话?”
一五一十的讲两人的对话说出,怀里烤鸡袋子逐渐变冷,就像没注意到克莱文那样,这次她没有注意到简妮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就是这样,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说的话好像小说里准备自…”
那个音节卡在喉咙,心脏像是被抓紧一样停了一拍,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滑落,今天的种种诡异被梳理起来,凯瑟琳只觉天旋地转。和脸色同样差劲的简妮对视,两人相信她们现在所想的事是一样的。
“要出事了。”
“快回去!”
脱了高跟鞋跑在石板路上,还未到家门口三人就听到阵阵狗叫,那声音焦急的要命。
“该死的!”
冲进房子凯瑟琳看见摩西正在不停的挠门,老旧的门板被它硬生生挠掉一块漆,暴露出来的木板上还有几道红色的痕迹。在看见有人来后更是窜下楼,拽着凯瑟琳衣角往楼上拖。
“怎么样!”
“开门啊艾德曼!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该死的!门被反锁了!”
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楼,身手更灵活的克莱文早就在研究门锁。身边简妮的声音已经颤抖,脚下摩西更是急的不停转圈。照着门板踹上好几脚,可当年路德维希为了建立安居之所费了相当大的心力,这门板别说是踹,就是换攻城锤来也不是轻易能砸开的。
“该死的!怎么办!”
抓掉几根金发,凯瑟琳不知道艾德曼是什么时候动手的,但看摩西的爪子和门板受损情况,如果她们再不想办法开门,那等她们的就只有一具尸体。
她决不接受这个结局!
“我去爬窗户,你们在这等着。”
转身准备去后院翻墙,虽然许久未训练过这些项目,但二楼大概能爬上去,就算爬不上去他也要试试。就像凯瑟琳那样,克莱文也决不接受这个事,那小子最好是睡的太死,不然他绝对要给他一拳。
“等下!”
“干什么?”
还未问清为何阻拦自己,腰间突然变轻,克莱文看见自己的配枪跑到了凯瑟琳手里,而对方相当熟练的打开保险瞄准扣动扳机,而那枪口指向了黄铜门锁。
连着三声枪响震的人五脏六腑都跳动起来,顾不上枪还没关上保险,一脚踹开门,被破坏的门锁应声落地,而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在少年时期凯瑟琳看过某位画师临摹的画,雅克·路易·大卫的马拉之死,那位画师的技艺并不算高超,但嘴皮子却耍的头头是道。
“小丫头,我临摹不好是因为我没实际见过这画,也没见过这样死法的人,所以才想象不出来也画不出来。”
扣掉围裙上凝固的颜料,画师手指缝比画盘更五彩缤纷。
“小丫头你要记着,人是想象不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的,没见过就画不出来写不出来,你以后若是见了真正的马拉之死就能明白,我不过是一个不怎么样的模仿者罢了。不过我现在可以给你画个肖像画,保证画的好,童叟无欺只要你手上这包糖就行…”
长大后凯瑟琳都记不清自己有没有答应那人了,但那副马拉之死却给了她很深的印象,因为画师买不起颜料只能就地取材,那画上的鲜红血色并不是颜料,而是他四处搜罗来的动物血混着石膏粉点上去的。
相当逼真,还带着血腥味,就像现在这间卧室里一样,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所以,她们就这样发现你在卧室里割腕,还吃了半瓶安眠药?你真是个蠢货,连寻死都寻不明白,活该她看不上你。”
“艾因斯·莱希特,注意你的言辞,我可不会像希姆莱那样惯着你。”
“那真是太可怕了呢。”
房间里充满火药味,两只势均力敌的老狐狸对战,凯瑟琳克莱文两只鸡仔只能后退到病床旁,拿被抢救过来的好友当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