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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红尘客携世外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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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司怀昀被炎适帝叫进去单独说话,元北庭站在殿外,那些锦衣卫跪俯在地,为首的便是那御前侍卫梁勇大人。

今日是梁勇值班,他的罪责逃不掉。

而明|慧,正被按押在雪地里,旁边有一队人正看着她,但没有绑着,因为她双手不断地抓着雪往自己怀里揣,娇嫩的皮肤已经冷得裂开,将雪染得微带嫣红。

——已经疯疯癫癫的了。

元北庭的目光落过去,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双眼微眯,他抬脚走过去。

一名锦衣卫突然拦在他面前:“大祭司,此人身上带有剧毒,恐伤及您。”他看元北庭眯起眼不肯让,背后的肌肉下意识紧绷——这几乎是面对威胁时下意识的行为。

可他心里明明知道,对面这个大祭司是不折不扣的文生,单论武力值的情况下,他提起五个大祭司不在话下,可偏生出些忌惮可畏的反应。最终他也只能归咎于对西域巫术的忌惮。

元北庭比这锦衣卫身量高些,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貂裘,听见这话略歪了一下头。

在被无限拉长的僵持中,元北庭见这锦衣卫依然不肯让步,只好耸耸肩:“好吧。”

元北庭抬了抬下巴,问:“她的武器是那个簪子?”

凶器已经被缴获,正放在旁边的盘中由一个锦衣卫端着,听他这么一提,又有几位下意识挡住大祭司和那簪子的视线,被问的锦衣卫保持了缄默,只是定定地站着。

元北庭似乎是瞧着他呆板没意思,没滋没味地轻啧一声,转身走了。

那锦衣卫送走这莫名找事的大祭司,刚要松口气,但一口气还没松完,元北庭突然几步掠过去,那锦衣卫只来得及抓住他的残影,他就已经到了明|慧的面前,一手扼住明|慧的脖子。

那脖子白皙脆弱,好像一下就能掐断,旁边的锦衣卫已经拔了剑,警告着喝道:“大祭司!”

元北庭回头面对着那些剑拨弩张,在其中自屹然不动,不仅如此,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他眨了眨眼,歪着头,有点天真的模样,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嘘声道:“别急,又不弄死她。”

说着,他的大拇指死死地摁在明|慧的脖颈上,越来越用力,明|慧双手徒劳地掰扯着他的手指,双腿在空中无助地乱蹬着,双眼已经开始涣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呼吸声。

忽然,她眼神一瞬清明,看见了眼前的元北庭,露出一个带着邪气的笑,嗬嗬着哑声道:“……不得好死!”

随后,元北庭一把甩开她,明|慧颓然跪倒在地,趴在地面上不断咳嗽着,吐出来一口血。

而里面正有一只全身漆黑的虫!

元北庭一伸手,那只虫便飞到了他的手上,被他装进了罐里。他注视着明|慧的目光不再只是单纯的观察,而是一种厌恶至极的杀意。

……

涂着蔻丹的手指缓缓抓上雕刻着紫鸢花图腾的金盘上盛着的果子,轻轻一捏,便碎了个通透,里面的汁液鲜红,流淌出来的样子像汩汩流血的伤口。

略有枯瘦的手变得年轻白嫩,宛如仍二八年华。

女人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熟睡的男人身上,手指上有一根丝线般的金色骤然断裂,碎成了一片光点随风远去。

那男人似有所感,骤然不安起来,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她俯身去抚摸那男人的额头,抿着唇,又突然露出一个笑,慈爱地蹭着那男人的鬓发,低声道:“看来你又有一个亲人没了。”

她痛惜道:“你只有母后了。”

……

天子陨落,万籁俱寂。

这几日雷雨不断,大雪纷飞,池塘的冰冻得极厚,几只布帛做的荷花也已经成了冰雕,被风一吹,脆弱的茎就折了。

它折断和倒下的声音清脆,一下惊醒亭台上的梁二爷。

梁壬回过神来,手腕颤抖着去抓桌上的热茶,可放了太久,早就凉透了。

可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一口饮下,被凉得一激灵。

来自皇宫的丧钟响起,一声一声如同波浪一般荡得极远,他闭目听着,只听见四周的脚步声悉悉索索地靠近过来,随后一群护卫冲到庭院里来,报道:“二爷,锦衣卫来了。您快走吧,属下定拼死护您周全。”

梁壬本来已经胆战心惊了一天,这下突然听见,却又一下平静下来。

他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打契书,递过去。那护卫一看,竟是府中所有人的解除奴籍的文书。

护卫颤声道:“二爷您这是……”

梁壬已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好了,昔日精神头极好的梁二爷如今一身的疲惫,他扬扬嘴角,轻声道:“如今你们都不是我梁府的卖身奴才了,今后天高地远,想干什么就去吧。”

想来,大哥也会高兴他这么做的。

不,大哥或许会笑他,都大难临头了,还记着这么些家里长短的事。

为首的护卫率先单膝下跪,凄然道:“属下定会护二爷平安!”

后面一排的护卫侍女小厮全都跪了下来:“定会护二爷平安!”

梁壬笑了一声,寒风吹得他长袖猎猎而飞,灯火摇曳下他的影子摇摆:“护什么护啊……”

大门轰然裂开,几具护卫的尸体被抛了进来,指挥同知贺琅手里提着剑,另一只手提着一具尸体甩到梁壬的面前。他的剑尖流淌下一滴血,后面的侍女已经开始尖叫。

贺琅几步走近梁壬,旁边的护卫正要上前,被梁壬瞪了回去。

贺琅走到梁壬面前,笑出一口大黄牙:“二爷,劳烦你走一趟了。”

梁壬没说话,贺琅当下便要拿人,梁壬伸手拦住贺琅,挑了挑眉:“不对吧同知大人,这些可都不是我梁府的家生奴才,不归锦衣卫抓吧?”

贺琅看着这看似脓包废物实则心思缜密的梁二爷,舔了一圈后槽牙,笑道:“是啊,其实请梁二爷去宫里其实也不是我的活,但前上司的家,怎么着也得照顾一下您说是吗?”

贺琅往后面那群侍女小厮指了一下:“所以,那群人既然不是家生奴才那便算了,但是,”他指向那些护卫,“他们阻碍锦衣卫办事,罪该致死。”

梁壬有心拖延时间:“同知大人说笑,敢阻碍锦衣卫办事的不都已经死了吗,就我后面那些,好好地站着,都是万万不敢阻碍锦衣卫的。”

贺琅在夜色浓重中看不怎么清楚,梁壬突然一个错步,挡住了贺琅的视线:“同知大人,我们走吧?”

贺琅盯着梁壬看,随后大笑着拍了拍梁壬的背。随后只是一瞬,目光变得狠戾,猛地一推梁壬,对手下喝道:“带走!”

这一切的瞬息,就已成了万变。

……

那日梁二爷正观望着躲完他大哥的巡逻逮人。

经过他这些年混迹市井商贩的经验,情况已经成功地由“众人给梁大爷指道抓梁二爷”变成了“众人给梁二爷指道躲开梁大爷”。此效果之显著,让他在这条街上已经两年没被逮过了。

这番危难已过,剩下便是饮酒作乐,他正要又找几个妓子陪着,突然明|慧公主邀约,让他来京城外一处别院里寻乐子。

梁二爷一看,这感情好啊,他光明正大地赴公主的约,尽管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这一路是什么货色,但也好歹是师出有名,回家回嘴也更有底气了。

于是梁二爷美滋滋地灌了壶酒后,便点了几个护卫跟从,上路了。

刚一到明|慧的那个别院,那些个侍女莺莺袅袅地围上来,看似很热闹,但梁壬却感觉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他感觉不对。

梁氏由于梁勇担任御前侍卫,备受皇帝宠爱,家世显赫,就算是百年大族,要招惹他们也得再三掂量。所以梁壬从小到大就是个娇生惯养的货。

就这一趟走过来,他不仅有时间等里面布置瓜果蔬菜,香炉火盆,还特地挑的最宽敞平坦也最远的大路慢慢悠悠晃荡过来,你要跟他说,就他这副德性还能第一个到,梁二爷是不信的。

所以无论这别院里随侍的人怎么劝,梁壬当时就待在马车上不下来了,说要见公主殿下,还暗地让护卫给马车减负,好撒丫子就能逃命。

明|慧听前面的人说了这档子事,只见一片翠绿的衣角自林间小道的蜿蜒处出现,明|慧手执一根细长的小勺子,看上去像是喂鸟的。

梁壬看着有些奇怪——她的步子不急不慢,明明才只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却自带一种婀娜多姿的风采。

在梁壬的印象中,明|慧不是这样的,不过他也不清楚是不是他以往没有注意到。

旁边的侍女接下那小勺子,明|慧就往梁壬这里来,自觉停在了让人不会感觉到威胁的距离。

梁壬看见明|慧现身,心中暗自松了半口气,不过心中仍是警惕的。

他半身都在马车里,在车帘的遮挡下,无人看见他的手握着腰间的佩剑。

明|慧规规矩矩地拢着袖子,脸上的笑容得体大方:“梁二爷不打算参加本宫的宴会了?”

梁壬没从她脸上看出端倪,直截了当道:“梁某人只是疑惑,自认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公主殿下只邀请区区在下一个。”

明|慧抿着嘴笑:“可今日的宴会,我左思右想,也只有梁二爷能为我答疑解惑了。”她转身,回眸一笑,“梁二爷若是想让身边的护卫也开开眼界,明|慧当然也不介意。”

说完,她便往林间深处走去。

其实她大可不必这么给梁壬留脸,就算她说“梁二爷不放心的话,大可以带上身边的护卫一起来。”梁壬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身边的护卫和武器全部带上。他早就把“脸没有命重要,前途没有当下的乐子重要”这个道理当做自己的座右铭。

不过这向来有些贪玩娇蛮的公主殿下竟然还这么会给人面子,梁壬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是一国公主,知道这些也理所应当。

梁壬跟在明|慧后面,他们穿林拂叶,周围雾气如浪翻涌,翠绿的竹叶染上朦胧,不时有兔子在草叶间往来穿梭。鸟雀鸣啭清越,泥土松软,明明是寒冬腊月,却犹如三月春来。

梁壬左右打量着竹林,回头看去,已经不知归处,他暗自收回目光,看向前面一个头也没有回过的明|慧,她像是根本不在乎他们会不会跟上来。

越往里去,就越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的流水湍急的声音,梁壬像是无意间说道:“公主殿下真是寻了个好地方,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据他所知,这种郊外的山头别院,也只有太子殿下和元氏那位备受重用的元大公子——大将军元历近有一座。

明|慧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只是轻轻一笑。

而梁壬就算再迟钝,在连续发现这位公主殿下好几个不寻常的点后,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正在酝酿着怎么打退堂鼓,他们已经到了地方。

这是一个悬崖的峭壁,前头是飞流直下的瀑布,直直地冲击着地下的石块,翻起汹涌澎湃的浪花。

前边怪石嶙峋,根根凸起耸立,像是刺猬的背,被蒙上了一层面纱似的水汽。若不是形状太过狰狞,怕是赞一声仙境也不为过。

那些石柱根根笔直,宛若通天,随着光影的反射,竟然看见里面嵌着光亮的钢线。

梁壬看见那钢线,目光一凝,像是一下被吸进了某段过去,直到明|慧邀请他落座,他才回过神来。

他心跳如雷,隐隐期待着什么,终于还是落座于明|慧准备好的位置上,冰镇过的水果散发着丝丝寒气,他的视线落在了面前那一片峭壁中。

岩石漆黑,所以那一朵圣白如玉的雪莲格外显眼。

此时,远处突然响起闷鼓声,随后便是几声铮然的琵琶铿锵切入,伴随着泠泠琴音,红衣乍然夺目,曼妙的身姿顺着钢线而下,就像在漫天的黑夜中抹了夕阳。

她足下轻点,在钢丝中跳跃,水袖甩出一片红霞。她身形轻逸,腰肢曼妙,只是几下,便跃至峭壁之上,水袖望月一甩,尾端落下。

在梁壬的视野中,那水袖包裹住那一轮圆月,另一段在月辉下似水流淌,如同九天揽月,月辉入凡。

她一个后翻下落,朱唇亲启,咬住一瓣雪莲,让那一瓣花染上了丹红。她足尖轻落,如玉的手划过脸颊,稍稍回头,像是半遮面的妖,目光不落实处,轻漫地望向底下的无尽深渊。

她好似一个世外仙,却是实打实的红尘客。

像梁壬这样的风流公子哥,似乎是与一往情深这个词相悖的。

但就是七年前,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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