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枕呆若木鸡:“你胡说,男人怎么能有喜呢?!”
“诶不是!”温竹扯住他,小声道:“是谢师弟的事……”
“哦。”姜枕瞬间乖巧,“怎么了?”
温竹:“我不是跟你说,侍奉谢师弟的人不过一天便会被赶走吗?昨日我听你说搞砸了,还以为真不能成事呢!”说起这个,他份外激动地抓紧姜枕的双肩晃了晃。
“没想到今个叶管事去问,谢师弟说你做的不错呀!你故意跟我报坏消息呢?”
姜枕被他晃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闻言艰难地说:“没……没有…”
好在温竹根本不生气,又道:“能成事嘛,没赶你的话,卯时就该去送茶了。”
“等送完东西,你就可以来学堂,刚好两不误。”
姜枕瞬间不开心了:“可以不来吗?”
“不行!”温竹就像在看叛逆的孩子,眼里流露出老父亲的严厉:“你连欲擒故纵的意思都不知道!”
“……”姜枕默默,不死心地瞅他,“知道了就可以不读了吗……”
温竹:“。”
见到他那痛心疾首的模样,姜枕不敢再辩驳了。老实地跟着温竹上了四层,将托盘接过,琉璃杯盏在鱼肚白的光亮下很是美丽,晶莹剔透。
温竹事无巨细:“这侍奉啊、除了送茶水,还需要打扫谢师弟的屋子。”
………那一贫如洗的屋子有什么好打扫的吗?
“但你是散修,断然不可做如此折自尊的下等事。所以除了打扫,也可在旁观摩,比如时而跟谢师弟过上两招?”说到这,他都有点不忍说下去。
姜枕:“……”
怕是刚拔剑自己就死了吧。
但好歹也不是只有这么一件,具体要看谢御的性格如何,比如说只要送茶,那一天就无所事事了。
温竹还是很不放心:“加油,你要是干得好,说不定日后都能来了!这两月,就算做不到两情相悦,也能让谢师弟眼熟你的不是?”
……已经眼熟了,但可能是无话可说的眼熟。
姜枕没有被他的情绪感染,反而幻想了一下两个月的艰难相处,有点发怵。
天色渐亮,时候也不早了,姜枕便告别温竹,第三次来到谢御的房前。
内心已经刮不起风浪了……
姜枕已经做好了再碰一鼻子灰的准备。
敲响这个捉迷藏的仙君房门,出乎意料,居然是谢御亲自来开。
他已是穿戴整齐,身着一袭素白长袍,袍摆随风轻轻飘动,腰间仅束着一条简单的蓝色布袋,用来悬挂他的那把长剑。墨发束得简洁,布袋打得紧实,一看便知晓他的性子。
这是要去练武?
姜枕忙地将茶水递上:“仙长……”
“嗯。”
姜枕只堪堪到他的肩头,目光所及处是他受伤的部分。虽然有人参血的帮助,这样作死也是不对的。姜枕端着茶盏,担忧地说:“仙长,你伤势未全,不可练武。”
谢御喝完,本是要走,闻言顿步:“无需。”
………姜枕有点心疼自己的血了。
给了一个不尊重还作死的剑修!
他忙地跟上谢御的步伐,声音轻轻地:“可是我很担心你……”飞升大计。
?
那股奇异,又充沛的灵气又进入了丹田中。姜枕惊奇地低下头,他确实撒谎了,但这个的来源是什么?
反观谢御,像是并未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走。姜枕有些急迫地想要知道灵气的来源,于是赶紧跟上,跟个小尾巴似地:“我真的很担心你。”
“你伤势未全,不要练武好不好?”
随着那灵气愈来愈多,姜枕也就不说话了。他垂着头,神游天外,脚却亦步亦趋地跟着谢御,也没发现对方什么时候就停下看着他了。
姜枕神游时也还算有礼貌,余光看见停了,也乖巧地停了下来,只是思绪还游在天外。直至谢御突然道:“无妨,练剑与养生无异。”
姜枕惶惶地抬头,这是在跟自己解释吗?
那、他岂不是相信这个谎言了?
如果是因为烦躁,完全可以让他闭嘴吧!
姜枕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聪明,脑子里面转得愈来愈快,最后得出一个惊为天人的结论——撒谎让谢御相信,会有奇异的灵气入体。
那这个谎的界定又是什么?不,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昨天撒的前世姻缘的谎……谢御其实是相信了吧。。。
想到这,姜枕眼神都不对劲了。好在谢御说完话就已经离开,迎着寒风准备练剑。
起式时,姜枕被纯粹的剑意逼迫得退后几步。妖的本能便是害怕剑修,他被强迫回了神,见到寒风如同有形般与谢御交缠起来,忙地握住轱辘翻转的杯盏。
可目光也尽快地看向了谢御,无法再作他想。
天地同色,与寒风过招。
临在此景,仿佛淋过一场浩荡的风雪。
谢御并凝双指,擦着剑身而过,挥洒自如,变幻莫测。时而见青白相交,直刺而出:时而犹如游龙穿梭,蜿蜒曲折。
一招看似向左刺出,其实是向右上方挑起,无法揣摩去向,只透露着凛冽的杀意。寒风中,仿佛身处波谲云诡。可渐渐看着,姜枕便觉得那阵剑法逐渐平稳,忽如水静,与寒风几次交手而过,也不再带着杀意。
温和,和暗藏良久的悲伤浮出水面。
如果他再在人修中多待一些时间,便会知道这不是东洲剑法,而是被无数人垂涎的青云七式。
谢御收剑时,天色已经破晓。姜枕知道辰时已经到了,但还是故作入迷的看着谢御。
但很奇怪,那奇异的灵气并没有来。
这难道不算撒谎吗?
姜枕正在想,也没料到温竹会来逮他。
彼时他正在给谢御鼓掌,说些漂亮的谎话,但都不见效果。温竹如同煞神般地冲过来,见到两个人“其乐融融”,又了然放下:“谢师弟。”
谢御:“嗯。”
温竹便抓住姜枕,小声道:“辰时了,该去夫子那了。”
姜枕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温竹也不为所动,只是声音温和了一些:“天色不早了,谢师弟也该回去休息,好好养伤。待在这,你就不担心他身体不好吗?”
姜枕见状,已经面不改色地撒谎:“当然不是,是因为仙长练武太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忘了时辰。”
“!”温竹险些被他的直白羞红了脸,没啥攻击力地瞪了他一眼,写满了“不可孟浪”四字。
姜枕却惊骇地垂下头,灵、灵气?
他这番吹捧,谢御真信啊?
脑中灵光一闪,姜枕求知若渴地问:“温竹,闷骚是什么意思啊?”
“?”他的声音很小,仅温竹一人听见,但对方的神情说不上好看,反而十分怪异地道:“你……”
姜枕见状,不敢问了。但温竹仍旧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朝谢御道:“不好意思了谢师弟,姜枕还需要去学堂那,等过了午时才过来——”
“不必。”谢御换了一条道路离开,“我需静养。”
言下之意,就是姜枕有些吵了。
可温竹完全不感觉没有希望,反而神情愈发凝重。谢师弟都嫌吵了还让姜枕陪他,这不是爱是什么?!
他被“闷骚”二字撞昏了头脑,走路都是飘浮的。时而不自禁地去看骨架小又纤瘦的姜枕,感慨才一会儿不见,就出言惊人了。
“哎……”
姜枕看见温竹又在叹气,有点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回头时,又看见谢御随意暼过来的目光,然后自己的手就被温竹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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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一层,姜枕在后门处下蹲,悄悄地缩了进去。他的位置离门很近,还是温竹教他的法子。但凭空出现一个人,夫子也不是傻的,只不过早有耳闻他是去陪谢御,所以全当没看见了。
这样一瞧,其他散修就更加惊讶他的来历和情况。
时弱坐在离他的不远处,在大家打量的兴趣消散后,才问道:“你去哪了?”
姜枕不知道该不该说,于是撒了一个小谎:“去二层找我朋友了。”
自从在谢御那学会撒谎后,他已经愈发熟练地应对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了。但也有点偏激,就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儿,会只专注着这个行为。
时弱却那么好忽悠,轻笑了一声,然后肯定道:“四层。”
“……嗯。”姜枕见被戳穿,不太好意思地道:“是的。”
时弱又问:“见谁?”
姜枕感觉他有些僭越,又苦于不太会应对。于是抿着唇,用老办法:“温竹。”
时弱看着他,摇头道:“不像。”
“姜枕,撒谎不要心虚,做坏事也不要害怕。”时弱的指尖轻轻地敲着桌腿,上方是夫子高声的谈阔,几乎掩埋了他的下一句话,“如果遇到不想答的,那就拒绝吧。”
姜枕听到了,心中微动,很是愧疚。
他没有看见时弱那苍白的脸得逞的笑容,所以在对方乘胜追击问是谁的时候,垂着头坦白了。
“谢御?”两个字在时弱的唇舌里嚼了又嚼,最后神色微微变幻了一下。
姜枕问道:“怎么了?”
时弱却转过头,没有搭理他的话。
不像是没听见,气氛十分凝固。姜枕愣了一会儿,也沉默了起来。
直至到午时的夫役散班,这股忧郁又凝固的气息才渐渐散去。秦管事继续安排他们去擦拭灵舟的船身,但将姜枕留了下来。
“你现在归谢御掌管,这种粗活无需你做,回去歇息吧。”
姜枕惊诧,弱弱道:“可我只是端茶送水的,其实还是散修。如果少了我一个,他们又会冻很久的。”
秦管事:“你这份心是好的,但是上头的人,哪个允许干这种腌臜事?”他催促姜枕回去,且不愿意跟他扯皮。
姜枕被推了两下,有点不安地回头,想了想,还是道:“秦管事,我朋友还在下边……我能不能——”
“不能。”秦管事严肃地道,“不能调换,也不能带人,这就是命。如果他不适应,可以来找我,或者拜入峰主门下。而不是让你来求情。”
姜枕哑口无言:“不是求情……好吧,谢谢。”
他回到了屋中,心里却很不安。于是在未时的时候打了一桶热水去到时弱的那块儿区域,准备等他上来时好取一下暖。
可等了片刻,他身旁的散修倒是越来越多了,围着他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姜枕回不过来,也感觉到了这群人的来意没有那么善良,好像就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伸手将中央的人推倒。
姜枕刚要开口拒绝,却听见外围传来时弱的声音。
“让让。”
他什么时候上来的?
姜枕呆呆地看过去,人群很快给时弱让出了一条道。这里很偏僻,没什么人,有的也只是在幸灾乐祸,看热闹似地盯着他们。
姜枕再次敏锐的察觉,这个契机或许是时弱,但他也同样是不被尊重的。
就在这时,一位五大三粗的散修率先发话。
“哼!他不想干活,自然就要攀龙附凤,爬得高,才把苦的冷的留给我们。”
姜枕:“?”
待在他旁边的一位散修推了他一把,突然很恶劣地笑,问道:“是怎么攀龙附凤的?你说来给我听听呗。”
“。”
姜枕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到了不为所动,甚至看好戏的时弱身上。突然明白,这是一场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