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哥说他会到临近的度假村留宿,翌日清晨他会过来,接我和许星河去云市高铁站。
我和彪哥告别,刚刚来到门前,灯就熄灭了。
我推了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走了进去,开灯。
灯却打不开。
我蹲在门旁边,去找电闸。记忆中我和许星河房间的方向,传来许星河含着鼻音的一声“别开灯”。
我刚刚拴好门,房间内传来咚的一身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凭着记忆,我往里走去。
瓦屋是我爸曾任职的供销社的员工宿舍,后来供销社倒闭潮中,员工宿舍被卖掉。那时已有好多人见势不妙,提前离开。
我爸为了保住“铁饭碗”,在供销社为了筹集资金重振单位变卖员工宿舍时买下,他当然是做了错误的决定。
我们家失去了大笔存款,这个仅有两个房间,一个充当厨房客厅,要上厕所都只能去外面上的老瓦屋在我们搬去云市后被弃置。
只有我爸妈每年回来扫墓时才会收拾一通。
我走到我和许星河的房间门口,房间内仅有的一米二的小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床太小,已容纳不了男人的长腿,男人的半截小腿和脚露在床外,显得有些滑稽。有月光照进来,落在他有着水渍的脸上。
许星河开口说话,声音气冲冲的:“是你说的要演戏。”
我小声辩解:“那你也得提前告诉我一声吧。”
许星河气急反笑:“我告诉你,你能演的像吗?”
我笑着问:“噢,我明白了。你不敢来我面前,下楼时不敢开灯,是怕露陷吗?”
许星河翻过身去,蜷起腿,面对月光。
我走到床边,弯腰摸了摸许星河的额头。
他的额仍是滚烫的。
我拨开一颗感冒退烧药,开了瓶水,把水递给许星河。
许星河甩开水,水瓶落在我脚边。
我无奈地说:“只有一瓶水,你吞药必须要水才能吞进去,现在怎么办?”
许星河重新躺平,已没了水渍的脸朝向我:“那我病死好了,反正病死了你就可以继承我的所有遗产。”
许星河这样说着,月光下那双漂亮的瑞凤眼却含着热烈涌动的活泉,完全没有死志,我将药片含在嘴里,倾身含住他的唇。
带着药片的舌尖轻而易举地撬开他的齿关,我们共同品尝苦涩,最终是他把多数的苦涩咽下。他手伸到我裙摆内,我问:“你可以吗?”
许星河用行动告诉我他的身体其实不太可以,但是他想了,很想。
……
月光暧昧的在床上浮动,空气炙热着。
许星河那双瑞凤眼却归于冷淡。
我和许星河十指交握:“别装了,外冷内烫的。”
许星河不说话,视线黏在我的裙摆上。
我笑着抚摸他戴着戒指的无名指:“像不像我小时候喜欢和你玩的骑马马?最后一次时我来了初.潮,我妈知道了之后,不分青红皂白把你打个半死,从此你就只能睡在客厅了……”
许星河起身,用唇堵住我的唇,让我不能说下去。
床晃动起来,水声交错。
我掐住许星河的脖子,对他恶劣的笑:“许星河,你这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生来不是为了当许家人,而是为了当我的童养夫的。不然你不会在云县出生,还被我们家收留。”
许星河凌厉的眉骨上生出软弱的薄汗,手盖上湿润的眼睛。
我夸奖许星河:“你真性感,和我大三时的梦里一样。”
许星河似乎在梦呓:“梦?”
我在许星河耳边说:“你还记得吗,你从美国回来给我带粉色皮卡丘的那天早上,你把我叫醒,我特别生气,对你发了好大的火。其实,我那时正在做这个梦,梦里……”
……
身旁的许星河已熟睡。
我从床上起来。
我开了电闸和灯,走到大门前,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我妈从外面走进来,两手空空。
她望了眼紧闭的卧室门,问我:“星河睡着了吗?”
我冷冷地说:“你要是想带着那些蚂蝗,通过我趴到星河身上吸血,我宁可不认你这个妈。你抛弃我,我也抛弃你。”
我妈淡定地关上门:“我明天一早就和你去精神病院,你们不能离婚。”
我瞪我妈:“你不要想着和那些蚂蝗做局,诓骗星河——”
我妈拉我的手:“别把注意力都放他身上了,想想你自己。”
我甩开她的手,到餐桌前坐下:“他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
我妈说:“没孩子的话,未来长久不了——”
我张嘴要驳,我妈接下来的话让我整个人僵住:“星河没告诉过你,你输卵管缺失,没法有小孩吗?”
我瘫靠在餐桌边:“什么?”
我妈流下眼泪:“都怪我,把这个基因病传给了你。还好现在医疗发达的很,不像我那时侯……”
……
天色一片默黑。
我从餐桌边起身,走进室内。
许星河仍在熟睡。
我慢慢地蹭到许星河身边睡下,抱住他的腰。他的眉目舒展着,唇角甚至微微地勾起,很安心很舒心的样子。
我将脸埋到他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闭上眼。
未来的苦,未来再吃吧。
现在,我只想要享受无尽的甜蜜。
混混沌沌间,颈上冰凉。
许星河又哭了?
耳边传来声音,是个女孩儿发出的。
这声音有点熟悉。
——“起来。”
——“起来!”
我骤然惊醒,面前是败类女儿那张惨白的泪流满面的脸。我吓了一跳,想从床上坐起来,颈上却一凉:“不准动!不然我杀了你!”
余光瞥见门口的彪哥,我心跳如雷,赶紧躺平:“你别冲动,我配合你。”
……
微微亮的天光中,我被败类女儿柳姝拿刀抵着背,一直往前走。
走过通往乡间的路,我停下来。
彪哥似乎不见踪影。
柳姝开始尖叫:“快走!不然你妈没命了!”
惶惶不安,我转头:“我妈——”
柳姝暴躁的吼:“别废话,快走!”
我双手投降:“好好好,我听你的。”
我们走过乡间小道,走过田埂,走到了一片墓地前。柳姝忽地丢下刀子,凄声喊着爸,爬过一个坟头。
强烈的不好预感笼罩了我。
我往坟前走去,诡吊又血腥的画面撞入我眼睛。
瞬时,天旋地转。
柳望舒胸口插着刀,倒在血泊中。他的尸体前,许星河垂手而立,鲜红的血沿着他的手心滴落。
我妈半跪在柳望舒面前,抓着刀柄。
柳姝将我妈和许星河推开,将柳望舒抱起来,泣不成声。
双腿发软,我跌跪在坟上。
倏地,有个人影从我面前闪过,抓着一把刀,冲到许星河身后。
我尖叫着爬起来——
许星河回头,那把刀挥舞到他面前。
画面凝固,像坏掉的老电影。
眼前闪过一条条黑白竖线,耳边都是轰鸣声。
世界染上一片血红。
血腥膨胀、碎裂,扎进我的胸膛和眼睛。
眼前的一切疾速坍塌。
我堕入漫无边际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